黑蝴蝶

吳軍

徐州公司剛到江州城南時，劉曉還只是一家小公司的水產品飼料推銷員。這家公司正是徐州公司擬合作生產水產品飼料企業之一。因江州水域廣闊，屬千湖之縣，盛產水產品，徐州公司慧眼獨具，選擇了到江州投資。因正好與劉曉所在的荊魚飼料公司原產品類型一致，在短短一周內，由徐州公司正式收購了瀕臨破產的荊魚飼料公司。徐州公司在江州正式掛牌為荊狀元飼料公司，劉曉正式成為荊狀元公司的一名推銷員。二十六歲的劉曉因身材微胖，在著裝上又不講究，一時在公司里不是那么顯眼。偶爾見到公司副總，也只有遠觀不可近語的距離感，更別說能見到傳說中的集團湛總了。

那時，銷售員干的是特別累、待遇也不高的辛苦活兒。風里來雨里去，寒里走街，暑里串巷，磨破嘴皮，一番好心都被人一轟出門，如果不是憑著鋼鐵般的意志和不要臉皮的釘子精神，幾乎要讓人心理崩潰，委屈的淚水暢流成河。可以想象，在這種艱難困苦、萬重險阻中，劉曉的日子該是多么無奈、無趣、無聊，而又無望啊。一方面老公是一名私營工廠的普通工人，家里還有兩個不到五歲的孩子，由婆婆撫養；另一方面，自己所從事的職業在業內毫無起色，看不到希望。

新成立的荊狀元公司，一直以來都是郝副總在掌管公司大權，從未見到傳說中的董事長湛總。在一個春末夏初的早晨，員工們正常上班，抬頭見廠門口各樓棟間顯要處懸掛著“歡迎公司董事長湛總視察工作”的巨型條幅時，才知道湛總昨夜已抵達江州了。

據說，董事長其貌不揚，但有鮮明特色。午飯后，幾名員工從公司食堂的大門口看到寬額頭、一身西服的董事長被一個身著黑色工作服的美女挽著送到了寶馬車里。郝副總在車窗外輕輕搖手，滿臉笑容，直到寶馬消失在塵埃之中。于是，這名一身黑裝，且身材勻稱、面容姣好的美女是誰，成了眾人百般打聽的重點。

還是食堂的汪師傅為眾人揭開了謎底，那位眾人琢磨、打聽一天的美女，竟是大家日日相見、毫不起眼的劉曉。故事的發展再一次改變了人們的大膽猜測。一年后，荊狀元公司的法人代表竟變成了劉曉。不得不讓眾人大跌眼鏡。曾經，輕視過劉曉的幾名銷售部經理紛紛辭職，去了周邊的縣市飼料公司。一向自視清高的郝副總在劉曉變為劉總后也變得唯唯諾諾了。只是這種和諧的局面并沒維持多長時間，年輕、有文化、有人緣的郝副總也辭職去了老家廣西的一家飼料公司任總經理，獨享在北海的創業成果和爛漫時光了。

三年后，徐州公司總部十周年慶典，已升任總部董事的劉曉當然在主席臺就座了。在眾賓客的觥籌交錯之中，十周年的慶典節目陸續登場了。沒想到，席間的一段女子雙人舞竟讓宴會的氣氛掀到了最高潮。只見身份顯赫的劉曉與公司財務處公認的美女王晶在舞臺朦朧的霓虹燈下閃亮登場，一同跳起了一段激烈的祝酒舞—肚皮舞。本就多肉，靠著黑色外衣顯瘦的劉曉，一身白晃晃的肚皮肉被擠出了紅邊的黑肚兜外。但酒場的氣氛相當好，一時間，掌聲齊鳴。特別是湛董事長開始鼓掌后，眾人掌聲不斷，如長江駛過多條輪船的波浪，一浪高過一浪。本次十周年的慶典活動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故事還在繼續。宴會后，徐州公司在江州的生意依然做得風生水起。這得益于總部有一條好的生產經營線，再就是劉曉的公關能力，竟能在短期內讓當地政府肯定該項目，同時劃地兩百畝讓徐州荊狀元公司新建一條生產線，作為國家儲備庫項目，并繼續擴大飼料生產線項目。這在當地引起了一場“企業看徐州”的熱潮。

“盛極而衰，否極泰來。”故事的落幕，發生在2017年的夏末，因徐州公司與荊狀元公司連帶擔保五億元的企業貸款，貸款企業因不景氣，法人代表逃至境外，徐州公司與劉曉的故事便落下了帷幕，公司破產，劉曉另謀出路。有人說，她已經成為千萬富翁，在廣西某個地方經營著一所休閑酒吧。

而湛董事長，因擔保負連帶責任，無力償還債務，事發后，于2018年鋃鐺入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