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點石齋畫報》中海派建筑圖像的個案解析

（1：江蘇理工學院藝術設計學院，江蘇 常州 213159；2：江蘇理工學院創新設計研究院，江蘇 常州 213001）

摘要：本文以《點石齋畫報》為研究對象，梳理了《點石齋畫報》相關背景及其在我國近代出版史上的地位，闡釋了蘊涵其中的建筑歷史圖像、焦點透視的繪制原理等方面的中西交融特質，并借助計算機輔助設計軟件對個案圖像的環境場景進行設計復原研究，亦強調了畫報本身具有重要的建筑史學參考價值。其中，最為關鍵的是，歷史圖像文本能夠為當下建筑設計提供了諸多創意性素材引用的史學參照，在歷史建筑保護、文旅景區開發等建造活動中，亦可發揮“建筑史圖譜”之功用。

關鍵詞：《點石齋畫報》；海派建筑圖像；焦點透視；《莽漢尋花》

中圖分類號：TU986"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文章編號：

A Case Study of Shanghai Architectural Images in“Dianshizhai Pictorial”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Research Entry Based on Focal Perspective

SUN Yifei1，YANG Hanyu1，TAI Jie2*

（1：School of Art and Design，Jiangsu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Changzhou Jiangsu 213001，

China;2：Innovation Design Institute，Jiangsu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Changzhou Jiangsu 213001，China）

Abstract：Taking“Dianshizhai Pictorial”Newspaper as the research object，this paper sorts out the relevant background of“Dianshizhai Pictorial”Newspaper and its position in the modern publishing history of China，explains the blending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and Western aspects such as the architectural historical image and the drawing principle of focal perspective，etc.，and carries out a design restoration study on the environmental scene of the case image with the help of computer-aided design software.It also emphasizes that the pictorial itself has important reference value of architectural history.Among them，the most critical is that the historical image text can provide historical reference for the contemporary architectural design with many creative materials，and can also play the function of\"architectural history map\" in the construction activities such as historical building protection and cultural tourism scenic spot development.

Keywords：the“Dianshizhai Pictorial”;Shanghai architecture image;focal perspective;the“Reckless men looking for beautiful women”

0 引言

19世紀下半葉，石版印刷術始由西方傳教士傳至中國，至清光緒年間，隨著石印技術在中國的廣泛應用，尤其是對近代大量書籍及其畫報的印刷，為知識的廣泛傳播與交流起到了重要的推進作用。石印技術（照相石印術）將照相與石印兩種復制技術有機結合，實現了印刷界前所未有的便捷、快速和準確，極大提高了生產效率，使得照相石印技術真正實現了圖像的機械復制，從而為圖像領域帶來了印刷工業規模化。

1 關于《點石齋畫報》

作為近代中國最早、影響最大的一份新聞畫報，《點石齋畫報》發行于1884年—1898年，由上海《申報》附送，每10天刊行1次、每期有8幅畫頁、刊行滿12次則匯集成一冊，該畫報采用石印制版刊布，共出版了44集528期。這些石印版畫多參用了西方透視畫法，構圖嚴謹且線條流暢。可以說，在當時的石印界中，上海點石齋石印書局是最早具有廣泛社會影響的機構之一，1887年2月5日，《申報》上就載有：“石印書籍肇自泰西，自英美查就滬上開點石齋，見者悉驚奇贊嘆。既而寧、粵各商效仿其法，爭相開設。”[1]《點石齋畫報》中的每幅畫都配有“點題”的文字說明，主要通過單線白描的圖像來傳達事件敘事信息。因此，在繪制圖片時需要突顯時事新聞事件中最精彩和最戲劇性的環境場景，以便讓公眾通過瀏覽圖片即可了解事件大致內容。《點石齋畫報》的基本形式則是從創刊第6期起，開始在常規的新聞報道后面發刊戲曲、奇人異事小說等內容，并自此確定了畫報標志性的“圖主字輔”的連環畫式出版體式。

2 《點石齋畫報》中的建筑歷史圖像

晚清畫報中的“風景”“勝景”，其著重點亦從“江山形勝”轉移到“都市風流”，“這里的勝景，基本排除了自然山水（這與上海的城市特點有關），主要是景觀、建筑、娛樂、游戲乃至某種特殊的生活方式。而所有這些勝景，日后經常出現在《點石齋畫報》及諸多晚清畫報中”[2]。《點石齋畫報》發行初期對建筑環境場景進行了細致描繪，無論是近景、中景、遠景的刻畫，都顯示出畫家嫻熟的筆觸，尤其是對街景的刻畫，畫家將每扇窗戶都打開，以刻畫出建筑室內空間場景（見圖1）。隨著畫報后期的發行，建筑的刻繪風格變得相對簡潔（如門窗設計、室內家具布置、墻壁裝飾等），融合了虛擬與現實，這種創作方法可能受到當時西方現代主義先驅所倡導的“少即是多”的設計概念影響，其整體構圖不再繁瑣，更加強調直觀地概述事件邏輯的視覺表達（見圖2）。

與此同時，在1840年鴉片戰爭后歐洲文化侵蝕下，按照西式現代生活樣式營建的“西式建筑”，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在以上海為代表的租界內，其建筑風格也在不斷變化。例如1843年上海開埠后，從英國建筑師喬治·斯特羅恩（George Strachan）設計并于1852年翻建的英國駐滬總領事館，到英國建筑師威廉·凱德納（William Kidner）設計并于1874年建造的匯豐銀行大樓，即為建筑風格轉向的2個標志性建筑，前者是代表性的英國殖民地建筑風格——具有英國建筑“外回廊”的樣式特征，但與中國傳統古典建筑造型相融合；后者則為“新古典主義風格”在上海租界的開端，之前的外廊式殖民地建筑風格不再出現，上海的建筑形式開始多樣化，并與西方彼時流行的建筑風格形式開始同步[3]。

3 《點石齋畫報》中的“焦點透視”與圖像解析

3.1 中西繪畫技法交融

在《點石齋畫報》中，中國傳統建筑仍然經常出現。然而，在繪制建筑方面的表現技法卻受到了西方的很大影響，畫家們積極地將自文藝復興以來“焦點透視”為中心的西方寫實繪畫技法與以“平行透視”為中心的中國建筑傳統繪畫技法相互參考、結合，并形成了獨特的“海派”畫風。這一“西學強勢東漸”的過程，也是“中學”經過了強力沖擊之后走向文化自覺相交織的過程[4]。“焦點透視”與“平行透視”，既反映了中西方對“建筑空間”的概念理解差異，也規定了建筑圖式表達方式。

點石齋書局聘請了以主筆吳友如為典型代表的眾多中國本土寫實派畫師，以中國傳統版畫流暢線條繪刻的技法精髓，自如地駕馭了西洋空間透視，“從《點石齋畫報》的作品中，我們便可很清晰地看見中西方透視原理的碰撞和在畫面上的綜合運用”[5]。在《點石齋畫報》中，“焦點透視”的畫面空間構造原理得到了淋漓盡致地呈現，畫家運用生動形象的筆法，再加上其腦海中的聯系與想象，通過其自身的理解思考創作出了超越現實常理的畫作。畫面中的人們有穿著中式服裝，也有穿著西洋服飾，景觀建筑也是如此。例如畫面中既有中式建筑，也有明顯帶著西方元素痕跡的建筑（見圖3），還有中西建筑并存于一個場景的畫面（見圖4），充分體現了晚清時期上海這一中西文化相融時代環境的場域背景。

3.2 《莽漢尋花》建筑圖像個案解析

在《點石齋畫報》第肆集下的第32幅圖，即桂作繪制而成的《莽漢尋花》，畫面題字為：“松郡西門外某姓家，昆季二人俱讀書，有元芳、季方。之目松俗，凡新年無論世家大族，喜邀親戚，為雙陸戲一夜。有女戚擲升官圖于室，骰聲丁丁，笑言啞：戶外有數人疑為桃花源闖門而入。主人遣仆問以故，曰：但請姊妹花來，不容煩絮。主人知其誤也，遣之去不允，主人怒毆而揮之。不謂之數人者不自愧悔行，且為報復計，夫亦無賴之尤者。矣南面者，若肯枷一二人，或者若輩知所歛跡乎。”以上文字及版畫（見圖5）均交代了“莽漢尋花”這一事件，即在農歷新年時上海市郊松江縣一大戶人家的宅院內，家中女眷正在進行“雙陸”這一古代棋盤游戲，卻被莽漢誤闖導致混亂一片，亦將主要的園林景點“桃花源”與住宅建筑之間的主要分隔——“月洞門”這一典型江南園林標志物刻畫了出來，這也是“莽漢”闖入之處。事實上，《點石齋畫報》中不僅有西洋建筑為場景的時事描繪，更有諸多以中國傳統建筑環境為背景、表現城市中下層生活的畫面刻繪，為當時的建筑景觀風貌留下了寶貴的印記。

筆者使用SKECHUP草圖大師軟件對圖5《莽漢尋花》的版畫進行場景建模（圖6），以該軟件的“焦點透視”成像的原理為基礎，通過SKECHUP軟件中透視和立面視角來模擬畫法幾何中的透視和立面（圖7～圖9），并深入分析《莽漢尋花》圖像中的環境場景。需說明的是，此幅畫報圖像中的透視滅點，恰好位于“月洞門”的正中央，用以“制造聚攏感、距離感和空間感”[6]，近大遠小漸變規律可以通過人物大小對比即可看出“更容易反映深層次的空間，也更容易表現出更多的角色”[5]。筆者在場景復原中主要以女眷所在的廳堂為復原主體，圖像中被虛化的建筑在復原中被簡化處理。而在繪制《莽漢尋花》前景和中景時，采用了中國傳統版畫中描繪建筑常見的“平行透視”，因此這是也恰是一幅融合了中西繪畫技法的版畫典型。

4 結語

先進的石印技術和準確刻畫形象的繪畫技巧，為出版畫報奠定了基礎，現實世界的人文景觀風貌，借由印刷術的進步，更精準地投射到“圖像生產”之中，這在《點石齋畫報》呈現當時時事和社會新聞的“時事畫”中即可覓現——晚清時期的建筑環境場景被采寫刻繪得逼真生動，往往作為畫面人物活動的背景而存在，場景代入感十足，從中也可追憶與復原彼時建筑形態的設計與營造。因此，以晚清時期這一特定時代新聞場景呈現的《點石齋畫報》具有事件性、紀實性，較為真實地將晚清時期上海等地的建筑人文景觀進行了“定格式”的映像刻繪，對研究清末民初以上海為中心的海派建筑設計形式變遷，以及在近現代歷史風貌建筑的修繕保護等現實設計建造活動中，均具有重要的建筑史學參考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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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嵇徐.從《點石齋畫報》看吳友如繪畫的中西交融[J].收藏與投資，2022（10）：143-146.

[6]歐內斯特·諾靈.透視如此簡單——20步掌握透視基本原理[M].路雅琴，張鵬宇，譯.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5：3.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編輯：劉 巖

基金項目：國家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202311463038Z）；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藝術學項目（19BG108）

作者簡介：孫藝菲（2001～），女，山東省臨沂市人，研究方向：環境藝術設計。

*通訊作者：邰 杰（1980～），男，江蘇省南京市人，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景觀設計與園林藝術，E-mail： taijie@jsut.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