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中人物形象的塑造法

宋志瑪

茹志鵑小說《百合花》綜合運用了多種人物形象的塑造方法，值得探究分析。

一、通訊員形象的正側與烘托法

通訊員是小說《百合花》中的的主人公，是作者著力塑造的平凡而又非凡的英雄形象。作者用正面描寫與烘托手法刻畫他的樸實形象、本真性格。去前沿包扎所的路上，有兩處正面描寫了通訊員的外貌，一是“高挑挑的個子，塊頭不大，但從他那副厚實實的肩膀看來，是個挺棒的小伙兒，他穿了一身洗淡了的黃軍裝，綁腿直打到膝蓋上”；一是“他見我挨他坐下，立即張皇起來，好像他身邊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局促不安……他沒回答，臉漲得像個關公，訥訥半晌，才說清自己是天目山人”。前者描寫通訊員高挑厚實的外貌、樸實的裝束，給人純樸親切的印象。后者寫通訊員在女同志面前的靦腆、羞澀、拘謹，給人清純可愛的印象。通訊員的率真性格也有正面刻畫，例如他幫“我”向老鄉(xiāng)借被子，被碰了釘子后有些氣惱，叫他帶“我”去看看，他先是“執(zhí)拗地低著頭”“不肯挪步”，后來在“我”的開導下“果然就松松爽爽地帶我走了”。這里正面表現(xiàn)他本真坦率，生氣就是生氣，不加遮掩，但他氣也消得快。通過在去前沿包扎所的路上的相處與向老鄉(xiāng)借被子過程中的短暫接觸，“不知怎么的，我已從心底愛上了這個傻乎乎的小同鄉(xiāng)”，這是采取側面烘托法，通過“我”的感受與評價來寫通訊員的憨厚樸實性格令人親近，惹人喜愛。

說他非凡，是因為他愛憎分明，敢于自我批評，在危險面前凜然無畏，勇于犧牲。對此，作者采取正面描寫與烘托法進行刻畫。他幫“我”向老鄉(xiāng)借被子，正面描寫了他受了老鄉(xiāng)冷待之后“老百姓死封建”的語言與“執(zhí)拗地低著頭”的神態(tài)，這是他誤解新媳婦后對老鄉(xiāng)的埋怨心理的自然流露。得知新媳婦是剛過門三天的新娘子，“這條被子就是她唯一的嫁妝”的真相之后，通訊員“皺起了眉，默默地看著手里的被子”，并“嘟噥”著“把人家結婚被子也借來了，多不合適呀”。這些正面描寫表現(xiàn)通訊員的自責與愧疚，是他愛護老百姓的表現(xiàn)。擔架員簡單地講述了通訊員受傷的經(jīng)過，眼看反動派撂下的手榴彈在人縫里冒著煙亂轉，“這位同志叫我們快趴下，他自己就—下?lián)湓谀莻€東西上了”。這里側面表現(xiàn)通訊員對老百姓的愛護、對反動派的憎恨、勇于犧牲的精神。

二、新媳婦形象的細節(jié)描寫法

新媳婦是小說中的重要人物，她純潔善良、坦率真誠、敢愛敢恨、勇于犧牲，是作者真誠謳歌的對象。小說主要運用細節(jié)描寫法刻畫年輕媳婦形象。

她的首次露面是通過“我”的所見來寫的，“高高的鼻梁，彎彎的眉，額前一溜蓬松松的劉海……頭上已硬撓撓地挽了髻……盡咬著嘴唇笑……還是低頭咬著嘴唇”。這番外貌、神態(tài)與動作細節(jié)描寫，表現(xiàn)新媳婦青春亮麗的外表美。“我”向新媳婦先是道歉，后是宣傳了共產(chǎn)黨的部隊打仗是為了老百姓的道理，“看看我，看看通訊員，好像在掂量我剛才那些話的斤兩。半晌，她轉身進去抱被子了”。這番動作細節(jié)描寫，表現(xiàn)她通情達理的心靈美。新媳婦到前沿包扎所幫忙后，“還是那樣，笑瞇瞇地抿著嘴，偶然從眼角上看我一眼，但她時不時地東張西望，好像在找什么”。后來她到底問“我”了，說：“那位同志弟到哪里去了？”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剛才借被子，他可受我的氣了!”這里的動作、神態(tài)細節(jié)表現(xiàn)新媳婦的純樸親切、樂觀友善，她的語言細節(jié)中有“同志弟”的親切稱呼、“到哪里去了”的關心、“他可受我的氣了”的自責，除了表現(xiàn)出語言美，更表現(xiàn)出她對小戰(zhàn)士的關心愛護，對自己不當言行的反省與愧疚，這是她美好心靈的流露。擔架員將受傷嚴重的通訊員送到包扎所之后，新媳婦先后短促地“啊”了兩次，第一次是意外中發(fā)現(xiàn)受傷的是通訊員，她驚慌失措；第二次發(fā)現(xiàn)通訊員受傷很嚴重，她痛心難過。然后，新媳婦“輕輕移過一盞油燈，解開他的衣服……莊嚴而虔誠地給他拭著身子”。文中反復寫她低著頭，“一針一針地在縫他衣肩上那個破洞”“低下頭，還是一針一針地縫”。衛(wèi)生員想揭掉通訊員身上的被子，她“臉發(fā)白，劈手奪過被子，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自己動手把半條被子平展展地鋪在棺材底，半條蓋在他身上”。衛(wèi)生員為難地勸阻，她氣洶洶地嚷了半句“是我的——”，就扭過臉去。在月光下，她眼里晶瑩發(fā)亮。通訊員為保護群眾勇于犧牲的精神深深地感動了新媳婦，新媳婦這番動作、神態(tài)、語言細節(jié)表現(xiàn)出她很想為通訊員多做些什么、對自己無力挽救通訊員年輕的生命而痛苦無奈、甘愿獻出自己唯一的嫁妝百合花被子以表示對小戰(zhàn)士的無限敬愛。這是她敢恨敢愛的心靈美的真誠流露。

三、支前模范形象的以點帶面法

鄉(xiāng)干部是小說中支前模范的代表人物，雖然無名無姓，但樸實親切，真實感人。小說中支前模范形象的塑造采用的是以點帶面法。文中重點塑造了鄉(xiāng)干部的形象，“他眼睛熬得通紅，用一片硬紙插在額前的破氈帽下……他一肩背槍，一肩掛了一桿秤；左手挎了一籃雞蛋，右手提了一口大鍋，呼哧呼哧地走來……一邊還喘息地喝著水，同時還從懷里掏出一包飯團嚼著”。鄉(xiāng)干部這番外貌、神態(tài)、動作描寫真切生動地再現(xiàn)了他既是戰(zhàn)斗員，又是后勤保障員的樸實形象，他好似戰(zhàn)役屬地的總管，戰(zhàn)斗、救護、物資供應、生活保障，他都要負責，高強度的辛勞使得他“眼睛熬得通紅”，沒有時間喝水、吃飯，甚至連走路都急沖沖“呼哧呼哧地走”。這種為了天下窮苦人的翻身解放而樂于吃苦、勇于犧牲個人利益的支援前線的普通百姓千千萬萬，小說中鄉(xiāng)干部這種令人感動的故事也是極普遍、尋常的。所以，作者以點帶面，不一一描述，充分顯示出鄉(xiāng)干部支前模范事跡的典型性，使得小說行文既簡潔又緊湊。

四、英雄軍民群像的虛實結合法

小說敘寫的是1946 年中秋之夜我軍對敵海岸總攻戰(zhàn)。作者對我軍戰(zhàn)士奮勇出擊的正面戰(zhàn)場采用虛寫法。以“傷員一次次帶下來的消息”側面烘托戰(zhàn)斗的激烈程度，傳來的消息是我軍“突破第一道鹿寨，第二道鐵絲網(wǎng)，占領敵人前沿工事打進街了”“在打”“在巷戰(zhàn)”。從被送下來的傷員“滿身泥濘，極度疲乏的神色上，甚至從那些似乎剛從泥里掘出來的擔架上”，從“擔架不夠了，好幾個重彩號不能及時送后方醫(yī)院”著筆，將慘烈的激戰(zhàn)虛化，側面表現(xiàn)出我軍將士的勇敢無畏。

擔架員簡述通訊員受傷的過程是實寫，“我們十幾副擔架擠在—個小巷子里，準備往前運動，這位同志走在我們后面，可誰知道反動派不知從哪個屋頂上撂下顆手榴彈來，手榴彈就在我們人縫里冒著煙亂轉，這時這位同志叫我們快趴下，他自己就—下?lián)湓谀莻€東西上了……”十幾副支前擔架冒著炮彈、手榴彈、槍彈的轟炸、掃射，無所畏懼地“往前運動”。這種真實的場景令人難忘。支前擔架隊的實寫與前方部隊總攻的虛寫相結合，能夠真實立體地展現(xiàn)英雄軍民緊密團結、有力配合、奮勇殺敵、奪取勝利的感人群像。

小說中塑造的人物形象類別多、數(shù)量多、內涵豐富的時候，本文的人物形象塑造方法是很值得借鑒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