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倦怠與數字抵抗現狀分析

摘要：文章采用文獻綜述法，通過系統梳理和分析現有研究成果，從情緒和行為兩個維度探究社交倦怠概念，并列舉其表現形式，包括已讀不回、社交媒體使用頻率下降、朋友圈“三天可見”等設置、以關系強度為標準進行區隔以及減少對“圈子”的關注等。文章進一步分析導致社交倦怠的重要因素，包括錯失恐懼、隱私擔憂和信息過載等。研究發現，社交倦怠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緩解社交壓力，但也可能造成工作、學習、生活等維度的倦怠感加劇，以及傳播異化等消極影響。在探討社交倦怠的發展趨勢時，文章指出用戶自我情緒調節和能力提升的重要性，以及理論與具體實踐相聯系的研究方向。文章認為，未來的研究應更深入地探討社交倦怠對個體和社會的影響，挖掘更多有實踐意義的壓力源變量，并擴展社交倦怠研究的信息源。同時，根據年齡、性別、職業等群體特征進行細分研究，以歸納出社交倦怠的一般規律和客觀認識。

關鍵詞：社交倦怠；數字抵抗；錯失恐懼；隱私擔憂；信息過載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4）24-0013-04

一、社交媒體倦怠現象的研究背景

（一）網絡信息時代過度繁榮

現代信息技術的繁榮發展和媒介水平的迅速提升，給社交生態帶來了沖擊。在互聯網絡盛行的當下，各種社交媒體作為現實人際交往在虛擬領域的再現與擴展的核心平臺，自誕生伊始便保持著高速發展的態勢［1］。但這種網絡信息時代的過度繁榮也會帶來不可忽視的負面效應。

（二）脫離數字化的反連接運動

當前，用戶從數字依賴走向數字抵抗的傾向顯現。人們更渴望建立一個沒有社交壓力和現實社會關系束縛的社交環境。因此，更多用戶正由于社交倦怠而選擇離開或正考慮離開至少一個社交媒體平臺。同時隨著一股反連接趨勢的興起，Z 世代更傾向于從公眾視野中抽離，轉而沉浸于個人的私密媒介環境之中［2］。

適度的反連接或許將成為互聯網的一種新興準則與媒介素養，是個體在必要情境下的一種新選擇［3］。隨著網絡信息時代的進一步發展，與數字化潮流相反的反連接亦成為與之并行的另一大特征。“社交倦怠”“手機上癮癥”“數字戒毒”等新名詞也在不斷涌現［4］。

（三）媒介社交出現危機

網絡信息時代的過度繁榮和脫離數字化的反連接運動的悄然興起，讓媒介社交出現了新的危機。用戶疲于社交媒介的頻繁使用，尤其當面對復雜多變的社交媒介環境和難以脫困的社交困境時，用戶更傾向于逃離使用數字媒介。

用戶逃離社交媒介的現象，本質上是用戶在使用數字社交媒介的過程中，不再任由數據支配，開始尋找數字圍墻的缺口和自我主體意識不斷增強的表現。用戶出于媒介社交中的關系壓力，自覺地選擇了反連接的使用方式，產生了社交倦怠和數字抵抗的行為。用戶從被動接受者到自覺反思者和主動反抗者，也為重新審視個體和受眾在媒介社交中的角色和功能提供了新的思路。而理解反連接運動也是對社交媒體用戶的一種新的“賦權”。

二、社交倦怠研究現狀

（一）社交倦怠的概念界定

目前，學者們對社交倦怠的相關研究，可以從情緒和行為兩個維度進行定義。社交倦怠作為一個心理學范疇的概念，是指用戶在使用社交媒體和社交平臺時產生的消極情緒反應，包括疲憊感、厭倦情緒、缺乏興趣以及冷淡態度等多方面的表現［5］。同時，社交倦怠也是一種行為。當社交倦怠的情緒反映到行為上，則表現為大眾開始逐步控制自己對社交媒介的使用，逐漸減少和避免數字社交行為，甚至開始反思社交媒體對用戶的“喂養”，并開始“逃離”。此外，仍有部分研究傾向于將社交倦怠視作一種負面情緒，認為其本質是社交媒體環境中的消極情感體驗，并且可能給用戶的心理狀態和日常行為帶來壓力。社交倦怠所引起的心理上的抵抗以及行為上的退縮，使得這部分用戶逐漸退出數字社交。

（二）社交倦怠的表現

第一，已讀不回。社交倦怠最顯著的表現是“已讀不回”現象增多。這一現象形象地揭示了個體在數字媒介社交中的一種反連接傾向，即盡管用戶已經收到信息，仍選擇不回復，以此來表達對于持續社交互動行為的抗拒。當今社交環境下，“已讀”已成為強關系型社交媒體中的一種“象征符號”，屬于個體的時間和空間不斷被壓縮，由此帶來的社交壓力更容易讓受眾產生一種疲憊感和抗拒感。

第二，社交媒體使用頻率下降。當前社交媒介層出不窮，而不同的社交場合和社交關系也會對使用社交媒介行為有特殊的要求。在如今社交媒介復雜化、多樣化和信息過載的背景下，社交媒介用戶逐漸感到缺乏有效自我調控能力或者疲于應對各種社交媒介，難以自主管理和平衡多個移動社交工具。在這種情況下，媒介的異化效應就會不斷加強，而用戶的主體性則被進一步削弱，極大可能會出現中綴行為，減少對社交媒體和社交平臺的使用［6］。

第三，朋友圈“三天可見”等設置。很多社交媒體都有諸如微信朋友圈“最近三天”可見的內容分享設置，相較于將個人內容全部展示，用戶更傾向于“隱藏”。“三天可見”這類功能，不僅能為用戶提供個人隱私保護和人際關系邊界管理，還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下互聯網社會中的社交媒介倦怠情況［7］。用戶開始傾向于隱藏自己的動態，減少不必要的社會曝光，以此作為對過度分享和過度關注的一種反抗。

第四，以關系強度為標準進行區隔。隨著社交倦怠的擴展，社交關系管理愈發精細化，以關系強度為區分標準的社交習慣逐漸建立，出現了用戶以微信好友的關系強度為判斷進行區隔的社交倦怠現象，如設置朋友圈內容的“部分可見”等。大眾開始根據自己的血緣、職業聯系以及地理位置等關系的親密程度，采取差異化的人際界限管理策略［8］。這種行為雖體現了個體對自我信息披露的一種積極的主動控制，但也被視為社交媒體用戶產生社交媒體倦怠情緒和行為的一個重要因素。這種區隔行為反映了用戶對自我隱私的一種積極控制，也是社交倦怠的一種表現，即通過區隔來減少不必要的社交負擔和壓力。

第五，減少對“圈子”的關注。以Z 世代的數字社交為例，用戶借助隱蔽賬號等私密功能，對自己的社交圈層進行劃分，希望以此擺脫實體社交關系在現實生活中的束縛。這類用戶傾向于減少在社交媒體上對熟人社交圈的關注度，并通過降低社交媒體中的內容發布頻次，將避免自我披露視作一種保護性策略［9］。而這種行為轉變，并非完全出于對社交關系的冷漠，而是一種保護型印象管理策略，可以將其視為關系壓力下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三、導致社交倦怠的因素

（一）錯失恐懼

錯失恐懼是用戶擔憂未能及時獲取或回應他人信息所引發的普遍性焦慮狀態。在數字社交中，由于個體時間管理的差異性，錯過信息的情況常有發生。錯失恐懼首先源于個體對信息接收與反饋循環的敏感。大眾普遍認為，信息的即時反饋是維持關系活躍度和表達尊重的重要方式，那么信息錯失就可能引發信息發出者的不滿或誤解。其次是源于對錯過關鍵信息的后果的擔憂。此外，錯失恐懼還隱含了與數字世界短暫脫離的不安，意味著可能暫時失去與社交圈的連接，造成與數字社群脫節的感受。

（二）隱私擔憂

社交媒體作為信息交流和人際互動的重要橋梁，其開放性和公共性是促進信息自由流動與多元對話的重要特征之一。但是，倘若各類社交媒體無法給用戶帶來安全、穩定和私密的社交環境，無法保障用戶的權利，導致個人隱私暴露于無形的網絡監控之下，用戶對于信息安全的信任基石便會動搖。因此，當個體意識到個人隱私在網絡空間中不斷被侵蝕，則會產生強烈的控制感喪失和心理防御的機制。這種心理反應在行為上就表現為對社交媒體使用的回避與疏離。

（三）信息過載

信息過載和過度社交也是造成社交倦怠的主要原因之一。以短視頻用戶為例，其正在經歷的信息過載，會對社交媒體上的倦怠情緒產生和擴散起到正向推動作用［10］。信息過載和過度的社交互動都會導致用戶產生倦怠感和不持續使用意向。信息過載會給用戶的心理承受力與信息處理能力帶來挑戰，當信息超過了個體處理能力時，極易引發認知疲勞與選擇困難。此外，部分用戶投入大量時間在篩選和理解信息上，卻難以獲得有價值的信息，無法增強獲得感、滿足感，投入產出比不平衡，從而加劇了用戶對社交媒體平臺的失望與倦怠。

四、社交倦怠產生的影響

（一）緩解社交壓力

社交倦怠在一定程度上可幫助用戶緩解社交壓力。首先是心理層面的壓力紓解。適度逃離網絡社交空間，能為個體提供一個心理緩沖機會，幫助個體更好地適應環境，調整自身情緒狀態，紓解在社交過程中的關系壓力。社交倦怠和數字抵抗也并不是貫穿始終和持續不斷的，其階段性和間歇性的特點，也為個體提供了從過度數字化社交中抽離的機會。脫離過度的數字社交，才可能更專注地投入現實社交和互動當中，才有助于個體在數字與現實社交之間找到平衡點。

（二）社交倦怠的消極效應

然而，社交倦怠不可避免地帶來一些消極影響，最顯著的是加劇了工作、學習、生活等維度的倦怠感。個體在網絡空間和現實生活中頻繁切換角色時，社交倦怠等消極情緒無疑會增加這種切換的成本，從而導致在其他維度的倦怠感蔓延。如果倦怠成為社交中的主旋律乃至生活中的主旋律，就會不自覺地削弱大眾在其他領域的行為積極性和創造性。在社交互動減少、溝通效率和質量下降的情形下，人與人、人與信息之間的互動效果和創造活力也會下降。

（三）傳播異化

美國社會學家戈夫曼認為，人與人在社會生活中的交流互動行為在某種程度上可視作一種表演。人在社會生活中互動也分為“前臺”“后臺”“臺下”三類。用戶在社交媒體中互動時，會為了滿足觀眾的喜好去刻意扮演某一角色，并不符合自己的真實狀態。

在用戶“前臺”表演和“后臺”放松的矛盾沖突中，社交倦怠會悄然出現，并侵蝕用戶的精神狀態，乃至深刻影響媒體內容的生產生態，造成傳播內容和效果的異化。例如，在傳播內容上，社交倦怠會加劇媒體內容生產的同質化和功利化；在傳播關系上，倦怠感會導致社會角色的固化和人際關系的疏離；在傳播效果上，會削弱公眾對信息和媒體的信任，造成負面情緒的擴散。

五、發展趨勢及研究方向

（一）解決社交倦怠問題的發展趨勢

社交倦怠和由此帶來的反連接行為也可以發揮積極作用，體現在用戶自我情緒調節能力的提升。產生社交倦怠后，從數字平臺和設備中抽離，雖然是一種最為直接的反連接方式，但為長遠計，更為可取的狀態是用戶能夠在維持必要的社會交往和聯系的同時，又能自主地調控進入連接的程度。這就要求社交媒體用戶具備高度的自我認知與情緒管理能力，能夠清晰地認識自己的社交需求與社交界限，從而在紛繁復雜的社交媒體環境中找到自我與外界的平衡點。

（二）理論與具體實踐相聯系

當前關于社交倦怠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探討其在社交媒介環境中引發的倦怠情緒反應與行為表現形式等方面，下一步的研究應更深入地探討其背后的深層影響。例如，社交倦怠如何影響個體的心理和生理健康、人際關系與社會交往、工作效率乃至生活質量等。在群體層面，社交倦怠又是如何塑造社會氛圍、影響公共輿論乃至推動社會變革的。這也提醒用戶應該培養專注學習能力、深入思考能力、辨別能力以及自控能力等，從而達到對人與人、人與內容之間過度的、無效的連接的抑制效果。

六、結語

本文在梳理現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發現，社會倦怠現象是網絡信息時代過度繁榮后的下降緩沖期，但在一定意義上也是紓解互聯網社交壓力的一種用戶反饋，是對社交媒體用戶的一種“賦權”現象。在相關社交倦怠研究中，普遍認為隱私擔憂、信息過載和用戶心理因素是導致社交倦怠現象的原因，但仍需注意的是，已有研究在社交壓力源的選擇上多依賴傳統變量。此外，當下對社會倦怠現象的研究多采用問卷調查、半結構化訪談等研究方法，難以全面反映社交倦怠的復雜性，社交倦怠研究的信息源仍可以進一步擴展。與此同時，社交倦怠相關研究也可以根據年齡、性別、職業等群體特征進行細分，探討在不同因素影響下社交倦怠的表現及特點。在此基礎上，總結歸納出社交倦怠的一般規律和客觀認識，為未來的研究和實踐提供更為堅實的理論基礎。

作者簡介 王昕越，研究方向：新聞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