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贏,王天華
(黑龍江大學 西語學院,哈爾濱 150080)
生態符號學是符號學的一個分支,起源于20世紀90年代中期。相較于現代主義或結構主義的理論,以及后現代主義的文化研究和文學批評學派,生態符號學被描述為第三種思維范式[1]。生態符號學從內部與外部雙維度審視符號學的生態屬性,將文化看作是人類創造性、建模和改造活動的總和,關注環境條件和符號之間的相互作用,以及生命故事的多樣性、意義創造策略以及從這些因素交織中產生的敘事。生態符號學認為:具有認知的有機體存在內部環境,即意義的接受者;外部環境和符號是意義的攜帶者。外部環境和符號將意義傳輸到有機體內部[2],有機體通過符號創造意義進而影響外部環境。內部環境指心理環境方面,外部環境則指外部自然和符號環境方面。有機體同時具有外部和內部環境[3]。因此,個體文化創造力和物質現實并不是相互排斥或沖突的,相反,它們的相遇正是意義得以展現的條件。學者胡壯麟指出,目前學界對于生態符號學研究主要聚焦七個流派,即莫斯科塔爾塔學派、西比奧克的動物符號學模式、諾特的宇宙整體觀、烏克斯庫爾的客觀環境論、庫爾的主體人類生態學、迪利的生物中心主義以及霍夫梅耶的文化——自然三維觀[3]。這些思想雖然觀照生態符號學的不同側面,但都建立在文化與生態系統、人類與動物、符號與物質之間相互作用的基礎上,側重分析生態符號的產生機制和運作規律,強調文化、生態、符號之間的緊密聯系。生態符號學主要聚焦九大原則,即關系原則、秩序原則、調節原則、退化原則、環境原則、關聯原則、有限原則、模塑原則和文本原則。總之,關系原則強調了生態群落結構和符號之間的有機關系,即符號活動的本質是一種關系現象,生態系統內部各個生物種類之間的關系可以通過符號系統的構建和運作得到反映;秩序原則指出了符號變化與事物秩序變化間的協同交互,即符號系統可以影響人類的行為與決策,從而影響生態系統秩序的穩定性與生態環境的穩固性,反之,生態系統的波動也會影響符號系統的演變,進而影響人類的文化與價值觀念;調節原則突出了符號活動對生態環境的調控作用,即符號活動通過對環境進行調節與規范,維持生態系統的平衡與穩定,在這個過程中,符號活動不僅是生態系統中的一部分,同時也在參與著對生態系統的干預與調控;退化原則明晰了人類符號活動對環境承載力的侵害與破壞,即符號活動對生態系統的影響是復雜的,符號活動的不當進行會導致環境承載力的降低,進而對生態系統的穩定性造成威脅;關聯原則凸顯了文化與自然二元對立的不合理性,即符號活動與生態環境二者之間是相互依存,和諧共生的關系,文化的賡續離不開自然環境的支持與保育,自然環境的流變會持續影響和塑造文化形態;環境原則呈現了生態環境結構對人類感知和行動的重要意義,即生態環境是人類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必要條件,良好的生態環境結構是保障人類進行各種思維活動與生產活動的基礎;有限原則說明了人類敘事在非象征性維度上的局限性,即符號活動因受人類思維方式和文化背景等因素的影響在一定條件下具有認知邊界,無法完全反映生態系統的復雜性和多樣性,因此符號活動所搭載的信息是相對有限的;模塑原則觀照了人類語言對現實世界的模塑功能,模塑即“模式化”過程,是生命體理解世界的路徑,展示了生命體對世界的映現,也是世界形成的淵源,反映世界對生命體的意義;文本原則闡釋了自然環境被文本化的現實性和重要性,即文本化不僅僅是將自然環境轉化為一種符號形式,更是將自然環境與人類文化之間的相互作用嵌入其中,自然環境不再是一種孤立的物理存在,而是成為了人類文化的一部分[4]。
首先,教育者和學習者之間的溝通互動是生成生態意義的基礎。生態外語教學認為,語言是一種重要的生態符號,它不僅傳遞信息,還能夠影響和塑造環境。因此,教育者應注重語言的使用和語言交流的生態屬性。在教學過程中,教育者與學習者之間的互動可以促進知識的共建和理解的深化,同時也可以提高學習者對生態問題的關注和思考能力。其次,合作學習是生態外語教學中重要的組成部分。這種學習模式以學習者為中心,鼓勵個體之間的合作與互助,旨在促進生態知識的共建和共享。通過符號系統的協作和互動,外語課堂可以具有生態性和可持續性。在合作學習中,學習者可以共同探索和解決生態問題,通過共同努力和交流,加深對生態意識的理解和認同。此外,教材和外部環境也是生態外語教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們是學習者獲取生態知識和信息的重要來源。物理環境中的符號系統可以影響學習者的認知和行為。
高校生態外語教學倡導將生態語言學習和生態文化學習有機地結合起來,以生態意識為主要抓手,展現“一體兩翼”生態課堂價值形態,在發展外語能力的同時提升學習者的生態文化素養。生態語言學習旨在讓學習者掌握外語語言的基本知識和交際技能,了解語言的生態內涵和環保作用。因此,在生態外語教學中,教育者需要加強環保語言的輸出和運用,幫助學習者更好地識解和掌握外語知識蘊含的生態價值觀。同時,教育者還應該注重語言生態實踐,引導學習者通過語言交流,互學互助,共同提高生態素養。生態文化學習則是指通過外語教學讓學習者體驗不同國家和地區的多元文化、傳統習俗和生態環境,對不同組織架構的生態現狀和未來發展形成個體認知。生態外語教學始終認為,文化和生態系統之間存在著緊密的聯系,文化是生態符號系統中的一部分,可以影響和塑造環境。
生態外語教學注重強化學習者生態意識的培養,引導學習者領悟正確的生態意識內涵,提高內在價值選擇的主動性,使學習者脫離“人類中心論”的桎梏,樹立人與自然和諧統一的積極生態觀。生態意識在不同層面上發揮作用,關涉認知層面的生態科學意識,倫理層面的生態道德意識和價值層面的生態價值意識[5]。在高校生態外語教學中,教育者應該通過外語教學實踐,積極幫助學習者理解這些層面的意識,逐步形成對生態系統運行規律、生物多樣性保護、資源可持續利用等方面的科學認知。同時,教育者還應該培養學習者對生態倫理的思考,明確生態環境保護的道德底線,并通過對環境問題的價值判斷和選擇達到對生態價值的正向引導。教育者在生態外語教學中可以創造多樣化的教學環境,通過引導學習者運用生態符號和表達方式,加強對環保問題的認識和關注。此外,教育者還可以鼓勵學習者提出環境問題的解決方案,培養他們的語言駕馭能力和創新思維,促進他們在語言運用中表達對環保問題的思考和觀點。值得注意的是,生態教育具有實踐性的特點,生態意識只有在實踐中才能夠獲得和發展。因此,教育者還可以運用社會調查、環保行動和實地考察等方式,讓學習者親身感受環境問題,增加學習者對環保問題的認識和體驗,培養學習者的環保行為能力和團隊合作能力。
基于生態符號學的理論,從生態外語教學的內涵出發,提出高校生態外語教學路徑(圖1)。在外部維度,該路徑關注外語課堂生態場的創設;在內部維度,該路徑聚焦局部生態反饋循環的實現。內外兼顧,由點及面,聯結構建生態教學通衢,最終達到對外語課堂生態關系網的建立與維護。

圖1 高校生態外語教學路徑
“生態場”是指當一個有機體的功能特征活躍時所感知到的外部物理生態空間以及相關的生物和非生物特征[6]。在生態外語教學中,生態場是學習者的機能需求、外部教學環境與學習資源的外部交匯點,其主要元素包括學習者、教育者、教學資源、教學景觀等。學習者是生態場的核心,教育者是生態場的組織者和引導者,教學資源和教學景觀則是生態場的重要外部物理組成部分。生態符號學提供了第三種理據來審視外部物理環境,將其視為人類文化建設的一個方面,而不是僅僅通過簡單的人工測量和錨定位置來客觀地面對這些問題。從生態符號學的觀點來看,外部物理環境是支撐各種功能運行的重要前提,具有許多可感知的界面,教學景觀不僅是一個地理意義上的實體,也是學習者深度參與學習活動的認知媒介。教學景觀被認為是師生用來定位在空間和時間上異質性分布的資源的一個符號背景。外部生態環境在其空間構成中成為師生和物理環境之間發生質性意義聯系的矩陣。師生與外部環境之間不斷變化的關系并不是不同實體之間的關系,而是有機體與外部環境在符號學上活躍的、相互交織的聚合體。外部環境有自己的模式、節奏和內部結構,由于這些屬性,它可以成為文化的或語言的來源,并重構交際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外部環境的差異性至關重要,因為正是這種文化與自然之間的距離或張力觸發了師生溝通的過程,為創造性的教學相長提供了生態沃土。
局部生態反饋循環關注符號意義的產生,認為意義的產生是一個多元互動的過程,包括發射、接收、識別和解釋信息,這些節點的設置保證了教育者和學習者能夠對課堂語義波的流動進行雙向動態的符號調控。在生態外語課堂中,教育者的授課、學習者的提問和回答、同伴之間的交流等實踐形式都屬于符號的發射和接收,而識別和解釋則需要個體的感知、記憶、經驗和發展潛能等因素共同發揮作用。符號調控具有語境性和累積性[7]。這里提及的語境性指符號意義的產生依賴于所處的教學情境,并且與語言的使用密切相關。符號的意義不是固定和靜態的,會隨著語境的變化而不斷演化。因此,符號調控的過程必須考慮到所處的具體語境,以便更好地理解符號的含義和功能。累積性則指符號的意義是在不斷的互動實踐中逐漸內化和發展的。這個過程需要通過與其他有機體進行交流和互動來實現,只有在語用實踐中,符號才能被真正理解。同時,符號的意義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被有機體習得,最終形成個人化和共享的符號系統。這種語境性和累積性決定了在外語課堂中建立學習小組的必要性。學習小組是局部生態反饋循環起作用的重要途徑,這種方式超越了學習者單獨有機體能力的限制性,在更大的范圍內打開了實現符號調控的通路。在學習小組中,有機體可以通過與學習同伴的交流和互助來加速內部生態反饋循環的進程,根據不同的學習目標和需求,互相協作、討論和反思,進而促進意義的流動和共建共享。
生態反饋循環在更高量級的范圍內相互交織,彼此滲透,協同發展,共同影響和塑造課堂生態系統,最終形成一個復雜和諧的多層級聯動生態網絡。生態關系網為教育者的全局把控提供了一個支持性的教育空間。需要注意的是,生態關系網的建立和維護在很大程度上要依托于師生雙方積極的意識自主選擇,需要個體強化積極的生態身份認同和踐行有益的生態價值觀。這里關涉的生態身份指有機體對人與自然生態關系的認知、知覺和情感感知,生態身份認同強調將自我意識擴展到人與自然的關系,認識到有機體不僅是人類社群的一員,還是更大生命社群的一部分。生態身份的形成和發展與語言密切相關。語言是人類傳遞文化、認知和價值觀的重要工具,它不僅反映了人類對于自然環境的認知和理解,還影響著人類對自然環境的態度和行為。因此,在生態外語教學中,教育者應該注重培養學習者的生態語言意識和文化素養,通過語言教學來促進學習者自我的生態身份認同與生態價值觀的形成。總之,高校外語教育者需要革新教育觀念,摒棄傳統教學的弊端,勇擔生態發展重任,在生態符號學的框架內,從內部與外部雙維度重新審視外語教學在推進生態文明建設進程中的學科作用,在教學實踐中積極發掘并引入更多的生態元素和生態意識,開拓生態外語教學路徑,提升外語教學生態價值,使外語教育與生態建設同步發展。從外部創設外語課堂生態場到內部實現局部生態反饋循環,再到建立和維護生態關系網,構建高校生態外語教學路徑的最終目的是實現教育目標和生態目標的有機結合,在側重個體發展、社會和諧、人類文明進步等方面的同時,聚焦生態環境的可持續性,從而使高校外語教學走向更具有生物文化多樣性和生態文化內涵的學科發展道路,為推進生態文明建設提供學科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