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

劉帆

大概是舊識，在許多個世紀之前。

那個黃昏下著淅瀝小雨，無人在路上。

在朦朧的霧氣里，你揮手道

我們會再見的，在往后的春天里。

那時的我不知，往后有多遠。

而你如約而至，在一個繁星點點的夜里。

時間抹去了你前世的記憶，重塑了你疲倦的身體。

嬌嫩白皙，薄如蟬翼。

我用盡全力迎接你，卻沒有認出你，

生疏地貼緊你，就這樣成了母子。

很長一段時間里，你只是沉默或者哭泣。

我無法推開你，也無法準確地讀懂你。

只能從你眼睛看到我自己，

看到那些時刻里，我的不可理喻，幸福甜蜜。

你是一個謎，是一面鏡。

你是神奇，是魔力。

我們跌入這一世，

見萬物，諳世事，

被滋養，被雕刻。

大多數時候我們蒙昧，汲汲營營、如蟲如蟻。

但在某個瞬間里，

在一句脫口而出的話語中，

在一個匆忙卻篤定的凝視中，

我們注定會感知彼此，

恍然于我們生生世世的羈絆、被掩蓋的神性。

這一次是母子，

下一次是朋友，

下下次是擦肩的旅人，

世道輪回，角色輪替，軀殼改換，

但我們還是我們，是相伴的，是一體的。

我猜

可能存在一個秘密之地

滋養著一段永恒的親密關系。

兩個孩子彼此依戀，互相陪伴。

他們合起來是一汪水，分開來是兩頭鷹。

而你和我，就是他們倒映在人間的幻形。

在時光流逝與更替中，

一次次離別，一次次忘記

卻又一次次地相逢，一次次地笨拙練習。

練習活著，練習去愛，

練習微笑著醒來，

在每一個世俗的晨光里。

（漢中市文化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