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圣潔 徐鵬杰 楊萍
【摘要】數字金融是實現綠色低碳發展的重要途徑,也是實施經濟可持續發展戰略的有力支撐。基于中國2011-2022年30個省市區的面板數據,在綜合測度綠色低碳發展水平的基礎上,運用固定效應模型和門檻效應模型實證分析數字金融對綠色低碳發展的影響效應與作用機制。結果表明,數字金融能顯著驅動綠色低碳發展,并經過內生性檢驗與穩健性檢驗;數字金融對綠色低碳發展還存在正向遞增的邊際效應。基于此,針對性提出加強數字金融服務建設、優化科技創新賦能效應、制定區域差異政策等建議,以助推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
【關鍵詞】數字金融;綠色低碳發展;面板門檻模型
【中圖分類號】F205
★ 基金項目:山東省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雙碳”目標下山東省區域協同綠色轉型的驅動機制與績效評價研究(項目號:23BJJJ01);聊城大學人文社科重大項目:我國區域創新發展能力差異研究——基于政府與市場的視角(項目號:321662315)。
一、引言
綠色低碳發展融合綠色發展與低碳發展的理念與規律特征,是有效突破資源環境約束限制、實現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關鍵路徑,也是我國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的戰略支撐。新中國成立后,我國采取優先發展重工業的經濟戰略,經濟總量得到快速提升,但碳排放量逐年增加、環境問題日益突出,推動經濟綠色健康發展、促進產業低碳轉型升級迫在眉睫。對此,習近平總書記提出“雙碳”戰略目標,倡導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推動經濟發展與環境治理相結合,實現低碳經濟綠色發展。黨的二十大報告也明確指出,要“加快發展方式綠色轉型,發展綠色低碳產業,推動形成綠色低碳的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因此,在碳達峰碳中和戰略目標的指引下,如何推動綠色低碳發展、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成為日益重要的命題。本文利用我國2011—2022年30個省區市的面板數據,實證考察數字金融與綠色低碳發展的關系。
二、理論機制與研究假設
全面推進綠色低碳發展、改善環境污染,不僅依靠能源結構的改善和政府政策干預,更需要金融市場發揮優勢稟賦,助推經濟健康發展。在資源稀缺條件下,傳統金融“逐利性”本質顯露,在推進經濟增長過程中日益忽視生態環境和社會責任問題;而借助數字技術革新傳統金融體系為核心特征的數字金融作為一種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的新型金融服務模式,具有與生俱來的綠色屬性[1],能夠彌補傳統金融服務缺陷,有助于實現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
一方面,伴隨智能化、網絡化發展,數字金融催生出一系列共享經濟、電子商務等新業態,通過線下服務線上化、交易模式無紙化,改變了傳統金融業務交易方式。電子支付方式的轉變和電商購物平臺的興起便捷了微觀主體的支付方式和消費模式,有效減少居民和企業獲得金融服務所需負擔的出行成本和鞋底成本,降低交通出行帶來的資源損耗和環境污染程度。其次,線上綠色公益平臺的積極搭建,為微觀主體參與環保事業提供多樣化渠道,增強公益活動的透明度、提高公眾綠色環保意識,增加公眾踐行低碳環保活動的意愿與行為[2]。隨著數字金融規模不斷擴大,傳統金融機構所占比重逐漸下降,新型金融服務模式的更新換代降低了金融機構能源消耗水平,使金融服務本身變成低碳行為。數字金融通過助推市場主體生產方式生活方式低碳化,實現綠色低碳發展。
另一方面,數字金融可突破時間地域約束[3],提高資金流動性,實現金融資源跨期跨域合理配置,擴大金融服務受益范圍,使偏遠地區和資金需求緊迫的市場主體得以享受數字金融普惠服務。傳統金融服務更傾向于高附加值企業和短期高利回報行為,難以為真正尋求綠色轉型、具有融資需求的企業提供資金支持[4];而互聯網金融、區塊鏈金融等新型金融服務模式能以較低成本聚集游離于金融機構以外的金融資源[5],通過降低綠色環保企業融資門檻有效緩解其融資約束,為企業實現綠色轉型及加快低碳發展提供資金保障。數字金融通過將綠色金融資源向環境友好型企業傾斜,助力企業生產端產品與服務的綠色化轉型,為經濟可持續發展提供有力支持。
再一方面,數字金融依托數字技術建立數據系統、維護數據收集、設定數據標準、優化數據轉化,提高數據的安全性與可獲得性,從而可以高效且廣泛地搜集企業財務數據、經營數據等相關信息;并通過對其進行標準化處理與精準性分析來動態評估產品質量和風險等級,精準篩選具有創新發展潛能與意愿的企業發展所需資源,降低企業要素配置與發展目標不一致性,以減少資源錯配和資源不合理利用現象的發生,提升要素資源利用效率,減少資源浪費所帶來的環境問題。此外,數字金融借助數字技術精準性匹配信息資源[6],合理引導資金、能源等要素資源流向效率更高、收益更好的產業部門,優化要素分配結構,推動產業結構調整升級,實現產品向低能耗高效率轉型,從而提高資源利用率、提升社會生產率,降低二氧化碳排放,引導企業尋求綠色轉型、助力低碳發展。
數字金融不僅能顯著提高資源使用效率、提升環境治理效能,還能提增企業生產效益,助力實現“綠色生產-收益增加-低碳發展”良性循環,推動經濟社會與環境保護協調發展。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1:
H1:數字金融能夠驅動綠色低碳發展。
三、研究設計
(一)模型設定
1.基準回歸模型
其中,i為省份,t為年份,GLit、DFit為i省份第t年的綠色低碳水平和數字金融指數;Ctrlit為控制變量組,表示i省份第t年的人力資本水平、科技研發支出、政府財政支出、對外開放水平和外商投資水平;μi為個體效應,νt為時間效應,εit為隨機擾動項。
2.面板門檻模型
數字金融發展水平不同,可能會對綠色低碳發展存在不同程度的影響效應,故將其作為門檻變量,探究數字金融對綠色低碳發展的門檻特征與非線性作用。本文借鑒Hansen[7](1999)的做法,構建如下面板門檻模型:

(二)變量說明
1.被解釋變量
綠色低碳發展水平。綠色低碳發展是降低碳排放量、減少環境污染的低碳發展,是使用清潔能源、加強生態保護的綠色發展,也是提高生產效率、經濟協同增長的經濟發展。因此選取綠色效益、低碳效益和經濟效益三個維度構建綠色低碳發展指標體系,并采用熵值法測算綠色低碳發展水平,如表1所示。
2.解釋變量
數字金融發展指數。采用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測算的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表征,綜合反映了數字技術助力普惠金融的總體水平和發展趨勢[8]。
3.控制變量
選取如下控制變量:人力資本水平以教育指標法進行測算,科研經費支出用科技研發經費支出占GDP比重表示;政府財政支出以地方財政一般預算支出占GDP比重表示;對外開放水平以當年匯率換算的進出口貿易額與GDP的比重表征;外商投資水平以當年匯率換算的實際利用外資額占GDP的比重表征。
(三)樣本與數據來源
為研究數字金融能否助推污染減排以實現綠色低碳發展,基于數據可得性選取中國2011-2022年30個省份的年度面板數據作為研究對象。其中,數據來源于《中國碳核算數據庫》《中國統計年鑒》及中國各省統計年鑒,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
四、實證分析
(一)基準回歸分析
在探討數字金融對綠色低碳發展的回歸分析之前,需進行多重共線性檢驗、固定效應模型適用性檢驗。方差膨脹因子檢驗(各變量VIF值均小于5)表明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可進行面板回歸。LSDV法和豪斯曼檢驗(卡方值為137.20、p值為0.000)表明存在個體固定效應、強烈拒絕隨機效應,并且時間效應檢驗表明所有年度虛擬變量均具有強聯合顯著性。綜上所述,雙向固定效應模型為最優模型,本文以此為基礎研究數字金融對綠色低碳發展的影響效應,結果如表3所示。
列(1)-(4)為未加入控制變量時,數字金融對綠色低碳及其子維度的影響效應。結果顯示,數字金融對綠色低碳發展的回歸系數均為正,并通過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數字金融能顯著促進綠色低碳發展,假設1成立。列(5)-(8)表示在加入控制變量后,數字金融指數每增加1單位,綠色低碳發展水平提高0.1169個單位,其綠色效益、低碳效益、經濟效益分別增加0.0741、0.0790、0.1873個單位,表明數字金融可充分發揮其綠色屬性與普惠優勢,顯著驅動綠色低碳發展,并且數字金融的經濟效益最明顯。一方面,數字金融依托大數據、云計算等數字技術可以實時收集與整理碳市場相關信息,厘清碳排放來源、追蹤碳氣體去向,為綠化工程和低碳項目提供精準的數據支撐,幫助其更好地進行規劃與設計,以減少不必要的支出與資源浪費;同時,數字金融豐富的業務類型為清潔能源的開發與綠化工程的建設提供便捷高效的融資渠道和充足的資金投入,能降低化石能源比重、優化能源結構,從而有助于減輕環境污染程度,實現綠色低碳發展。另一方面,數字金融作為新型金融業態,本質是為實體經濟服務,故其經濟效益最明顯是無可非議的。傳統金融機構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趨于互聯網化,網上銀行、掌上銀行等多種數字金融服務形式通過實現金融資本的積聚與集中拓寬融資渠道,有效滿足企業多樣化的金融業務需求,以實現規模化生產,充分發揮規模經濟效益。而且數字金融通過便捷金融資源在資金供求者間的流動,合理優化資源配置,提高金融服務效率和資源利用效率,從而增加要素總量、提升要素生產率,促進經濟協調發展。

在控制變量方面,人力資本水平、科研經費投入和政府財政支出對綠色低碳的回歸系數均為正值,且通過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三者均能顯著推動綠色低碳發展;而對外開放水平與外商投資水平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不利于綠色低碳發展。原因可能如下:人力資本是知識性資源,具有無限的潛在創造性和收益遞增性。人力資本水平提高,表明高素質勞動者數量增加,能更好地為發展綠色低碳產業提供知識積累與人才資源,而綜合素質的不斷提高意味著綠色低碳環保意識逐漸增強,不必要不合理的鋪張浪費現象得以減少,有效發揮綠色效益與低碳效益;但由于人力資本具有時滯性,短期內難以促進經濟效益提高。政府財政支出增加為積極性財政政策,可有效引導、推動和扶持綠色清潔能源與低碳環保產業發展,而傳統產業向綠色低碳產業轉型升級過程中所面臨的周期長、風險大等問題,對經濟的穩定增長產生一定的負向影響。科研經費投入作為企業尋求綠色轉型、經濟謀取協調發展的重要抓手,為企業科技創新提供資金支持,可有效增加綠色創新活動,但煤炭、石油等碳能源的需求量與消耗量也隨之上升,致使碳排放量增加,不利于發揮低碳效益。對外開放水平越高、外國直接投資占比越大,表明我國國際貿易越頻繁、貿易依存度越高,與之而來的風險也越大。當前國際形勢錯綜復雜,相較于國際市場企業發展,國內企業生產競爭性偏低,不利于本土產業的結構優化與創新性發展。同時,外商投資側重于制造業、重工業等基礎性高污染產業,而對于高新技術的擴散進行嚴格把控,這不僅不利于我國技術進步與產業升級,還會加深環境污染程度,阻礙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
(二)門檻效應回歸分析
不同數字金融水平對綠色低碳發展的邊際效應可能存在差異,需進行面板門檻模型檢驗其是否存在非線性特征。由Bootstrap自抽樣檢驗結果可知,數字金融發展指數的雙重門檻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而三重門檻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數字金融對綠色低碳發展存在自身雙重門檻的非線性效應。當數字金融指數小于2.5850時,數字金融估計系數為0.0322,當數字金融取值范圍介于2.5850~3.5511區間時,其回歸系數為0.0394,而當數字金融指數超過3.5511的門檻值時,其對綠色低碳發展水平的系數估計值為0.0488,表明隨著我國數字金融發展指數的不斷增大,數字金融發展指數每增加一單位,綠色低碳發展水平的提升效果逐漸增強,數字金融對綠色低碳發展水平的正向驅動作用愈發強勁,二者存在顯著的動態非線性正向溢出效應。但數字金融子維度的非線性效應與總指數不盡相同。數字金融覆蓋廣度與使用深度存在兩個門檻值,而數字化程度僅有一個門檻值,但三者均呈現綠色低碳效應邊際遞增趨勢,即隨著覆蓋廣度、使用深度的擴展和數字化程度的深化,數字金融對綠色低碳發展的正向影響逐漸增強。
不難想象,數字金融驅動綠色低碳發展的影響效應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在數字金融發展初期,零散的數字科技難以服務金融業務實現規模化發展,數字金融低門檻優勢未能得到充分顯現,難以惠及有融資需求的廣大人群。而隨著覆蓋廣度和使用深度水平較高并超過某個閾值后,二者能夠協同發展,在數字化程度不斷深化的加持下,數字金融更能發揮低成本、高效率優勢,不僅推動金融機構轉型升級達到節約資源降低能耗的效果,致使低碳減排效應不斷增強,還能為綠色創新型企業提供源源不斷的資金支持,加快助力實現綠色發展。
五、穩健性檢驗
盡管為保證結果的可靠性已選取控制變量,但仍可能存在遺漏變量,并且綠色低碳發展可能會倒逼金融服務水平提高,反向推動數字金融發展。為此,本文借助工具變量,運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對其進行內生性檢驗。分別選取核心解釋變量數字金融一階滯后項和各省電話普及率作為工具變量[9],檢驗結果如表5列(1)-(2)所示。
此外,還采用以下穩健性檢驗方法:第一,對所有變量進行1%的雙邊縮尾處理,以降低人為誤差對實證結果的影響;第二,剔除直轄市,對剩余樣本數據進行再次回歸,以減輕其政治地位、經濟發展、文化建設等特殊性對回歸結果產生的偏誤。結果見表5列(3)-(4)。
由不可識別檢驗和弱工具變量檢驗可知,選取數字金融一階滯后項和電話普及率作為工具變量是有效的。數字金融與綠色低碳的回歸系數仍然為正,且通過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在經過相關內生性檢驗與穩健性檢驗后,數字金融能顯著驅動綠色低碳發展的結論依舊成立,再次證明本文研究具有一定的可靠性與準確性。
六、結論與建議
(一)主要結論
基于中國2011—2022年30個省市區的年度面板數據,采用固定效應模型與門檻效應模型對數字金融驅動綠色低碳發展的影響效應進行實證研究,并對其進行穩健性檢驗,得出如下結論:第一,數字金融能顯著驅動綠色低碳發展,且存在維度異質性,即數字金融的經濟效益最高,綠色效益和低碳效益較低。第二,數字金融門檻效應顯著,且隨著數字金融發展程度的深化,其對綠色低碳發展產生邊際遞增的非線性正向影響。
(二)對策建議
第一,加強金融服務基礎設施建設,提高數字金融服務水平。加大數字金融體系基礎設施投資力度,拓寬數字金融覆蓋程度;推動核心數字技術加快發展,促進傳統金融機構數字化轉型升級,創新數字金融相關產品和服務,豐富數字金融業務類型與服務模式,以滿足市場主體發展性需求。完善金融服務監管體系,增強數字金融安全性與可靠性。制定數字金融機構準入門檻和行業規范,完善基礎設施制度安排,健全信息共建共享機制,以加強金融監管和法律約束,進而降低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發生率。
第二,優化數字金融賦能科技創新效應,增強綠色低碳創新研發。通過補貼以綠色低碳環保技術為主、懲罰對生態環境造成負外部性的市場主體,通過信號傳遞效應鼓勵更多企業進入綠色低碳行列。增加政府預算支出、深化研發支出改革、完善人才流動機制,加大對企業科技創新的支持力度,提高企業自主創新能力,進而完善以企業為主體的國家綠色科技創新體系建設。鼓勵綠色能源的開發和利用、支持低碳技術的研發與共享,加快推動綠色清潔能源替代傳統高碳能源,以改善能源消費結構,減少二氧化碳排放。
第三,因地制宜制定金融發展政策,因類施策助推綠色低碳發展。結合我國各地區優勢特點,制定差異化數字金融相關政策,以實現各區域綠色低碳動態化發展。東中部地區要注重數字金融縱深化發展,加強數字技術與金融服務的融合滲透,提高數字化程度以更好賦能創新效應發展;而西部地區應加強數字金融基礎設施建設,推進傳統金融機構數字化轉型,充分發揮金融服務普惠性優勢,不斷提升數字金融發展水平,逐漸縮小與東中部地區差距。
主要參考文獻:
[1]黃永春,黃瑜珊,胡世亮等.數字金融能否助推綠色低碳發展 [J].南京財經大學學報,2022,No.236(04):88-97.
[2]王巧,尹曉波.數字普惠金融能否有效促進碳減排 ——基于階段性效應與區域異質性視角[J].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學報,2022,24(06):3-13.
[3]黃益平,黃卓.中國的數字金融發展:現在與未來[J].經濟學(季刊),2018,17(04):1489-1502.
[4]張晨,董曉君.綠色信貸對銀行績效的動態影響——兼論互聯網金融的調節效應[J].金融經濟學研究,2018,33(06):56-66.
[5]鄧榮榮,張翱祥.中國城市數字金融發展對碳排放績效的影響及機理[J].資源科學,2021,43(11):2316-2330.
[6]李治國,王杰.數字經濟發展、數據要素配置與制造業生產率提升[J].經濟學家,2021(10):41-50.
[7]Hansen B E.Threshold effects in non-dynamic panels:estimation,testing,and inference[J]. Journal of econometrics,1999,93(2):345-368.
[8]郭峰,王靖一,王芳等.測度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編制與空間特征[J].經濟學(季刊),2020,19(04):1401-1418.
[9]楊偉明,粟麟,孫瑞立等.數字金融是否促進了消費升級 ——基于面板數據的證據[J].國際金融研究,2021,408(04):13-22.
責編: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