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治文 劉宏偉
摘 要:中國共產黨百年來踐行初心、擔當使命的歷史,就是持之以恒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初心使命不僅是中國共產黨堅守馬克思主義的邏輯起點,而且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道路探索的內在指引,彰顯出中國共產黨人理想信念與使命擔當有機結合的精神內涵。就理論邏輯而言,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內蘊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成果之中,不僅表征出人民至上、民族本位及理論創新的價值意蘊與思想特質,并通過基于中國共產黨實踐活動而形成的“革命話語”得以科學闡釋。初心使命乃是中國共產黨歷史活動的根本遵循,決定了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的邏輯進路,并成為通往民族復興、人民幸福的必由之路。
關鍵詞:中國共產黨;初心使命;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DOI:10.15938/j.cnki.iper.2024.01.019
中圖分類號:D261;D6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9749(2024)01-0115-08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共產黨一經誕生,就把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確立為自己的初心使命。”[1]初心使命是貫穿百年黨史的一條紅線,不僅扎根于民族復興的歷史基座、根植于人民群眾的血脈深處,成為中國共產黨在百年奮斗歷程中前赴后繼、接續奮斗的力量之源;而且在理論上源于馬克思主義為人類求解放的遠大理想,藉此為中國共產黨人科學認識馬克思主義提供了邏輯起點。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正是在踐行初心、擔當使命的偉大實踐中不斷深化對馬克思主義的真理性認識,從而構成結構嚴謹的理論體系,充分彰顯出初心使命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之間的內在邏輯進路。
一、初心使命:中國共產黨堅守馬克思主義的邏輯起點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共產黨人的初心,不僅來自于對人民的樸素感情、對真理的執著追求,更建立在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理論之上。”[2]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深刻昭示馬克思主義的真理力量,是其人民性理念、無產階級政黨意蘊以及共產主義遠大理想的時代闡發。可以說,中國共產黨人踐行初心、擔當使命,就是堅守人民立場,就是堅守無產階級政黨的本質屬性,就是堅守實現共產主義的根本使命和偉大理想。
1.馬克思主義人民性理念的集中體現
“馬克思主義是為人民立言、為人民代言的理論”[3]。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乃是馬克思主義人民立場的時代闡發與中國表達,不僅承繼了馬克思主義“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基本思想,而且適應了世情、國情、黨情發生巨大變化的需要。就理論淵源而言,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始終以“現實的人”作為“改變世界”偉大實踐的根本出發點和立足點,致力于將人從物質生產中解脫出來,使人的本質回歸人自身:一方面在歷史觀上闡明“歷史什么事情也沒有做……其實,正是人,現實的、活生生的人在創造這一切”[4];另一方面強調“生活決定意識”,以符合現實生活的考察方法,倡導“從現實的、有生命的個人本身出發,把意識僅僅看作是他們的意識。”[5]這不僅避免了馬克思主義走向“空洞化”“教條化”,而且成功地把人道主義的實現路徑與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結合在一起。同時,馬克思主義科學話語中的“個人”并非資產階級所指的抽象符號,而是處于現實生活中的具體的人,且他們“獲得解放的現實條件和資產階級借以解放自身和社會的那些條件是根本不同的”[6],所以歷史的發展呼喚一個以最廣大人民實現自身解放為核心價值追求的崇高思想體系的誕生。習近平總書記總結道:“馬克思主義博大精深,歸根到底就是一句話,為人類求解放”[7],這無疑契合了近代中國人民謀求民族獨立的革命要求。不難看出,初心使命不僅根源于馬克思主義的根本宗旨,而且成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必然結果,成為中國共產黨人科學把握馬克思主義的邏輯起點。從根本上說,對馬克思主義真理的信仰,就是要求中國共產黨人不忘初心并且踐行初心,牢記使命并且擔當使命,進而在偉大斗爭的推進中反映人民群眾的利益和意志,對近代以來人民解放、民族復興的世紀主題做出深切回應。
2.無產階級政黨意蘊的現實解讀
階級訴求同思想話語緊密聯系。中國共產黨作為無產階級政黨,其形成“表明一切等級解體”,并且“不要求享有任何特殊的權利”[8],因而其話語中的初心使命必然表征出無產階級政黨的先進本質及歷史使命。正如《共產黨宣言》中指出:“無產階級的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9]可見,就政黨所具有的階級屬性而言,無產階級的階級性與人民性在本質上是同一的。具體而言,無產階級的人民性并非抽象的、超階級的話語表達,而是階級性的拓展與延伸,人民群眾的歷史主體地位和價值主體地位在馬克思主義的話語體系中真正實現了統一。這就從根本上彰顯出馬克思主義政黨同其他政黨的根本區別,在本質上區分出“領導”與“統治”、“主人”與“公仆”的界限。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做到初心如磬、使命在肩,一再強調自身的無產階級先鋒隊性質,號召無產階級通過革命方式奪取政權,并建立無產階級專政的民主政權。正如毛澤東指出,歷史任務的完成需要造就一大批為民族解放而斗爭到底的先鋒隊,而“我們共產黨是無產階級的先鋒隊,同時又是最徹底的民族解放的先鋒隊,我們要為完成這一任務而苦戰到底。”[10]歷史證明,“唯有不忘初心,方可贏得民心、贏得時代,方可善作善成、一往無前。”[11]初心使命不僅昭示中國共產黨在行動價值維度的崇高追求,彰顯出理念與行動、目標與任務的高度結合和有機統一;而且與中華兒女的民族獨立意識不謀而合,從而能以自身的崇高理念鑄魂育人、凝心聚力,與群眾形成共生共存的命運共同體。
3.現實追求與共產主義遠大理想的內在統一
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源自馬克思主義關于無產階級先進性的理論建構,因而其目標歸宿必然指向共產主義遠大理想,在實踐維度上凸顯為共產黨人把共產主義的理想信念內化為自身信仰。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共產黨人堅持的初心,就是對共產主義理想的堅定信仰。”[12]在中央蘇區和長征途中,中國共產黨人正是秉持著“革命理想高于天”的理想信念,以堅強的革命意志,一次次絕境重生,愈挫愈勇,創造了難以置信的歷史奇跡。理想信念是中國共產黨人精神上的“鈣”,補足了“鈣”,才能站得更高、看得更遠,才能無畏艱難、砥礪前行。從學理上說,黨的初心使命同理想信念之間存在著內在統一的關系:一方面,中國社會結構的多元性和復雜性,意味著黨的歷史活動具有艱巨性、長期性和復雜性,沒有堅定的遠大理想與革命信念作為精神支撐,就無法肩負起實現“為人民謀幸福,為民族謀復興”的初心使命。這就要求共產黨人把共產主義遠大理想內化為自身的精神信仰,切實筑牢自身的“根”和“本”,從而凝聚更為強大的物質力量。另一方面,初心使命順應了社會發展趨勢及社會心理需要,揭示了“同傳統的所有制關系實行最徹底的決裂”的共產主義革命的現實力量所在,進而要求共產黨人立足于人民群眾的長遠利益、根本利益和整體利益,共同建構共產主義理想社會。簡言之,初心使命描繪出通往共產主義遠大理想的現實路徑,藉此成為中國共產黨的政治靈魂、精神支柱和安身立命的根本。
二、黨的初心使命引領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道路探索
中國共產黨初心使命的誕生及其發展同馬克思主義被作為救國救民的真理引入中國乃是同一的過程。進而言之,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具體實際的結合乃是“初心使命”的前提之所在;而建立在馬克思主義基礎上的“初心使命”,因為有著民族復興、人民幸福的努力目標,又反過來進一步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道路探索。
1.昭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前進方向
“一切劃時代的體系的真正的內容都是由于產生這些體系的那個時期的需要而形成起來的。”[13]近代中國歷史就是一部艱辛曲折的“問道”和“尋路”的歷史,而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既內蘊著民族復興的美好愿景,又囊括了全體中華兒女的切身利益,藉此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道路探索提供原則指引和方向定位,并始終構成凝結和透視其歷史進程的核心詞匯。
以北大紅樓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到北京早期組織的轉型為例,研究會成員初因研究而聚合,后因“同道”而萌生組織創建,這里的“同道”也就是指組織成員的價值觀念存在一致性,亦即為民族謀復興、為人民謀幸福的共同價值取向。故而研究會不僅表現出典型的“研究”特色,而且更側重于同當地的工人運動實踐相結合。例如長辛店勞動補習學校的運營,采取學生接觸動員工人的“工學結合”模式,形成基于“北京—長辛店—唐山活動”的龐大人際網絡,并在此后憑借師生之力實現了從松散研究社團走向嚴密政黨運作的歷史轉型。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有了明確的前進方向,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絕非一蹴而就、輕而易舉就能實現的,這需要理論上的反復論證以及實踐上的反復檢驗。為此,沒有一種能夠長期地、持續地發揮作用的根本性力量是無法實現的。如李大釗所言:“歷史的道路,不全是坦平的,有時走到艱難險阻的境界,這是全靠雄健的精神才能沖過去的。”[14]正是因為“初心使命”將個人的價值實現同國家的興旺發達、民族的復興再造有機整合在一起,馬克思主義才能通過“轉喻”真正走進人民的精神世界,并在人民的創造性實踐中汲取理論創新智慧,成為接地氣、聚民智、順民意、得民心的科學理論。
2.鍛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領導主體
初心使命是中國共產黨成為時代先鋒、民族脊梁的精神標識,以堅定信念、統一思想、凝心鑄魂的具體作用,引領中國共產黨人在自我反思和自我超越中彰顯馬克思主義的真理性以及無產階級政黨的優越性。“歷史已經并將繼續證明,沒有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民族復興必然是空想。”[15]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將初心使命視為自身組織體系和組織紀律的思想基點,在思想斗爭與解決矛盾的艱苦奮斗中實現自我革新、自我凈化、自我鍛造,具體表現為“放下包袱”和“開動機器”兩個方面。[16]
“放下包袱”指的是破除思想上的藩籬,對“問題”進行準確認識,從而解除思想上的負擔。毛澤東說得好:“說錯誤都可以避免,只有正確,沒有錯誤,這種觀點是反馬克思主義的。”[17]革命初期,教條主義者嘗試把來自于俄國的“中心城市武裝起義”變成抽象的原則,并且試圖把這一原則強加在中國革命的歷史進程之中,而結果卻導致一系列慘烈的失敗。中國共產黨正是在挫折和教訓中認識到簡單套用“俄國模式”的嚴重危害,從而主張推動馬克思主義同中國革命的偉大實踐建立內在的、本質的聯系,進而開辟具有中國特色的革命新道路。可見,在實踐歷程中出現錯誤并不可怕,問題在于是否能夠準確認識錯誤的本質,是否有糾正錯誤的勇氣和決心,“凡是錯誤認識了,糾正了,就取得了經驗,就會變成好武器。”[18]
“開動機器”,亦即指革故破舊,解放思想的革命意識。抗戰時期,王明的右傾投降主義錯誤籠罩全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道路探索被迫停滯,思想觀念的障礙進一步固化階層的藩籬,黨內一旦出現與王明集團不同的聲音便會遭到打壓。直至1938年黨的六屆六中全會,毛澤東同志號召全黨“學會把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的理論應用于中國的具體環境”[19],不僅對王明的錯誤思潮進行清算,而且在黨內逐漸形成革故破舊、解放思想的革命意識,開辟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新篇章。質言之,革除偏頗的、陳舊的思想觀念,以科學的態度對待科學的理論,既是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必然要求,也是準確把握黨建方向的核心要素。
3.聚合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支持力量
強大的階級基礎和廣泛的群眾基礎,既是政黨得以存立的核心要素,也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得以推進的根本保證。馬克思指出:“無產階級在反對有產階級聯合力量的斗爭中”,必須把“自身組織建設成為與無產階級建立的一切舊政黨不同的、相對立的政黨”[20]。就此而言,初心使命乃是中國共產黨對自身理想信念和行為規范的集中表達,闡明自身不謀階級、黨派的私利,只是民眾利益的代表者、民眾訴求的發言人;民眾同政黨的關系也不是一種被動的服從關系,而是能動的交互關系,從而真正地實現了黨性、階級性和人民性的有機統一。正如毛澤東所言:“共產黨員是一種特別的人,他們完全不謀私利,而只為民族與人民求福利。”[21]因而,土地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面對國民黨的血腥屠殺和身處偏遠農村的惡劣環境所帶來巨大生存壓力的壓迫下,不但沒有產生“畏難情緒”,反而依靠黨密切聯系群眾的強勁動力,將人民群眾作為“真正的銅墻鐵壁”[22],不斷打碎國民黨的軍事圍剿和經濟封鎖。
同時,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還蘊含著中國人民“在自力更生的基礎上光復舊物的決心”[23],有著強烈的民族復興愿景以及民族共同體意識。誠如李大釗基于中華民族發展史指出:中國“古代文明,擴延及于高麗,乃至日本,影響于人類者甚大”[24],因而,“吾人深信吾民族可以復活,可以于世界文明為第二次之大貢獻。”[25]在抗日戰爭的十四年戰火中,在民族危亡的嚴峻現實面前,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更是逐漸在中華兒女的心中扎根,成為全民族的共同意識。腐敗的國民黨在抗戰勝利后投靠美帝國主義,使中華民族面臨新的危機,而具有強烈民族獨立意識的中華兒女不愿再做外國侵略者的附庸,于是拋棄了國民黨,選擇了維護民族獨立和自由的中國共產黨。
可見,在初心使命的引領下,中國共產黨不僅將最廣大民眾的解放作為自身階級解放的前提性條件,實現階級基礎與群眾基礎的有機結合;而且在民族意識的凝聚下,與中華兒女形成共生共存的命運共同體,進而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道路探索聚合源源不斷、生生不息的支持力量。
4.推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文化資源的有效整合
初心使命具有鮮明的指向性和凝聚力,引領中國共產黨將馬克思主義同中國社會中的主流文化資源相結合,并加以先進性的凝練和培育,從而賦予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強大的文化支撐以及價值底蘊。
一方面,積極探索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傳統文化是民族的根和魂,是中華民族偉大的精神血脈和智慧結晶,故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推進必然建立在對優秀傳統文化的凝煉和汲取之上,生成具有民族形式和中國氣派的理論成果。譬如,毛澤東在《矛盾論》中承繼了中國古代的樸素辯證法,將其與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思維有機地融合起來,以民族的思維方式論證唯物辯證法,不僅克服了傳統辯證思維的直觀性和樸素性,而且更加貼近中國現實和民族文化心理。又譬如,在延安整風運動中以“實事求是”闡釋馬克思主義的思想路線。可見,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道路探索中,中國共產黨始終以初心使命作為價值取向,推動馬克思主義同優秀傳統文化資源的有效整合。這種整合既促使傳統文化進行“自我揚棄”,又推動馬克思主義落地生根,更好地被中國人民所理解和傳播。
另一方面,以開放包容精神迎受世界先進文明成果。初心使命彰顯為中國共產黨始終以“人民本位”和“民族本位”為價值導向,對外國文化進行理性的分析和揚棄,一方面“以中國人民的實際需要為基礎,批判地吸收外國文化”[26];另一方面“主張中華民族的尊嚴和獨立”[27],帶有民族特性地運用外國文化。這也正是毛澤東在文化建設中所強調的“以我為主”的意識以及自我創造的意志。在他看來,“應該大量吸收外國的進步文化”,“建立互相吸收和互相發展的關系”[28],同時“并不意味著無條件地照搬,而必須根據具體條件加以采用,使之適合中國的實際”[29],藉此將世界性、時代性的內容與民族性的形式有機結合起來,開創具有中國特色、中國氣派的理論成果。事實上,這一辯證分析的過程不僅進一步豐富和優化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文化資源,而且使得外來文化真正具有民族根基和文化血脈,具有鮮活的中華民族表達方式。
三、黨的初心使命指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成果創新
從整體性視角來看,黨的初心使命深蘊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成果之中,使其緊緊圍繞“為人民謀幸福、為民族謀復興”這一歷史主題,不僅準確把牢人民的根本利益和訴求,而且清晰回答民族的前途命運問題,深刻彰顯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內在理論邏輯,并成為其理論成果在整體上呈現緊密性、結構性和內在聯系性的根本所在。
1.“人民至上”的根本理念
“一切脫離人民的理論都是蒼白無力的”[30]。人民至上不僅是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內核,更是初心使命的根本價值訴求,體現為中國共產黨人在革命實踐中不斷彰顯人民意志,圍繞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推進理論創新和實踐創新。
就理論建構而言,毛澤東早年便深信“中華民族原有偉大的能力”,寄希望以“民眾的大聯合”推進“較任何民族為徹底”的民族改革,藉此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31]同樣,董必武也指出革命“應改為一種能喚醒群眾、接近群眾的方法”[32]。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毛澤東堅持貫徹群眾史觀,致力于建構“人民至上”的新民主主義理論體系。首先,闡明人民的革命主體地位。毛澤東強調“真正親知的是天下實踐著的人”[33]“歷史并不是那些英雄宰相創造的,而是那些勞動者農民創造的”[34],所以“革命的主體是什么呢?就是中國的老百姓”[35]“只有動員群眾才能進行戰爭,只有依靠群眾才能進行戰爭。”[36]其次,提出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毛澤東不僅將“廣大人民群眾的擁護”作為共產黨人的一切言論行動的最高標準[37];更是把這種真理觀上升到方針政策的高度,指出“政策必須在人民實踐中,也就是經驗中,才能證明其正確與否,才能確定其正確與錯誤的程度。”[38]再次,在方法論層面上創新性提倡走群眾路線。毛澤東要求共產黨員,“無論在什么問題上,一定要能夠同群眾相結合”[39],因為“凡屬正確的領導,必須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40],必須“走到群眾中間去,向群眾學習”,并且進一步“把他們的經驗綜合起來,成為更好的有條理的道理和辦法”,進而“解決群眾的問題,使群眾得到解放和幸福。”[41]正是由于共產黨提出并實行了群眾路線,共產黨員與群眾之間才能形成一種“魚水情深”的關系,從而深深扎根于廣大勞苦大眾之中,與群眾同呼吸、共命運,進而匯集民智,將群眾訴求和意志融入執政方略和政治路線,開創性地形成一系列為人民謀利益和幸福的新思想新策略。正如任弼時指出:“我們黨的偉大力量就在于它與廣大群眾有密切的聯系,就在于它得到廣大群眾的擁護。”[42]
由此可見,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以“人民至上”為基本價值訴求,清楚回答了“為什么人”這一根本性問題,不僅贏得了最廣大人民的價值認同,切實走進人民的生活世界;更是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成果中全面而系統地反映人民的心理、愿望和需求,成為人民實踐經驗和集體智慧的結晶。
2.“民族本位”的不懈追求
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是基于中華民族歷史積淀、文化傳統、價值觀念等各個方面所形成的“民族復興”夢想,傳承了五千多年悠久文明的中華民族所特有的民族氣派和國家情懷,也正是這種氣派和情懷推動中國共產黨理所當然地成為民族訴求、民族利益的代表者,成為中華民族的堅實根基。
謀求民族復興乃是“初心使命”的基本內容,故而中國共產黨始終以民族的基因、民族的意志以及民族的思想訴求為基礎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正如列寧強調:“一切民族都將走向社會主義”,但是“每個民族都會有自己的特點”[43]。馬克思主義本質上是一種源于實踐又回到實踐以改變社會現實的理論,以社會現實、民族特點和歷史條件為轉移。而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誕生于民族存亡之際,乃是對民族發展問題的根本回應,一方面推動馬克思主義更深層地融入民族文化之中,表現出獨特的精神內涵、文化血脈以及民族根基;另一方面賦予民族文化以新的內涵為其注入新的血液,使之具有更加鮮活的現代化表達方式。
同民族特征相結合乃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題中之義。中國具體實際既是“歷史傳統”的當代呈現,也是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集中體現,因此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成果必然建立在民族文化的基礎上。這自然要求馬克思主義融入民族文化發展的潮流之中,印刻上民族文化所內蘊的活動方式、價值認同、理想追求等方面的烙印。正如毛澤東在《論新階段》中指出:“所謂具體的馬克思主義,就是通過民族形式的馬克思主義”“馬克思主義必須通過民族形式才能實現”[44]。可見,其中蘊含的核心要義就是馬克思主義如何民族化的問題,也就是如何以中華民族的概念符號和語言圖式去闡釋馬克思主義,從而讓馬克思主義去除西方色彩,具備真正的“民族形式”。隨后,在《新民主主義論》中,“民族形式”這一范疇在論述文化建設時得到進一步的闡發和深化:“中國文化應有自己的形式,這就是民族形式。民族的形式,新民主主義的內容——這就是我們今天的新文化。”[45]
3.“理論創新”的核心特質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核心要義就是普遍真理與具體實際的結合,是基本原理同革命具體實踐的融會貫通,在理論形態上的實質就是“理論創新”。正如恩格斯指出:“我們的理論是發展著的理論,而不是必須背得爛熟并機械地加以重復的教條。”[46]初心使命貫穿于理論創新的全過程之中,要求中國共產黨在立足于社會現實和時代特征的基礎上,對社會實踐的訴求給予回答。
“全部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47]。理論成果在形式上屬于理論思維形態,但內容上卻基于社會實踐的發展需求。19世紀末20世紀初,馬克思主義作為一種社會思潮業已進入中國知識分子的視野中,但直至俄國十月革命之后才被廣為宣傳并成為救國之道。李大釗、陳獨秀、李達、惲代英、瞿秋白等馬克思主義學者,都是在“中國前途”這個問題背景下展開理論思考、研究和傳播的,也就是說,他們推進理論創新具有明確的問題導向,即如何擺脫侵略壓迫、實現民族救亡。而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就必須把“理想”盡量應用于“實境”。如李大釗強調:“應該細細研考馬克思的唯物史觀,怎樣應用于中國今日的政治經濟情形。”[48]也如惲代英指出:“我們的任務,在尋求一個適合國情,而又合于共產主義的方針來。”[49]這意味著早期共產黨人為探尋踐行初心、擔當使命的現實路徑,賦予馬克思主義與中國現實國情相結合的自覺要求。建黨以后,初心使命更是激勵共產黨人從不同角度推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創新。以艾思奇于1938年撰寫的《哲學的現狀和任務》為例,文中提出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現實化的主張,強調“我們要根據每一時期的經驗,不斷地來豐富和發展我們的理論,而不是要把固定了的哲學理論,當做支配一切的死公式。”[50]隨后黨的六屆六中全會,“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命題正式得到確證以后,黨內學者更是就其含義、必要性、可能性、基本原則、具體途徑等方面開展了理論創新及系統論證。
“最廣大人民改造世界、創造幸福生活的偉大實踐是理論創新的動力和源泉”[51]。理論創新是理論維度與實踐維度相結合的現實考量,而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集中表達了特定時代條件下中華民族的總體性訴求以及根本性期待,成為社會中占主導地位的價值觀念,自然賦予理論成果以具體實踐經驗和民族文化特質。這既避免了馬克思主義成為抽象且空洞的“空中樓閣”,又以更加積極的歷史擔當和創造精神對中國政治現象和現實問題做出理論回答,進而并形成規律性的系統認識。
四、黨的初心使命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革命話語”建構
初心使命貫穿于中國共產黨表達自身革命主張的概念、思想及理論之中,形成了圍繞“革命”而展開的獨特話語敘事。這一話語敘事不僅承繼著近代以來的歷史演變邏輯,系統表達中國革命實踐的基本問題;而且進一步深化全體黨員的思想自覺和行動自覺,實現了馬克思主義向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話語轉化。
1.基于現實國情開啟“革命話語”的探索道路
馬克思主義是指導無產階級革命斗爭的學說,重視社會革命在社會變遷中的重大意義,認為社會革命的根源是生產關系和生產力的矛盾對立,是階級矛盾尖銳化而發生階級沖突的主要表現形式。[52]而在中國的歷史語境中,社會狀況的特殊性決定了階級狀況的復雜性,社會結構并非像西方資本主義社會,表現出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之間的二元對立,而是“兩頭小,中間大”的階級結構,是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所以,中國所需要的并非“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53],而是無產階級領導下各革命階級聯合起來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的民族民主革命,其性質是“新式的特殊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即“新民主主義革命”。正如馬克思指出:“社會首先要為自己創造革命所必需的出發點,創造唯一能使現代革命成為真正的革命的形勢、關系和條件。”[54]中國共產黨在踐行初心、擔當使命的偉大實踐中開啟國情探索的道路,并以現實國情為實踐導向建構“革命話語”,深刻彰顯出“初心使命”與“革命話語”之間的互構關系。黨的一大綱領指出:“革命軍隊必須與無產階級一起推翻資本家階級的政權”,“直到社會的階級區分消除為止”[55]。可見,此時黨的“革命話語”還是遵循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關于無產階級革命的理論指導,更為強調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之間的階級斗爭。這一點從1921年6月的共產國際大會中以張太雷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所主張的“直接進行社會主義革命”也可以看出。而在黨的二大綱領中,就明確提出“使工人和貧農與小資產階級建立民主主義的聯合戰線”[56]。在這里,革命的主體就不限于無產階級,還涵蓋了貧農與小資產階級。這一探索過程,既是對馬克思主義加以科學理解并增進其學理認知的過程,同時也是在唯物史觀視域中對政治現象的本質及變化規律加以分析、抽繹的過程,彰顯出中國共產黨不僅承繼了馬克思主義的階級分析觀點,同時還注重從國情的特殊性出發,推動馬克思主義與政治現象研究的有機結合,進而開創嶄新的具有中國風格的“革命話語體系”。
2.人民解放、民族復興意識與“革命話語”雙重使命的確立
近代中國救亡圖存的總體性危機背景生成了以民族存亡意識為核心要義的初心使命,故而革命話語的建構有著強烈的目的性和明確的現實指向,亦即挽救民族于危難之際,表征出革命話語與歷史主題的高度契合。但理解革命話語不能偏執于革命的“暴力性和破壞性”,而應注意到中國共產黨的“革命話語”包含雙重使命,亦即破壞與建設的有機統一。正如毛澤東所言:“我們不但善于破壞一個舊世界,我們還將善于建設一個新世界。”[57]回溯革命歷程也可以看出,自建黨伊始,中國共產黨就公開宣告自己的無產階級屬性,明確革命的出發點是“為了使中華民族得到解放,為了實現人民的統治,為了使人民得到經濟的幸福。”[58]可見,無產階級政黨變革社會的實踐取向決定了“革命話語”兼具“破”與“立”的雙重實踐邏輯,是“破”與“立”的完整系統的確立。正是中國共產黨將舊制度的揚棄以及新制度的建構統一于踐行初心、擔當使命的偉大實踐之中,從而推動“革命話語”成為兼具面對現實開展社會變革以及面向未來促進社會發展雙重含義的話語體系。
3.從“初心使命”到“革命話語”:“自我革命”的價值導向
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的“初心使命”必須立足于“改變世界”的社會實踐之上,亦即“使現存世界革命化,實際地反對并改變現存的事物”[59],而其實踐對象不僅只針對于外在世界,更是要求隨之社會環境的改變不斷開展自我革命。從本源意義上講,初心使命就是回應中國共產黨人“從哪里來、往哪里去”這個基本命題,以刀刃向內的革命精神為價值導向,以自我揚棄、自我反思、自我超越為實踐途徑,從而在“革命話語”的建構中展現自我革命的決心和勇氣。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不忘初心、牢記使命,說到底是要解決黨內存在的違背初心和使命的各種問題,關鍵是要有正視問題的自覺和刀刃向內的勇氣。”[60]正是這種自覺和勇氣,推動中國共產黨以自我批判實現自我超越,以自我超越推進自我創新,不斷消解具體理論、觀點所具有的歷史局限性,確保黨不變質、不變色、不變味,始終保持隊伍的生機和活力。古人語:“天下不能常治,有弊所當革也;猶人身不能常安,有疾所當治也。”正是由于初心使命的內在驅動,中國共產黨才能在早期面對黨內思想不純、組織不純、缺乏民主氛圍等錯誤傾向時,始終能以反躬自省和無私無懼的決心解決黨內存在的各種背離初心、丟棄使命、動搖黨的根基的各種問題,在自我反思和自我超越中,牢記馬克思主義政黨的崇高理想。“我們黨之所以偉大,不在于不犯錯誤,而在于從不諱疾忌醫,敢于直面問題,勇于自我革命。”[61]自我革命是政黨在自覺意義上的自我否定和自我揚棄,以達到克服自身存在的深層次矛盾,進而形成理想與現實、主觀與客觀的良性互動。這種自我革命的偉大精神既是初心使命內在價值的集中體現,也是中國共產黨作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領導主體的內在自我建構,展現出其他政黨無法比擬的巨大優勢。
結 語
歷史的起點指引著未來,初心意味著對使命的堅守。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初心和使命是激勵中國共產黨人不斷前進的根本動力”[62]。在中國共產黨的百年歷程中,初心使命的核心要義始終一以貫之,但其表現形式卻是動態的、發展的,與時代的進步、社會的發展有著內在的關聯。一方面,初心使命作為中國共產黨變革社會的奮斗目標和價值引領,是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不斷轉變為現實的,它既緊密地關聯著中國共產黨的歷史活動,又與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創新發展分不開,彰顯出強烈的價值導向和實踐取向。另一方面,初心使命又源于馬克思主義鮮明的人民立場,從而在實踐維度上規定中國共產黨的政治身份和本質屬性,表征出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意識以及兼濟天下的理想追求。因此,回溯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歷史作用,不只是為了走進歷史,更是為了面向未來繼續踐行初心、擔當使命,續寫好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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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邢煒真]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專項“中國共產黨精神譜系研究——紅船精神”(19VPX001)
作者簡介:段治文(1964—),浙江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劉宏偉(1998—),浙江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