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事歷

立春

立春的雪

狗也趕不上

遠方歸來的人

錯過了行程

一路紅燈高掛

母親的餃子

還在初一的鍋里煮著

等你回來

點上十二支生肖燈

立春的日子就暖了

雨水

氣候干燥

冷。有一層薄薄的云經過

空蒙的天空下

一色的黃土

一色的灰屋子

濕潤潤的一片

在父親的眼角

驚蟄

晨光中的泥土，一個移動的黑點

他炸響的鞭子

抽打在春天的脊背上

牛反芻著日子

一路躲躲閃閃

一首信天游

從泥土里爬出來

所有綠色，以及和綠色有關的事物

都出來探頭探腦

春分

燕子銜來日出

去年相識的面孔

依舊在今日的窩里暖著

迎春的花朵，快些醒來吧

早晨的太陽一竿子高了

沒有雞啼聲，鳥兒早已散去

晝與夜

在地頭和地尾

清明

一粒種子，在父親的心窩里

埋下。風吹過田野

吹過我祖母的墓地

小草染綠大地

垂柳、桃花、松柏

一起點燃。春天的五顏六色

祭奠亡者、生命、綠色和種子

牛背上的曲兒

綠了一首民歌

谷雨

雨敲在地上的時候

能聽見麥子拔節的聲音

拔節、抽穗，骨頭里有一種鐵

布谷鳥、山雞、野兔，正是一年里

傳遞愛情的時候

蹲在地頭上的人

用心暖著，被雨淋濕的記憶

兩朵遲開的豌豆花

已經錯過了相愛的季節

立夏

一場雨站在街心

聽過往的車輛呼嘯而過

穿過一大片蛙鳴

我看見鄉下的父母站在村口

望一眼麥田，看一會馬路

鮮嫩欲滴的草莓，正走俏街市

父親和母親，此時

正蹲在鄉間的草莓地里

細數著每一粒分幣

小滿

嫂子站在地里

一臉豐收的喜悅

她羞澀的目光

躲過金黃的麥浪

她撫摸大地隆起的部分

猶如撫摸腹中的嬰兒

五月，在等待中分娩

在幸福中陣痛

芒種

大片大片的麥子

被五月的鐮收割

此后的許多日子

父親仍弓著薄如鐮刀的身子

把汗水種在田里

一粒種子

在心窩里醒來

夏至

一場雨過后

靜寂的夜晚，河水微漾

有人耐不住熱，脫光了身子

一片蛙聲，一片蛙聲

薄如蟬翼的夜

褪盡羞澀

一鉤瘦月，點亮

另一支燈火

小暑

這個季節的雨水

像地里瘋長的野草

母親扛著鋤子

趕一群鴨子下河

午后的河水

煮沸著一幫孩童

母親的聲音，在傍暮里

打撈起兒時的乳名

大暑

再熱的天

也得去田里走走

三伏的天氣

三天一小旱，五天一大旱

父親用汗水

為莊稼灌漿

立秋

青果子掛在墻上

院里靜悄悄

兩扇蒲扇

互相拍打著寂寞

一扇花格窗子

被蟋蟀打開

處暑

天終于收斂了些炎熱

奶奶抱著一堆衣服去河邊漿洗

回來的路上，摔了個跟頭

她的手腕，每到這個節氣

都會疼痛

白露

早晨的太陽

被父親的鋤頭耪出來

早工歸來的父親

披著一身露水

秋分

天漸漸涼起來

樹葉泛黃，隨風散落

鄉下的田野

大片大片的喜悅裝滿車

搖尾巴的狗

跟一車糧食回家

星空下，場院上

躺著一個數星星的孩子

寒露

草叢中躺著月亮

草尖上落著露珠

茫茫一片，像披著一層紗

遠處漸漸靠近一個人

一頭霧水的父親

去街市打聽糧食的價格

霜降

最后一棵莊稼

孤獨地站在地里

像父親，一頭白霜

走過空曠的田野

立冬

風干的枯枝

像母親瘦小的身軀

隨風散落在林中

母親粗糙的手，已皴了整個秋天

干冷的風

母親背回了一大堆柴火

同時也來了

整個冬天的溫暖

小雪

天有些陰沉

鄰家的大嫂，一臉喜事

夜里飄落起雪花

天亮的時候，雞籠都被染白了

大嫂的婆婆，從雞窩里摸出雞蛋

大嫂生了個女兒

取名叫小雪

大雪

北風敲了一夜的門

爐火正旺。樹枝發出嘶喊

黎明時分

我被劈柴聲驚醒

父親穿一件薄衣，揮動劈斧

之后雪花像木屑一樣

降落。紛紛揚揚

雪中走動的草車

舞動紅巾的孩童

都籠罩在，一場雪的記憶中

冬至

北風揚起多刺的手指

河水皺起了眉

沒有雨雪，這個季節干冷

風硬得像父親的骨頭

一根枯枝從老樹上脫落

抖落起一段陳年舊事

父親背著糞筐

走過我童年的記憶

小寒

雪，成為這個季節的神話

漫天的白。風中舞動

村前的麥垛，人群歡樂

一路喜事鋪滿大街

一身紅裝的妹子

被一場大雪迎娶

大寒

孩子們喜歡到河里溜冰

這么冷的天，大街小巷都顫抖

年蹲在某處，伺機

擦亮你的眼睛

外出的人，陸續回村

各地的新鮮事擺滿一桌子

故鄉的米酒

濃了嚴寒中的節日

責任編輯：郭秀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