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型散文寫作指津

在初中階段，敘事類散文的占比很大。現以《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這篇經典課文為例，說一說敘事型散文的寫法。

一、敘事型散文視角的選取

敘事型散文要通過寫自己的經歷及體驗、感受，表達思想和情感，那么，就以敘事為載體，把抒發思想和情感作為重點。因此，最佳的敘述視角應是第一人稱。

《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分上、下兩個部分，寫的是自己童年和少年時期的兩段生活：一段是寫“百草園”時代，生活充滿童趣和童真，充滿民間傳說和幻想；一段是寫“三味書屋”的生活，枯燥乏味，束縛了兒童的天性。通過這兩部分的對比，作者想要表達的思想和情感都包含在敘事中，使讀者感到意猶未盡。選擇寫作視角的時候，要盡可能選擇第一人稱視角，讓學生在客觀描述畫面的基礎上，夾敘夾議，更容易寫出真實的感受和體驗。

二、敘事型散文的畫面描述

敘事型散文寫的是作者親身經歷的事件，內含自己的體驗和感悟，用概括性的描寫很難達到敘事的效果，無法讓人產生代入感。如果要還原畫面，讓人產生共鳴，就必須加強細節描寫。

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冬天的百草園比較的無味……養不過夜的”這一段，魯迅略寫了堆雪人和塑雪羅漢，對這兩件事僅僅是介紹，具體畫面則一筆帶過，而“抓小鳥”卻很有畫面感，描寫很細致。作者描寫了抓捕小鳥時的條件，雪必須下到一定程度，鳥兒急于出來覓食的時候才是抓小鳥的好時機。作者寫抓捕小鳥時用了“掃、露、支、撒、系、牽、看、拉、罩”一連串動詞，細節描寫非常突出，捕鳥的動感畫面躍然紙上。文章又特意提到可以捕捉到的小鳥，麻雀和張飛鳥，突出了張飛鳥的性情?？吹竭@樣的畫面，誰會懷疑這不是作者的真實經歷呢？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不可能寫出這些細節。因此，必須把握細節，這樣寫出來的作品才會顯得真實。

三、敘事型散文的情感表達

敘事型散文雖然不以直接抒情為主，但包含的情感卻更具藝術感染力。敘事型散文以敘事為主，間接抒發情感。按照篇幅計算，敘事型散文的敘事可能占4/5，直接抒情只占1/5，或者更少。敘事型散文要求作者把自己的感受和體驗融于敘事中，通過回顧生活談感悟，通過過去和現在兩個時空去表達情感。

以長媽媽講美女蛇為例，我們都曾有過母親給自己講睡前故事的經歷。作者用口語化、生活化的語言，講述了長媽媽的睡前故事。長媽媽講的美女蛇故事非常生動，從故事的起因開始，講了書生怎樣遇到美女蛇、老和尚識破美女蛇的妖法、老和尚和美女蛇斗法的全過程，還描繪了美女蛇的臉出現在墻頭，向書生一笑以后隱身去了等故事細節。作者強調的情感是一到夏天就很害怕，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唯恐這個墻頭出現美女蛇，因為故事講得太真實了。這是作者呈現的過去的時空，他回憶的方式講述，回顧的并不是離奇的民間故事，而是在“百草園”的生活，聽長媽媽講故事就是他重要的生活。那個時候的“我”，天性還沒有被壓抑、被扭曲，喜好幻想，并相信幻想的故事就是真實的，這就是那個時候“我”的特點。

敘事型散文通常用回憶的方法呈現兩個時空：一個是過去的時空，可以寫過去的體驗；一個是現在的時空，可以寫當下的反思。

四、敘事型散文的表達重點

敘事型散文通過寫人推動敘事，具體描繪人物的言行，突出人物的特質；敘事則偏重于情節變化，在記錄體驗和感受的同時，寫出感悟；寫物則要呈現物和人的關系，呈現睹物思人的思想和情感，表面上寫物，實則以物為切入點，表達自己對人、事的看法。敘事型散文雖然會涉及人、事、物這三個方面，但實際以敘事為核心，人、事、物相互作用，同步推進。

1.寫人

寫人，就要以人物為軸，抓住人物的性格特征進行勾勒，突出人物特質，比如人的氣質、性格和精神面貌等。一篇優秀的敘事型散文，要忠實還原人物形象，而不能通過虛構故事描寫人物。

《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重點描寫了兩個人物：長媽媽和書院先生。從長媽媽的言行可以看出，她是百草園中的一名仆婦，沒有讀過書，所接受到的知識應該來自聽來的故事，然而從她能講出這么精彩又詳細的故事可以感受到她對“我”的疼愛。書院先生則不同，“我”給他下了定義，就是“方正”，他非常講禮儀，要求學生尊師重道。他講了很多文言文，可沒有講明白這些作品到底講了什么，只是一味地提出背書、念書的要求。學生讀不懂，就偷溜出去玩，而書院先生卻一味沉浸在讀書的快樂中，不管學生做了什么，直到發現學生都溜出去玩了，才把他們叫回來讀書。書院先生和孩子就像活在兩個世界中，孩子的天性是頑皮的、活潑好動的，書院先生是迂腐的、好笑的。對比長媽媽和書院先生這兩個人物，他們就像兒童時期和少年時期生活的兩個符號：一個是像母親一樣疼愛自己、關注“我”生活需求的人，雖然她沒有文化；一個是被社會扭曲的、迂腐又好笑的人，可是父親卻把他當作權威，讓他管教“我”。

敘事型散文寫人，要把人物描寫得生動又具體，通過描寫人的言行舉止，表達自己的感受。

2.敘事

敘事型散文側重于記敘人物和事件的發展變化過程，敘事可以從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等幾個方面展開，并從這幾個不同角度相互印證、對比參照。比如，敘事時，可以對比不同時期、不同空間發生的事，通過回顧以往發生的事，寫出自己的感悟。

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作者先寫了在百草園發生的三件事：在百草園中游玩、聽長媽媽講故事、在百草園中玩捉小鳥的游戲。接著，又寫了在三味書屋里發生的四件事：進學堂后拜師、在學堂外的花園玩、學院先生帶頭讀書、“我”偷偷描繡像。以上事件有的是詳寫，有的是略寫。以“不必說……也不必說……肥胖的黃蜂伏……”這一段為例，作者略寫了環境，強調環境的真實性，通過描寫事物的色彩、材質、形狀等，寫出了自己獨特的體驗和感受。寫作的重點是百草園中的小動物，黃蜂和云雀：黃蜂肥胖的身軀伏在菜地里，輕捷的叫天子直竄向云霄，這些描寫生動而又真實。作者又特別描寫了書院先生的神態和動作：書院先生微笑著，在讀書的時候把頭仰起，搖著；他讀書盡興時，還不自覺地把頭拗過去。看到這樣的畫面，我們仿佛看到一個迂腐的、只會讀死書的先生。百草園和三味書屋中發生的事，讓我們看到了兩種人生、兩種生活，產生的體驗和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

敘事型散文可以事件發展為線索，偏重對事件的敘述。它可以完整地敘述一件事情，也可以只記敘一個情境片段。在敘事時，我們可以借助一個一個的案例或一幅一幅的情境畫面，寫出自己情感的動態變化。

3.狀物

敘事型散文在“狀物”時，一般寫一種物品與作者之間的故事，其中物是載體，但寫物不是目的，目的是回顧這段情感，并寫出自己的感悟。

《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這篇文章寫了兩個空間：一個是百草園，一個是三味書屋。寫百草園時，魯迅用大量的色彩、精準的動詞描寫其中的有趣生活。在作者眼中，百草園充滿了快樂，在其中玩耍的時候，自己會感到無窮樂趣，這些都是從“我”的感受和體驗中得到的。而到了三味書屋中，處處要講規矩，提出的問題又沒有人解答，因為書院先生只顧自己念書。于是，三味書屋的孩童只好自己偷偷找樂子。我們可以感受到，這里處處都是對人性的壓抑，因為這里根本不重視兒童的天性，讀書也是死記硬背，其余一無所得。文中有一段“我很想詳細地知道這故事，但阿長是不知道的，因為她畢竟不淵博?，F在得到機會了，可以問先生”，然而先生根本不在乎“我”的問題，不知道孩童好奇心的可貴?！拔乙尚倪@是極好的文章，因為……”，前后對比兩個空間：一個空間充滿童趣；一個空間充滿了疑惑和不解，以及拘謹的禮儀。

敘事型散文對于物的回憶，要通過兩個時空的對照進行。在第一個時空，作者需親自弄清楚事物的來龍去脈，只是可能“身在此山中”，感受不到事物的可貴；第二個時空是回到現實，此時作者可能會有更多感悟，比如會產生“物是人非”的感慨。

五、敘事型散文的文化特點

文化的內涵十分豐富，包含文學、藝術、政治、經濟、歷史等各方面內容。文化影響著人們的情感和價值觀，比如在西方文化背景下，人們可能會信奉宗教，可能會具有樸素的人文主義精神。而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會受到忠孝節烈精神的影響。我們的一言一行都被文化滲透，無論是接受，還是批判，時刻都在受到文化的影響。

《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就體現了這樣的傳統文化。在兒童時期，父母不會對我們提出太高的要求，所以童年大多是快樂的，除非家庭條件特別差，孩子必須承擔家庭經濟重負。因此，百草園中的生活，被作者描繪得如同天堂。而到了少年時期，受傳統觀念的影響，孩子就要支撐門戶或者家業，其捷徑就是讀書，通過讀書和做官光耀門楣。“我”生活在封建王朝快要覆滅的時候，維新運動正在進行中。然而中國有數千年的歷史，封建思想的殘余對人們的影響很深。即使到了封建王朝的末期，很多農村地區的人還是抱殘守缺，遵守既定的規則和秩序。從作者在三味書屋的生活中，我們不難看到封建思想對兒童的禁錮和毒害，希望他們還能回到百草園中釋放自己的快樂。

文化能對人物的塑造、事物的認知產生影響。在描寫文化的滲透時，作者無需大段的直接抒情，只要呈現真實的人、事、物，就能寫出那個時代人們受到的文化影響，僅僅通過描寫客觀的事實，就能引發人們多維度的思考。

肖云儒在現代散文中提出了“形散神不散”的寫作要求，這同樣適用于敘事型散文。然而敘事型散文沒有既定的寫作框架，這是寫作的難點。既然沒有固定的框架，作文要怎么寫呢？敘事型散文也是散文，強調寫出自己的體驗和感受，傳達某種情感，這就是敘事型散文的寫作核心。從寫作視角的層面看，可以用第一人稱完成寫作；寫作的重點在于真實描述人、事、物，只有寫出真實的情境和真實的際遇，才能表達真情實感；情感表達既要寫出個性，又要寫出文化滲透對人的影響，以引發人們的深度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