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報告”解決“大問題”

胡鵬飛 王思文

1941年9月14日、15日，延安《解放日報》分上、下兩部分刊登了一篇調查報告《魯忠才長征記》。這篇調查報告由毛澤東擬定題目并推薦發表，他還親自撰寫按語，稱“把那些主觀主義、形式主義掃掉”。這是一篇什么樣的調查報告？為什么會得到毛澤東的極力推崇？

一次關于邊區運鹽工作的調研

抗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后，陜甘寧邊區財政經濟十分困難。鹽作為當時邊區的重要資源，及時對外運銷對克服邊區財政經濟困難有十分重大的意義。1941年5月18日，中共中央西北局作出《關于運銷食鹽的決定》。5月26日，邊區政府發布《陜甘寧邊區政府為動員邊區人民運銷六十萬馱食鹽的決定》。對于這一決定，有些群眾不以為意，有些干部顧慮重重，認為此舉得不償失。這些情況導致運銷食鹽工作進展緩慢。

為深入了解運鹽工作的情況，以便制定相應政策，毛澤東讓中共中央西北局的同志寫一份關于運鹽的調查報告，限三天內完成。1941年8月13日，這項工作落到了當時在延屬十縣工委做秘書工作的高克林身上。由于時間緊迫，高克林接受任務的當晚，便召集剛從定邊縣鹽池運鹽歸來的城關區副區長魯忠才等人開調查會，開始了這次調研。

摸清情況，抓住問題

在調查會上，高克林非常善于抓住問題，并敢于直擊問題“靶心”。一是不回避區鄉同志工作上的不力。比如，“四鄉楊萬保‘耍死狗，偷跑回來，造謠，我們區鄉同志沒有及時注意檢查，和他談話，也不向上級報告，以致城區人民傳說死了兩個人——魯副區長和王某，死了三個驢，弄的人心惶惶不安”。二是不為困難找借口。比如，“路上困難是有（有幾站路難走，有一兩站蚱蜢多，兩站水少），但可以克服。壞路多小心，有蚱蜢地方晚上走，水少地方起身時多喝，帶水亦可，再加之忍耐，困難就都可勝利的克服了”。高克林切實做到了奔著問題去、把情況搞清楚，為接下來寫好調查報告打下了扎實的基礎。

細致入微，一目了然

1941年8月13日當晚，高克林根據記錄概要整理運鹽者的沿途經過、存在的困難、經驗教訓等，寫成一篇調查報告。

在表述途經各地概況時，調查報告不僅詳細記錄了道路的里程情況，還把沿途草的分類、價格寫得清清楚楚。比如，“蘆家角至亂石頭川，在溝里走，有兵站，買草（每百斤山草三十元，谷草五十元，麥草四十元）”，“亂石頭川至三里廟八十里，有兵站，干草每百斤五十元”。在表述沿途生活情況時，高克林寫道，“給店里柴錢多則八元，少則三元（完全看你和店掌柜的關系弄好或弄不好來決定）”。在表述賺賠問題時，調查報告不僅精確到每頭驢身上，“若每驢能馱一百五十斤鹽，按現在鹽價每驢保證賺一百元以上”，還指出腳夫所言非實，“說二、三、四鄉每驢只馱一百十斤，一鄉驢馱一百三十斤，是腳夫說的，一定‘打埋伏”，“因這里一般驢子可馱一百五十斤”。高克林還分析了“若路上不住店，牲口放青不買草”的花費情況，指出“則每頭驢可省五十元以上，節省下的就是賺的”。類似這種細致深入的表述在文中隨處可見，讓人讀來一目了然。

文風簡潔，平實自然

第二天，高克林派人將調查報告送往延安。這篇調查報告整篇沒有“穿靴戴帽”，沒講一句運鹽的必要性和意義，而是開門見山，上來就直奔主題。

調查報告全文雖然不足3000字，卻談了七大方面近40個小內容。七大方面包括：應去馱鹽的牲口未征集夠的原因；運鹽往返的天數、路程、站名及各地概況；沿途的困難；一路生活情形；路上發生的問題；附注（即費用和賠賺問題）；經驗教訓。

七大方面下的小內容，大多就是一兩句話的表述，基本都是“干貨”，通篇沒找到一個形容詞、一個排比句。但讀后，人們對魯忠才運鹽時的路況一清二楚。比如，“張村驛至爛泥坡，共五站，每站七十里”，“路好走，割草喂牲口”。這篇調查報告的語言平鋪直敘，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

這次調研有力推動了邊區運鹽工作

高克林在調查報告中指出，“證明馱鹽可以賺錢，打破了那些‘一定賠本，‘每驢要賠六百元，‘是邊區最大的一次負擔一類不合事實的瞎說”，還得出結論，“證明黨和政府的運鹽計劃、估計、辦法，是完全正確的。個別同志的懷疑，沒有信心，認為是負擔……都是不正確的膚淺的看法”。這一結論，最終有力推動了邊區政府的運鹽工作。毛澤東對這份調查報告給予高度評價，并推薦到《解放日報》發表，親自撰寫了按語：“這是一個用簡潔文字反映實際情況的報告，高克林同志寫的，值得大家學習。現在必須把那些‘下筆千言、離題萬里的作風掃掉，把那些‘夸夸其談掃掉，把那些主觀主義、形式主義掃掉。高克林同志的這篇報告是在一個晚上開了一個三個人的調查會之后寫出的，他的調查會開得很好，他的報告也寫得很好。我們需要的是這類東西，而不是那些千篇一律的‘夸夸其談，而不是那些黨八股。”

這篇調查報告成為當時延安整風學習的參考材料之一，在整頓黨風和文風中發揮了重要作用。1948年，中共晉冀魯豫中央局在編印《毛澤東選集》時，就把《魯忠才長征記》作為毛澤東的長篇報告《經濟問題與財政問題》的附件收錄了進去。

1980年9月25日，中共中央宣傳部在《宣傳動態》第40期上重印了《魯忠才長征記》，并加寫了按語，認為這篇調查報告生動具體，引人入勝，的確是值得稱道的。

80多年來，《魯忠才長征記》不但沒有被遺忘，反而在歷史的長河中熠熠生輝，成為我們撰寫調查報告的典范。在大興調查研究的今天，重溫《魯忠才長征記》很有必要，學習借鑒其中的好經驗、好做法，對于我們做好新時代的調查研究工作、加強黨的作風建設大有裨益。

（摘編自《人民政協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