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街

文／江蘇省灌南縣實驗中學 謝沐穎

昨夜一場冷雨蕭條，半夜的空氣中仍夾雜著幾分水汽。起身向窗外探去，青石板街上，白汽裊裊升騰。我急忙沖下樓，與撲面而來的白汽撞了個滿懷。

夏花正幽，月色微融。窗外的月光終是沖破了薄霧的束縛，悄悄擠進窗沿。惺忪的睡眼望向屋內散發(fā)出的微光，映入眼簾的，是她略顯衰老的容顏。月光輕輕臨摹出她眼底的昏黑，眼角輕顫的皺紋格外顯眼，唇也干裂了。她半彎著身子，雙手在那塊略微褪色的案板上來回揉弄著。風卻不識趣地吹拂起案板上散落的面粉，肆意侵占了四處。我悄悄地湊到她身邊，卻被她鬢角的斑白吸引了目光。

又一陣風吹來，猝不及防地，我猛烈地咳嗽起來。她很快地藏起了眼底閃過的驚詫，轉而用她一慣的溫和嗓音緩開口道：“下次姨奶忙活的時候可別來湊熱鬧了。”看著她嘴角噙著的笑意，我看向被風再度拂起的面粉，“我只是覺得您應該多休息”。她沒說什么，只是潦草地揮了揮手，我也只得依言離開，回到樓上，沉沉睡去。

姨奶的面點是用了心的。我記得幼時可喜歡看她拌餡料了。開水燙得翠綠的豆角丁紛紛臣服于她的刀刃，碎得幾乎成了泥的豬肉被她紛紛拌勻。調料的灑入幾乎像是漫不經心，又像是熟練至極。隨著筷子碰撞碗壁的清脆聲回蕩在耳畔，鼻腔里便溢滿了豆角的清香。蒸鍋的白汽升騰，白胖的面點被紛紛送入，“咕嘟嘟”的聲響漸漸趨于平靜，只剩下她切碎蔬菜的清脆聲響久久回蕩在耳畔。

當鄉(xiāng)野的草地里泛起綠輝，最愛熱鬧的夏蟲便自動組起了隊，奏起歡悅的樂音。這樂音伴隨著草地里泛起的綠輝漸漸浮動，越過墻沿，越過山頭，越過窗沿，悄然流淌進帳中人的夢中。我睜開雙眸，天已大亮。

樓下是食客們與姨奶的交談聲。我溜到樓梯邊，只見她邊操辦著手中的活計，邊與食客們交談著，談吐間眼角的皺紋隨之顫動，臉上時刻掛著溫婉的笑顏。“陳姨，您這面點做得好，得有什么秘訣吧？”“哪有什么，不過是做慣了。”她低頭笑著，眼底似乎泛起了波瀾。食客們紛紛提起裝好的面點，迎著撲面而來的白汽又奔赴于繁忙中了。

忽然想起爺爺對姨奶的評價：“你姨奶這么多年不愿離開這青石板街，為的就是一個情懷。”白汽仍然升騰著，她輕拍雙手，面粉紛紛零落，宛若冬雪點點。食客們所追求的，也許是片刻的需求；而姨奶的情懷，就充溢在這撲面而來的白汽中了。

看著陽光慵懶而愜意地在屋檐上打著旋兒，我不由得急忙沖下樓去，向她的方向奔去。

仍見青石板街上，白汽裊裊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