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時尚的詠嘆調

又綠

陽光透過外灘源壹號的窗棱灑在意大利時裝設計師瓦倫蒂諾加拉瓦尼（Valentino Garavani）為歌劇《茶花女》設計的戲服裙擺上。在《夢想的著裝：時尚的誕生、嬗變與訴說》展覽上，這件定制時裝被安放在樓梯的轉角之處，遠看像一位氣勢如虹的意大利貴婦人緩步上樓。

策展人汪汝微用三條線索串聯起展出的意大利時裝，使得展覽呈現出一種各個部分相交織的非絕對線性的狀態，這一策展方式的靈感來源是意大利文學經典——但丁的《神曲》，以及卡爾維諾的《瘋狂的奧蘭多》——圍繞同一主題，在不同的時空、場域來回穿梭。

第一條線索是一百多年以來意大利高級時裝隨著時代更迭的演變。在這一部分的《純真年代》展廳，你能看到20世紀初期的女性如何將家飾中的縫紉與刺繡才華延伸至衣裝的織造上，她們所使用的面料、工藝與床單桌布等家紡類同，沒有色彩與復雜裝飾的鋪陳，白色裙裝樸實而直觀地展現著當時的女性在有限的資源條件下，迸發時裝設計的創意。在《“意大利制造”的誕生》篇章，你也能看到“意大利時尚之父”喬瓦尼巴蒂斯塔喬吉尼（GiovanniBattista Giorgini）將意大利時裝帶上全球舞臺，確立了意大利高級時裝獨一無二的身份與地位。

第二條線索是意大利高級時裝與女人的關系。無論是意大利時裝與女性解放及女性身份認同變遷的關系，還是意大利時裝背后的女性創作者群體，女人，從來都是這個以“母親”形象作為主要文化基因的國度在時裝文明里反復呈現的命題。在1915至1935年間，意大利女性設計師瑪利亞莫納奇加倫加（Maria Monaci Gallengd）發明了一種織物印染技法：以金屬粉末作為染料，在織物上創作出光影浮動的細膩印花。瑪利亞莫納奇加倫加被認為是意大利第一位“現代設計師”，她不僅在手工技藝上大有創新，更先覺地意識到何為“時尚”。《時尚姐妹》展廳展現了“豐塔納姐妹”（Fontana sisters）如何在“臺伯河的好萊塢”羅馬發揮她們的才華，艾娃加德納（A、a Gardner）、奧黛麗赫本（AudreyHepburn）、格蕾絲凱莉（Grace Kelly）、伊麗莎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等星光熠熠的大美人都對“豐塔納姐妹”的設計青眼有加。借助電影與名流形象在大眾媒介上的傳播，她們的設計向世界輸出了嶄新的意大利風格。另一方面，《律動的身體》《自由！色彩！歡愉！》等展廳則串聯起女性身體解放的線索，展現了意式風格的斜裁裙裝、褲套裝的誕生。

最后一條線索則是意大利的經典戲服設計，反映著意大利歌劇和電影如何將意大利高級定制時裝推向盛景，從某種程度而言，意大利高級時裝在戲劇舞臺和大銀幕上達到了它在藝術方面的最高水準。《戲夢霓裳》篇章，九件戲服按照舞臺的方式排布，展示了奢華的審美和精巧的技藝，它們是意大利時尚設計“造夢”的結晶。四個時代的四件《茶花女》戲服零星地散落在展區的各處，你能看到不同時期的時裝風格對瑪格麗特這一經典女性角色的影響，以及不同設計師對這個角色的解讀，但共通的是，創作者們都力求通過服裝設計展現出一種頹靡的悲劇性色彩。

在一件件意大利高級時裝的真跡旁邊，顯示屏播放著不同時代的時裝秀影像片段，亦或滾動著意大利設計師們的“金句”，為展覽賦予當代性、技術化的一面。“我認為影像是很珍貴、很重要的一個部分，你能看到從上世紀20年代的沙龍到上世紀80年代的T臺，時裝展示的方式是如何演化的，包括上世紀50年代意大利高級定制時裝如何通過在文藝復興圣殿皮蒂宮的展示引發全球轟動。”策展人汪汝微說道：“這些影像從未在中國展出過，它們提供了幫助觀眾理解時尚的方式，時尚關于呈現，關于觀看與被觀看，更關于表演。”

在汪汝微看來，意大利高級定制時裝正如這個民族，包含了厚重的情緒與情感，這些作品，無論其造型如何，總體呈現著一種歡愉與狂熱的氣氛，與之對應的是，法國時裝中那一抹優雅的郁結與頹廢。“意大利時裝的氣質可以從他們的文學中找到印記，從《神曲》到《看不見的城市》，再到近幾年大火的埃萊娜費蘭特的《我的天才女友》，它們總是令各個時空交織，讓兩個形象彼此呼應與模糊，似乎意大利的文學總在處理夢跟現實不斷時空交織的關聯，”汪汝微喜歡從文學里探索意大利時裝最源頭的東西，在她看來正是文學處理著不同時代的集體無意識的部分，又顯化在以時裝為表征的物質世界之中，“其中埋注著強烈的情感，有時候是一種瘋狂，追隨自己內心渴望的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