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不是一種解析的途徑（外一章）

張少恩

星辰在你的身上播種你

——讀安塞爾姆·基弗油畫《隕落的星星》

你躺著，浩瀚地躺著。

躺在荒野；躺在夜的深處；躺在無邊的寂靜里……

星星在你的身上播種你；葵花籽也在你的身上播種你。

播種你，長出的還是你。你是沃野的一部分；世界的一部分；時間的一部分；永恒的一部分！

哦，大地之子！

草木否定你還會承認你。

草木當然會翻越你，掩埋你，消化吸收你。

你還年輕，有葳蕤的呼吸。

你可以假死，模擬對永恒的歸順。

是冥想和沉醉，是與無限的世界來一次深情的擁抱。

但你終究會與大地深融——花朵是你；果實是你；落葉是你；萬物是你……

也可能成為精靈，飛舞或吟唱。翅膀和歌喉是對天地的誓言和贊美！

“只有風、時間和聲音”——

“你的時代，我的時代，世界的時代”……

世界不是一種解析的途徑

藝術當然不排除荒野、廢墟、腐朽和死亡。

空曠多么美妙；混沌與模糊多么美妙；黑暗多么美妙！

世界騰出空間、時間等待奇思妙想的到來。空曠、渺遠、荒僻才是迷人的去處和尚需開鑿的領域。非凡的想象力在那里施展手腳。

存在是藝術之母！

空是存在，是孕育“有”的母腹。不相關的都相關。用想象和更廣遠的目光，更深邃的思想將其鏈接——拼貼、并置、綴合——于是奇跡發生！

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世界不是一種解析的途徑。

基弗有他自己獨到的煉金術——混凝土。廢鋼鐵。玻璃碎片。銅線。陶瓷。電路板。燒黏土。沙子。粉末。木炭。氧化亞鐵。乳劑。丙烯。蟲膠。卡紙板。向日葵。橄欖枝。麥秸。枯玫瑰。葵花籽。原始照片。紛紛加入到他的思想和靈感中來，愿為他的創作獻計獻策，創造奇跡。

當然，還有許多材料，腐朽與枯萎在他那里都絕路逢生。

它們仰望基弗，期待他的注目和青睞。它們發出幽微的聲息，自告奮勇，向基弗暗送秋波。

豐饒的存在，不滅的物質，熱愛一切天才的腦袋。

他的手段宏大而有氣魄——戰爭。能源。宗教。歷史。夢幻。政治。都是他表現的途徑和內容。異變的藝術對傳統的思想、觀念和立場來一次全面的爆破！

一個偉大的表現主義者，存在主義者；

一個靈魂和想象力沸騰而漫溢的大師；

一個持續發力的脈沖星，閃爍的天體在責難和非議中不改初衷，非讓世界接受他的明慧與卓異！

世界妥協了，對其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