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場表達和企業身份構建

摘要：企業年報是企業和投資者之間信息溝通的重要途徑，具有一定程度的勸說功能。立場表達涉及說話者如何構建他們的身份和協商人際關系，在企業年報中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選取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的32家中美科技領域企業的2022年度企業年報，研究立場表達的使用是否具有顯著差異，以及它們所構建的企業身份之間的異同之處。研究結果表明中、美上市企業在身份構建上存在顯著差異，也有相似之處。中國企業致力于構建守法的、可靠的領導者和客觀的、理性的專家身份，美國企業傾向于構建謹慎的、友好的談判者和親近的、平等的引導者身份。

關鍵詞：立場表達；企業年報；企業身份

中圖分類號：H0-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07-0116-04

Stance Expression and Corporate Identities Construction

— A Corpus-Based Study on Annual Reports of Chinese and American Listed Companies

in the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ector

Li Zhaoxuan

（Jinzhong College of Information， Jinzhong 030800）

Abstract： The corporate annual reports are an important way of communicating information between companies and investors and have a degree of persuasive function. Stance expression involves how speakers construct their identities and negotiate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 which plays an indispensable role in corporate annual reports. The 2022 annual corporate reports of 32 Chinese and American companies in the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ector listed on the New York Stock Exchange in the U.S. were selected to examine whether there are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in the use of stance expression and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corporate identities they construct. The results of the study indicate that there are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as well as similarities in identity construction between Chinese and American listed companies. Chinese companies are committed to establish identities of law-abiding， reliable leaders and objective， rational experts， while American companies are prone to build identities of cautious， friendly negotiators and approachable， equal guides.

Keywords： stance expression; corporate annual reports; corporate identities

作為一種混合體裁，企業年報既是一份法律要求的正式文件，又是企業和投資者之間信息溝通的重要途徑，具有一定程度的勸說功能。立場（stance）是指語言使用者態度、情感、判斷或承諾信息真實性的詞匯語法結構[1]，涉及說話者如何構建他們的身份和協商人際關系，在企業年報中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立場的意義可以用多種方式來表達，包括語法手段、單詞選擇和副語言手段。但詞匯立場手段和副語言手段不那么明確，它們不超出單一命題的范圍，而語法手段由兩個語法成分組成，一個表達個人立場，另一個提出由該立場構成的命題。由于這些原因，語法立場是表達立場最公開和最明確的手段[2]966。

但是，現有對于立場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立場概念、立場狀語、立場名詞、立場情態、立場短語和立場詞塊等，對于立場表達的研究還不充分，尤其是對于語法立場表達（grammatical stance）的研究甚少。此外，以往對于立場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學術領域，包括學術寫作和學術演講等。其中大多數研究都是對比研究，包括本族語者和非本族語者的對比、不同能力學習者的對比、英國和美國英語的對比和性別差異性的對比。也有部分學者研究了非學術領域的立場，比如新聞語篇、紀錄片語篇、教學探究展示和法律英語等。但是關于企業話語中立場表達的使用非常有限，Fuoli[3]基于語料庫對比分析了企業年報和企業社會責任報告（CSR）中的語法立場，并調查了企業如何使用立場表達來構建自己的身份，以贏得潛在目標投資者的信任。然而，其研究關注的是企業年報和企業社會責任報告這兩種文本之間的差異，而不是比較不同國家的企業年度報告中使用的立場表達。

因此，本文旨在通過研究中美上市企業年報中立場表達的使用是否具有顯著差異，以及它們所構建的企業身份之間的異同之處，以此闡明中美上市企業用來塑造其身份的立場策略，據此提出兩個研究問題：（1）中、美科技領域上市企業年報中的立場表達是否存在差異？（2）中、美科技領域上市企業如何使用立場表達構建和提升值得信賴的企業身份？

一、研究設計

（一）研究語料與文本處理

企業年報是一份正式文件，包含關于企業財務狀況和未來前景的法律要求和自愿披露的信息，包括數字和文本[3]。本研究使用的年報為10-K和20-F表格，下載自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官網（www.sec.gov.com）。10-K是本地上市企業的年報格式，而20-F是在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的海外企業的年報格式。根據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要求，20-F和10-K的年報需要包括以下信息：關鍵信息、經營和財務審查和前景、財務信息和市場風險等。

筆者建立了兩個語料庫——中國企業年報語料庫（CCARC）和美國企業年報語料庫（ACARC）。其中，上市企業行業限定為一種類型——科技行業，此分類是基于SEC官網呈現的標準行業分類標準選定。單一行業的選擇遵循盡可能少地保留變量的原則，這有利于獲得一致和準確的結果。所有的上市企業年報都選自2022年。其中包含10家中國上市企業和22家美國上市企業，這是由于中國上市企業年報長度都比美國上市企業長，為了使中美上市企業年報數據庫容量具有可比性，美國上市企業年報的數量要多于中國上市企業年報，所以使用SPSS隨機抽取了22家美國上市企業。

因此，筆者選取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的32家中美科技領域企業的2022年度企業年報自建上市企業年報平行語料庫，語料總量為2 240 024，如表1所示。

（二）立場表達結構與功能分類

Biber等[2]972根據語義意義將立場表達分為三類：認知立場、態度立場和說話風格立場。認知立場指的是語言使用者對命題的確定性、懷疑性、可靠性和局限性的評論，態度立場用來表達個人的態度或感受，說話風格立場表示語言使用者對交流本身的評論或呈現方式。本文中使用的框架與Biber等[2]972的框架略有不同，第三種語義范疇說話風格立場被排除在外，并把情態添加在內。因此，本研究將集中在情態、認知立場和態度立場上。此外，本研究只涵蓋語法標記的立場。就情態而言，由于半情態動詞已被證明很少出現在語料庫中，所以只考慮中心情態動詞，即can，could，may，might，must，should，shall，will，would。鑒于Fuoli[3]使用的框架是對Biber[4]92的修改，而Fuoli使用的語料庫也是企業話語，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因此，本研究使用的框架是Biber和Fuoli的結合。

（三）立場表達的提取與處理

采取定量研究與定性研究相結合的混合研究方法，分別回答前文的兩個問題。鑒于本研究框架中的立場表達中包含動詞、形容詞和名詞引導的補語從句，為了便于后續檢索，所以首先使用TreeTagger對整個語料庫進行詞性標注；其次，應用AntConc從兩個語料庫中分別檢索認知立場、態度立場、情態以及其從屬立場結構的使用頻次；然后，使用Chi-square and Log-likelihood Calculator進行似然對數檢驗來分析中、美上市企業年報在立場表達使用上是否具有顯著差異；最后，基于統計分析結果，結合具體語境，采用定性方法分析解釋中國和美國上市企業構建的企業身份。

二、研究結果與討論

（一）立場表達的分布特征

表2顯示了在CCARC和ACARC中使用的立場表達的總體分布，按立場表達的類型分組。每種立場表達的頻率以每百萬字進行標準化。顯然，情態是最常用的立場表達類型，遠超過其他兩種類型。相比之下，認知立場占比最少。此外，中美上市企業在整體使用立場表達上存在顯著性差異。中國上市企業在年報中使用的立場表達通常比美國上市企業少，每種子類型的立場表達都是如此。

1.認知立場

統計結果顯示，中、美上市企業在認知立場表達上呈現顯著差異的結構都是有關可能性的表達，即由可能性形容詞、動詞和名詞以及可能性副詞引導的補語從句。其中，只有由可能性形容詞引導的補語從句在中國上市企業年報中出現的頻率高于美國上市企業。根據Biber、Finegan[1]和Biber[4]93所說，認知立場可以分為兩個方面，一個代表確定性、現實、精度或限制，另一個標志著知識的來源或角度的信息。換句話說，認知立場可以分為確定性認知立場和可能性認知立場。從統計結果可以看出，中、美上市企業年報在表達可能性的結構上存在顯著差異（LL=-135.74，siglt;0.001），在表達確定性的結構未顯示顯著差異（LL=2.58，siggt;0.05）。

2.態度立場

CCARC和ACARC在五種態度立場結構上存在顯著差異，其中一種呈正相關，即由因果動詞引導的補語從句（LL=7.84，siglt;0.001），這表明此類型立場表達在中國上市企業年報中出現的頻率比美國上市企業高。在其他四種結構類型上呈現負相關，即在使用其他四種態度立場類型時，中國上市企業的使用頻率明顯低于美國上市企業。最后，在態度副詞（LL=-0.07，siggt;0.05）、態度動詞引導的補語從句（LL=-0.09，siggt;0.05）和情緒/態度形容詞引導的補語從句（LL=0.04，siggt;0.05）三種結構類型中，CCARC與ACARC無顯著差異。從總體上看，兩個語料庫在態度立場上呈負相關（LL=-15.81，siglt;0.001），即中國上市企業使用態度立場明顯少于美國上市企業。為了使解釋更具代表性，本文將詳細討論顯示負相關的態度立場結構，它們是由能力或意愿形容詞引導的補語從句（LL=-16.54，siglt;0.001），由欲望/意圖/決定動詞引導的補語從句（LL=-29.10，siglt;0.001），由容易或困難形容詞引導的補語從句（LL=-18.11，siglt;0.001），由評價形容詞引導的補語從句（LL=-12.66，siglt;0.001），以解釋中、美上市企業之間表達態度立場的偏好。

3.情態

根據CCARC和ACARC中出現的三種情態動詞的分布情況可知，許可/可能性/能力是最常用的情態動詞，其次是意志/預測情態動詞，使用最少的是必要/義務情態動詞。同時，許可/可能性/能力情態動詞在ACARC（LL=-166.71，siglt;0.001）中更常用，意志/預測情態動詞在CCARC（LL=128.42，siglt;0.001）中更常用，而必要/義務情態動詞在CCARC（LL=139.09，siglt;0.001）中更常用。

（二）中、美上市企業在年報中構建的企業身份的異同

上述結果表明，這三種立場表達類型中最常用的是情態，其次是態度立場，最后是認知立場。中、美上市企業在其年報中使用可能性表達較多，這與企業年報的特點一致，因為年報是關于企業以往發展狀況和未來發展展望的報告，其中包含著一些不確定性。中國上市企業每種類型的使用都少于美國上市企業，這表明中國上市企業比美國上市企業更少表達其立場。但也有一些例外，對這些立場表達進行分析可以看出中、美上市企業在構建企業身份時存在的異同。

1.中、美上市企業身份構建的差異之處

中、美上市企業身份構建的差異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中國上市企業比美國上市企業使用更多的是意志/預測和必要性/義務情態動詞，其表示決心和意志，并與國家法律法規、官方要求和具體資格一起出現。在這種情況下，中國上市企業的目標是建立合法和規范化的企業身份。因為官方的聲音使其無可辯駁和不可改變，而且幾乎沒有談判的余地。同時，意志/預測和必要性/義務情態的使用增加了企業與讀者之間的距離。此外，中國上市企業更注重自己的聲譽、品牌發展和投資者的態度，旨在讓客戶和投資者對自己增強信心，以此構建規范化、權威的領導者身份。美國上市企業把自己塑造為謹慎的談判者，這體現在大量使用許可/可能性/能力情態動詞上。這意味著，企業利用它們提出主張越多，必須做出的承諾就越少。許可/可能性/能力情態動詞屬于低情態動詞，是表達意愿和決心的委婉語，使美國上市企業與其客戶或公眾之間的距離更近，擴大了談判的范圍。

第二，中國上市企業使用的立場表達方式比美國上市企業少，這意味著中國上市企業不太表達自己的感受、評估和判斷，而更注重具體的行動和成就。對于能力或意愿形容詞引導的補語從句，中國上市企業有想擁有自己所缺乏之能力的意愿和決心。因此，中國的上市企業傾向于把自己塑造成權威的、理性的專家。美國上市企業打算建立友好的企業身份和平等的指導者，它們重視員工的發展，并且將注意力集中在引導客戶和潛在投資者身上。因此，它們的角色更像是一個引導者。

第三，國家對企業的約束處于非常重要的地位，中國上市企業一直高度重視國家的法律法規。這是因為它們作為中國上市企業在海外上市，不僅代表本身，也代表國家形象。特別是，本研究的對象是科技領域上市企業，涉及用戶信息安全問題，其境外上市的信息披露應遵守中國法律。因此，中國的法律法規必須得到足夠的重視。此外，中國人更關注個人義務和集體利益。因此，中國上市企業將自己表現為以國家為中心的企業身份。美國上市企業則以個人為中心，其很少提及國家，而是更多地關注某一特定的法規、協議或合同。它們更強調個體企業的發展，經常表達自己的權利，并顯示自己的優勢，旨在建立一個自信的企業身份。

2.中、美上市企業身份的相似之處

在態度立場方面，中、美上市企業年報中態度副詞、態度動詞、態度名詞和情緒/態度形容詞引導的補語從句的使用頻率都很低。這些表達都體現明顯的主觀感受。企業年報是一種法律要求的一個正式的信息披露文件，過于情緒化和明顯的態度表達可能會對消費者和投資者對企業的認知產生不利影響，不利于建立值得信賴的企業身份。在認知立場方面，中、美上市企業都很少使用確定性形容詞、確定性副詞和確定性名詞引導的補語從句，因為其具有高度的確定性，而年報涉及企業對未來發展的展望，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所以一個上市企業使用的確定性表達越少，它需要承擔的承諾就越少，這對于構建可靠的企業身份是必不可少的。

四、結語

采取定量研究與定性研究相結合的方法對在美國紐交所上市的32家中、美技術領域上市企業年報進行研究，意在分析中、美上市企業通過立場表達構建企業身份時的異同之處，并嘗試探索其背后的原因。結果表明，中、美上市企業在立場表達方面存在顯著差異，但也存在相似之處。

本研究聚焦在美國紐交所上市的技術領域上市企業的年報中立場表達的使用，豐富了現有學者對于立場表達的研究，并拓展了關于企業年報的研究視角。實踐上，本研究從企業年報的勸說功能出發，展示了立場表達對于企業身份構建所發揮的重要作用，為上市企業在年報中構建和提升值得信任的企業身份提供了參考。在教學方面，本研究建立的企業年報語料庫將為商務英語教學提供真實的語言材料，對商務英語寫作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并為學習者解讀企業年報提供了新的語言方面的見解。

參考文獻：

[1]BIBER D，FINEGAN E.Styles of stance in English： lexical and grammatical marking of evidentiality and affect[J].Text，1989（1）：93-124.

[2]BIBER D，JOHANSSON S，LEECH G，et al.Longman Grammar of Spoken and Written English[M].London：Longman，1999.

[3]FUOLI M.Building a trustworthy corporate identity： a corpus-based analysis of stance in annual and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reports[J].Applied Linguistics，2018（6）：846-885.

[4]BIBER D.University language： a corpus-based study of spoken and written registers[M].Amsterdam：John Benjamins，2006.

作者簡介：李昭璇（1998—），女，漢族，山西忻州人，晉中信息學院助教，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

（責任編輯：馮小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