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卿 王一鳴
【摘要】協調發展是出版業高質量發展的題中之義,包括出版事業和出版產業的協調發展、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的協調發展、出版發展和出版治理的協調發展三大核心維度。文章論述了三大維度、六個領域的邏輯關系和具體內容,為開展出版業協調發展目標考核提供了依據。
【關鍵詞】出版業高質量發展 發展目標 協調發展
【中圖分類號】G2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687(2024)3-030-08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4.3.004
進入新發展階段是當前我國經濟發展的歷史方位。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新時代新階段的發展必須貫徹新發展理念,必須是高質量發展”“堅持創新發展、協調發展、綠色發展、開放發展、共享發展,是關系我國發展全局的一場深刻變革”。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發展理念各自的角色和功能定位不盡相同,其中,協調發展聚焦的是發展的不平衡問題。本文擬聚焦出版業“協調發展”,對出版業高質量發展的第二大目標向度進行系統論述。
協調發展,不僅僅是新發展理念的一個組成部分,更是黨帶領人民在建設社會主義的長期實踐中形成的一套認識論、方法論。早在新中國成立之初,毛澤東同志就提出“統籌兼顧”“十個手指彈鋼琴”的工作思想。改革開放后,鄧小平同志提出“現代化建設的任務是多方面的,各個方面需要綜合平衡,不能單打一”和“兩手抓”的協調發展思想,江澤民同志提出在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過程中必須處理好的十二個帶有全局性的重大關系,胡錦濤同志提出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思想。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對協調發展的認識進一步深化,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統籌兼顧是中國共產黨的一個科學方法論。它的哲學內涵就是馬克思主義辯證法”“協調發展,就要找出短板,在補齊短板上多用力,通過補齊短板挖掘發展潛力、增強發展后勁”“著力增強發展的整體性協調性”。[1]
統籌兼顧、協調發展由此成為引領新時代中國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制勝要訣,《出版業“十四五”時期發展規劃》(以下簡稱《規劃》)將“推動出版業高質量發展”作為主題,將“堅持統籌兼顧”作為基本原則,強調要“牢固樹立系統觀念,加強頂層設計和協調推進,統籌好出版事業與出版產業、出版發展與出版管理、傳統出版與新興出版,促進出版全領域各環節協同高效,實現出版發展質量、結構、規模、速度、效益、安全相統一”。[2]據此,筆者在《論出版業高質量發展的目標向度》一文中設計了出版業協調發展的三個核心維度,即出版事業和出版產業的協調發展、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的協調發展、出版發展和出版治理的協調發展。[3]本文進一步闡述這三大維度、六個領域的邏輯關系和具體內容。
一、出版事業和出版產業的協調發展
出版事業和出版產業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出版業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是黨和國家在探索和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出版強國進程中逐步形成的兩個子系統。由于文化領域體制改革相對于經濟領域的滯后性,在改革開放后的相當長一段時期,我國出版業實行事業管理的單一體制,如1983年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的《關于加強出版工作的決定》指出,“我國的出版事業與資本主義國家的出版事業根本不同,是黨領導的社會主義事業的一個組成部分”。將出版與市場、出版與產業并稱,實際上是文化體制改革作用到出版領域的產物。2002年11月,黨的十六大報告首次提出“積極發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推進文化體制改革”;2003年,出版領域體制改革正式啟動;到2010年年底,經營性出版單位“轉企改制”工作基本完成,我國初步建立起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相適應的出版產業體系。與此同時,部分公益性出版單位仍然保持原有的事業體制,成為與經營性出版產業并行不悖的出版事業體系。
兩大體系同屬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出版業這一大系統,其地位、作用同等重要,但在不同歷史時期,由于人們思想認識的局限性、制度改革的漸進性,我國出版事業和出版產業發展實際上是不平衡、不協調的。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的當下,只有堅持統籌兼顧、協調發展的基本原則,才能共同服務于出版業高質量發展的目標要求。何謂出版事業和出版產業的協調發展?筆者認為,可從分工定位、運行方式和發展目標三方面厘定其具體內容和評價指標,所謂出版事業和出版產業的協調發展,就是要形成分工定位明確、運行方式互補、發展目標清晰的全面、整體、協同的出版業新型發展格局。
1. 以增強人民精神力量為發展定位,以政府主導、市場參與為發展方式,以普惠、均等、精準為發展目標,建設中國特色現代出版事業體系
以增強人民精神力量為出版事業發展定位。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是決定黨和國家前途命運的根本力量。必須堅持人民主體地位,把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奮斗目標。《規劃》明確提出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尊重人民主體地位,堅持為人民出好書理念,保障人民閱讀權益,把服務群眾和教育引導群眾結合起來,把滿足需求和提高素養結合起來,促進滿足人民文化需求和增強人民精神力量相統一”。可見,出版業貫徹以人民為中心的指導思想,至少有兩層內涵:一是最大程度滿足人民的文化閱讀需求,主要是就經營性出版產業而言的;二是教育引導群眾、提高素養、增強人民精神力量,則主要依靠主題出版、農家書屋、書香社會建設等公益性出版事業。由此,協調發展理念下的中國現代出版事業有了明確的分工定位,即充分發揮出版事業服務大局、統一思想、凝聚力量的重要作用,肩負起提升人民思想境界、增強人民精神力量的重大文化使命。
以政府主導、市場參與為出版事業發展方式。如何正確處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是出版業體制機制改革進程中的關鍵命題,轉企改制后,我國出版業引入市場機制,產業規模體量持續壯大、發展活力日益展現,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對這一問題認識的不斷深化。與此同時,公益性出版單位仍然實行政府投入、事業管理的運作方式,逐漸形成了與出版產業相互獨立的出版事業體系,呈現出公共服務水平不高、可持續發展能力不足的問題。以新發展理念標準衡量,出版產業與出版事業發展的不平衡狀況顯然不符合協調發展的目標要求,盡管二者的分工定位有所不同,但發展方式理應互補,強調公益性不應排斥市場手段,強調經營性也不能弱化政府引導。一言蔽之,強化出版產業與出版事業之間的協調發展,應當形成良性的相互借勢與彼此賦能態勢。按照協調發展就是要找短板、挖潛力、強后勁的思路,針對我國出版事業公共服務水平不高、可持續發展能力不足的問題,借勢產業或市場力量增強自我造血功能,建立政府投入、市場補充、全民參與的運行機制,是評價出版事業協調發展和出版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容。
以普惠、均等、精準為出版事業發展目標。普惠性、均等化是公益性出版事業體系的應有之義,毋庸置疑也是衡量出版業協調發展的基本指標。所謂普惠,主要是指公益性出版產品和服務盡可能多地惠及不同地區或社會群體,保障人民群眾最基本的文化閱讀權益,如盲人閱讀、老年人閱讀、少數民族群體閱讀、鄉村閱讀等。均等則是在普惠基礎上對出版產品質量和服務水平的更高要求,強調全體人民都能公平可及地獲得大致均等的出版公共資源,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國出版事業體系與均等化的發展目標還有一定差距。
如何實現普惠均等?精準化是解決思路之一,所謂精準,是指針對不同地區或群體的實際閱讀狀況,面向出版公共資源最為緊缺的對象,提供針對性的出版產品和服務,實施分類化的出版公共服務政策,包括精準識別、精準服務和精準評估三個環節。以農村地區閱讀為例,農家書屋工程開展多年,但“天女散花”式的資源投入方式、“千村一面”的建設管理模式和品種單一的圖書目錄結構嚴重制約其實施效果,如能針對農村自然地理環境、生產生活方式、村民人口結構,提供差異化的圖書產品和數字閱讀服務,定期開展文化閱讀扶貧效果評估,將極大提升農村地區出版公共服務效能。故此,精準化是評價出版事業體系高質量發展的又一大指標。
2. 以滿足人民文化需求為發展定位,以市場配置、政府引導為發展方式,以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為發展目標,建設中國特色現代出版產業體系
以滿足人民文化需求為出版產業發展定位。1977年,我國出版圖書僅12 886 種,印數33.08億冊,發行網點6.4萬個。[4]到2021年,圖書品種已達52.9萬種,總印數118.6億冊,出版物發行網點18.9萬個。四十多年間,出版產品市場實現極大豐富,人民群眾的文化閱讀需求得到了較好滿足。進入新時代,人民群眾的文化閱讀需求不斷升級,個性化、多元化需求和高水平的體驗消費需求成為當前出版市場的新特點。在新需求推動下,我國出版產業發展進入提質增效、轉型升級的新階段,在繼續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出版導向的基本前提下,滿足人民文化需求這一根本定位有了新的內涵:一是從滿足人民同質化、單一化的文化閱讀需求朝著滿足人民個性化、多元化需求發展。書報刊時代,出版業通過提供標準化的內容產品滿足人們的基本閱讀需求;數字出版時代,人們滿足了數量上的同質化內容需求,出版業開始滿足人們更高層次的差異化、個性化、多元化服務需求,近年來興起的圖書盲盒、知識服務、短視頻出版聚焦個性化服務,較好地滿足了人們多元化的閱讀需求、學習需求和文化娛樂需求。二是從滿足人民基本的產品消費需求朝著滿足人民高水平的體驗消費需求發展。由產品消費向體驗消費進化是市場成熟和產業發展的標志之一,近年來蓬勃發展的圖書直播、“書店+”模式聚焦體驗化、情感型消費,極大地拓展了出版的業務范疇和產業邊界,使得出版產業服務水平邁上提質增效的新臺階。
以市場配置、政府引導為出版產業發展方式。《規劃》指出,要“進一步發揮市場在出版資源配置中的積極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深化體制機制改革,培育壯大更有活力、創造力和競爭力的出版市場主體。健全出版要素市場運行機制,全面促進出版市場消費,加快構建高效規范、競爭有序的出版市場”。這為高質量發展背景下我國出版產業的運行方式指明了方向:一是通過正確處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更好配置出版資源。理論和實踐證明,市場是資源配置最有效率的手段,但效率并不意味著公平,并不意味著安全。尤其是在文化屬性、社會屬性鮮明的出版領域,單純依靠市場手段配置資源容易引發惡性競爭、版權亂象甚至意識形態風險。新發展理念下的出版產業應當形成市場配置和政府引導有機統一、相互補充、相互協調、相互促進的資源配置方式,在發揮市場手段積極作用的同時,加強政府在宏觀調控、行業監管和彌補市場失靈等方面的職責和作用。二是通過培育壯大出版市場主體進一步增強產業活力。自20世紀90年代起,我國出版業開始集團化、規模化探索,中央及各省出版集團、發行集團相繼成立。截至2021年年底,全國共有121家出版傳媒集團,其中106家圖書出版、報刊出版和發行集團實現主營業務收入3 692.2億元,較2020年增長5.9%,出版市場主體建設成效顯著。[5]下一階段,我國出版市場主體將按照現代企業制度的要求優化企業運行機制,利用市場手段提高行業集中度,發揮資源集聚和資源整合優勢提升市場競爭力,進一步激發和釋放出版產業活力。三是通過健全出版要素市場促進新型消費。人才、技術、信息、行業組織等出版要素市場是現代出版產業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支撐出版產品市場高質量發展的“四梁八柱”。建立出版要素市場協同發展機制,有助于提高出版產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發揮出版業促進新型消費、提振文化產業、反哺國民經濟的重要功能,因而成為出版業協同發展的有機部分。
以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為出版產業發展目標。統一開放、競爭有序是現代文化市場體系建設的總體目標,也是現代出版產業體系建設的目標追求,其本身包含著協調發展的思想。所謂統一開放,即一方面促進出版產品和要素資源在全國范圍順暢流動和優化配置,建設各地出版市場相互依存、優勢互補、整體協調的全國統一大市場;另一方面堅持對外開放基本國策,整合國內出版資源,積極開拓國外出版市場,形成國際、國內兩大出版市場相互促進、相互支撐的協調發展格局。所謂競爭有序,即一方面發揮競爭機制在激發市場主體積極性、創造性中的重要作用,保障各類出版市場主體公平競爭;另一方面堅持正確出版導向和底線思維,遏制不當競爭、消除惡性競爭,加強出版行業治理、規范出版行業秩序,為各類市場主體營造健康穩定的發展環境。綜上,統一開放、競爭有序是衡量出版產業協調發展的重要指標。
二、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的協調發展
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的協調發展是出版業協調發展的第二個核心維度。與出版事業、出版產業之間的關系不同,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并非基于分工定位、運行方式或發展目標做出的具有本質區別的領域劃分,而是歷時性視角下同一個行業部門在不同時期表現出的新舊兩種業態。從媒介演化角度看,我們將基于紙介質的出版形態視為傳統出版,將信息技術出現后基于各類新媒體的出版形態稱作新興出版或數字出版。但媒介更替是歷史規律,一切舊媒體乃過去之新媒體,一切新媒體又將為未來之舊媒體。正如磁帶、光盤等音像出版物在世紀之交可視為新興出版,而今天早已成為明日黃花。換言之,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傳統出版與新興出版的內涵和范疇也在發生變化。因此,按照上文邏輯分別論證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協調發展的具體內容意義不大,事實上,在當下視角談論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的協調發展,指的就是融合出版,評價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的協調發展水平,評價的就是融合發展水平。
關于融合出版或出版融合發展的具體內容和評價指標,政策和文獻多有涉及,2015年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印發的《關于推動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融合發展的指導意見》,將出版融合概括為內容、渠道、平臺、經營、管理等方面的融合。[6]2022年中共中央宣傳部印發的《關于推動出版深度融合發展的實施意見》,從內容建設、技術支撐、重點工程、人才隊伍、保障體系幾個方面做出部署。[7]學界和業界的觀點更加分散,對融合出版的內涵和外延并未形成統一意見。為此,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專門召開了融合出版概念及定義專家審定會,對“融合出版”的概念定義給出了規范化表述,即“將出版業務與新興技術和管理創新融為一體的新型出版形態”。[8]據此,下文擬從這三個方面展開探討。
1. 推動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業務融合
出版業務,主要是出版單位圍繞出版產品與服務的開發與經營所開展的編輯、復制與發行等系列活動。[9]編輯、復制與發行,構成了出版業務活動的三大基本流程。但這種劃分方式主要基于傳統出版,對于網絡文學、網絡游戲、數據庫出版等新興出版業態,三大基本流程并無明顯界限,亦體現出高度融合、高度一體化的特征。在此背景下,出版業務流程的重組或再造成為出版業融合發展不可回避的重要課題。20世紀90年代,邁克爾·漢默提出“業務流程重組(再造)”理論,強調以業務流程為改造對象和中心、以關心客戶的需求和滿意度為目標,對現有的業務流程進行根本性再思考和再設計。筆者認為,出版本質上是內容、知識或信息的生產和傳播活動,業務流程重組背景下推動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的業務融合,本質上是推動出版內容生產和內容傳播的融合。
出版內容生產的融合包含兩個維度:一是發揮新興出版在內容來源、內容生產、內容組織等方面的優勢,賦能傳統出版單位建立選題策劃、協同編輯、結構化加工、全媒體資源管理等一體化內容生產平臺,推動傳統內容生產向實時生產、數據化生產、用戶參與生產轉變,實現內容生產模式的升級和創新;二是借鑒傳統出版在優質內容資源、編校制度、出版品格等方面的長處,助力新興出版企業樹立精品意識、經典意識和合規意識,促進新興出版業態更好發揮網絡輿論引導、文化傳承和文化創新作用。
出版內容傳播的融合核心是構建線上線下一體化發展的內容傳播體系:一是暢通傳播渠道,統籌傳統發行渠道、電子商務渠道、實體書店、網絡社群等各種內容傳播渠道,打通傳統出版讀者群和新興出版用戶群;二是創新傳播方式,適應新媒體傳播分眾化、差異化趨勢,探索通過用戶畫像、大數據分析等方式,充分把握數字時代不同受眾群體的新型閱讀需求,推出更多讀者接受、適合網絡傳播的數字出版產品和服務。
2. 推動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技術融合
技術是出版業發展演進的原動力,是新興出版業態賦能傳統出版作用最顯著的方式。推動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的技術融合,主要包括技術攻關、技術應用和技術標準制定三個方面。其一,加強覆蓋出版業全流程、全領域的關鍵技術攻關是推動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融合發展的敲門磚。運用大數據、區塊鏈技術,研發基于海量數據分析和用戶畫像的出版選題策劃智能輔助技術,改變傳統出版主要依靠策劃編輯小規模市場調查和個人經驗判斷的選題策劃模式;運用人工智能技術,研發AIGC深度參與出版內容創作和協同編輯、智能校對等出版內容生產領域的關鍵技術;運用虛擬現實、增強現實技術,研發適應多終端、多渠道、多形態的出版產品呈現領域的關鍵技術;運用云計算、新一代互聯網技術,研發基于個性化推送和精準營銷的出版內容傳播技術。
其二,與出版融合發展相匹配的各類關鍵技術轉化與應用水平,是檢驗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融合發展水平的試金石。加強關鍵領域技術攻關,歸根結底是要將技術生產力轉化為出版行業生產力,新興技術層出不窮,出版業追求技術創新但不應盲目追逐技術,出版業重視技術但不應成為技術的附庸。堅持以我為主、為我所用的技術觀,其核心是提升各類新興技術在出版領域的適配性和轉化應用水平。當前,元宇宙熱度消歇,真正應用元宇宙技術、具有開創性的新型出版產品并未涌現,人工智能方興未艾,但是與出版行業需求高度契合的大模型并不成熟,出版業新興技術轉化和應用之路任重道遠。
其三,加強關鍵領域技術標準制定與推廣是保障出版業技術轉化真正落地見效的壓艙石。傳統出版時代,出版業建立了一套體系化的制度標準,有效保障了編、印、發各項出版業務開展。如針對出版物形制的開本、紙張、索引、序跋、裝訂形式,針對內容生產的三審三校,針對出版管理的書號制度、選題備案制度等。數字出版時代,在技術倒逼之下,出版業務流程面臨根本性變革與再造,然而與數字內容生產、產品形態、內容傳播相適應的各類技術標準尚未形成,有組織、有計劃、成體系地開展出版關鍵領域技術標準制定工作與推廣工作因而顯得尤為迫切。
3. 推動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管理融合
出版管理,一般包含宏觀層面黨和國家對出版業進行的宏觀管理和微觀層面的出版企業經營管理。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管理融合也包括這兩個層面。首先是政府宏觀管理層面的融合,其核心是宏觀管理創新。一是管理內容和方式的創新,要將融合發展、高質量發展、數字化水平等各項目標要求落實到對出版行業資源配置、傳統出版單位年度考核中,如《關于推動出版深度融合發展的實施意見》指出,“在出版單位年度核驗、社會效益評價考核中強化出版融合發展情況考核,推動出版融合發展成效與有關評獎評優、出版資源配置聯動掛鉤,進一步激發出版深度融合發展活力”。二是管理對象和范圍的創新,要將各類新興出版業態、新興出版企業納入政府宏觀管理的范疇,如國家新聞出版署實施的“網絡游戲精品出版工程”,明確提出要“加強組織規劃引導,推選一批價值導向正確、富有文化內涵、寓教于樂的網絡游戲精品,讓正能量成為網絡游戲發展主基調”。如2020年發布的《關于進一步加強網絡文學出版管理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明確要求“網絡文學出版單位須設立總編輯,建立健全編輯委員會,強化內容把關職責”,“網絡文學出版單位應按要求開展社會效益評價考核,形成社會效益自評報告,報送屬地出版主管部門審核認定”。《通知》最后還特別強調“本通知所稱網絡文學出版單位含提供網絡文學服務的平臺”。[10]可見,將傳統出版領域經過時間檢驗行之有效的管理經驗延伸到新興出版領域,是出版融合發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出版宏觀管理創新的一大方向。
其次是微觀層面企業經營管理的融合,其核心是企業內部組織變革。組織管理理論認為,組織結構是組織內全體成員在職務范圍、責任、權力方面形成的結構體系,回答了組織以什么樣的結構形式而存在的基本問題,管理流程和組織結構的持續優化是現代企業發展的不竭動力。融合發展重塑了整個出版行業生態,給傳統出版企業微觀管理帶來嚴峻挑戰,基于編、印、發的崗位分割和部門設置無法適應數字環境下企業業務流程再造的要求,基于事業單位管理慣性的科層制組織結構和運營機制無法應對出版行業主體日漸多元、競爭日趨激烈的外部挑戰。由此,積極適應出版融合發展要求,推進出版企業內部組織結構變革成為當前出版管理創新的又一大方向。如《關于推動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融合發展的指導意見》提出,要“主動探索出版單位內部組織結構的重構再造,逐步建立順暢高效、適應市場競爭和一體化發展的內部運行機制”。在此背景下,“學習型組織”的管理理念可為出版業借鑒。學習型組織結構將企業視為一組為完成特定任務而組成的網絡化的橫向工序流(工作單元),而非縱向由各個職能部門組成的層級結構。企業成員在網絡組織中的角色隨著工作單元的重組而動態變化,由于網絡結構中的每個工作單元都是一個權力中心,因此可及時根據市場變化調整生產經營等管理活動。需要指出的是,以編輯部或事業部為基礎的科層制結構也有其優勢,未來出版企業管理較理想的組織結構應當是一種“網絡化的層級組織”,層級結構支撐著出版企業管理活動的穩定性和有序性,而網絡結構則促進著企業的動態性和適應性。
三、出版發展和出版治理的協調發展
出版發展和出版治理是出版業協調發展的第三個核心維度。發展與治理,是辯證統一的關系。只求發展、不講治理,行業將陷入混亂無序狀態;只談治理、不求發展,行業將停滯不前。發展是目的,治理是手段,以治理促發展,是黨領導人民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一條主線。數十年來,我國出版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發展成就,出版行業規模、效益、服務人民精神文化閱讀需求的水平顯著提升,但同時也存在粗放式發展、市場體系不健全、應對防范風險能力不強等短板,暴露出出版治理跟不上出版快速發展步伐的現實問題。推動出版發展和出版治理協調發展,由此成為出版業高質量發展的題中之義。
治理,與管理的概念有所區別,管理是指組織和協調人們達到特定目標的社會活動,治理不是一套規則條例,也不是一種活動,而是一個過程,確切地說,是使相互沖突或不同的利益得以調和并且采取聯合行動的持續的過程。其作用對象在于“相互沖突的目標”或“不同的利益”,其核心特質在于“調和”,與協調發展的理念高度吻合。就出版治理而言,《規劃》明確提出“出版領域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基本實現現代化”的要求,并對出版治理的目標追求做出規定性說明,即“加強頂層設計和協調推進……促進出版全領域各環節協同高效,實現出版發展質量、結構、規模、速度、效益、安全相統一”。這六個發展目標看似相互沖突,實則內在統一。筆者認為,規模、速度、效益主要是就出版發展而言的,質量、結構、安全需要出版治理來實現。由此,提煉出出版發展和出版治理協調發展的三組核心目標,即推動出版業發展速度和發展質量實現又好又快,推動出版業發展規模和行業結構實現又強又優,推動出版業發展效益和發展安全實現雙效統一。這三組目標也就是考察和衡量出版發展和出版治理是否協調的具體內容和評價指標。
1. 又好又快:出版業發展速度和發展質量的協調
如何正確處理經濟發展速度和發展質量的辯證關系是社會主義經濟建設進程中的關鍵命題。當前,我國經濟工作基本思路已從“又快又好”轉向“又好又快”,“好”字當頭,反映出黨對于經濟發展客觀規律的把握達到了一個新高度。出版業體制改革以來,我國年出書品種、印數印張、發行網點、出版單位營業收入等指標持續穩步增長,對文化產業增加值和國民經濟的貢獻度也在不斷提升。但出版業高速發展背后,多是以高資源投入、高能耗、環境破壞和同質化出版、犧牲發展質量為代價的,主要表現為通過不斷增大要素投入規模實現擴大再生產,進而實現產業粗放式增長。新發展理念下,出版業轉變發展方式,從粗放式發展轉向集約式發展,從強調發展速度轉向追求發展質量,是推動出版業高質量發展的不二選擇。
提高出版業發展質量,至少有兩大方面。一是按照集約式發展的思路,提高出版要素質量。集約式發展以要素質量的不斷改善和效益的不斷提高為特征,主要表現為通過提高勞動生產力實現產業增長。傳統出版業主要依靠勞動力、資本、原材料等生產要素驅動,仍未擺脫制造業邏輯,人才、技術、信息等新型生產要素的潛力未能充分發揮。按照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的要求,新時代出版業必須以出版治理為手段,對各類出版要素進行重新組合、優化配置,通過提升全要素生產力提高產業發展活力。二是堅守精品化的出版底色,提高出版內容質量。高投入、高能耗之外,出版業粗放式發展帶來的另一大弊端就是低水平重復出版。近年來,國家新聞出版署在圖書出版、音樂出版、網絡文學出版、網絡游戲出版等領域陸續推出了各類“精品出版工程”,正是宏觀層面對出版領域“有高原、無高峰”現象的有效治理。總之,出版業高速發展不能以犧牲內容質量、要素質量為代價,必須通過加強出版治理,在發展速度與發展質量之間取得動態平衡。
2. 又強又優:出版業發展規模和行業結構的協調
據中國新聞出版研究院院長魏玉山判斷,中國已經具備出版強國的基礎,我國圖書銷售總額達1 200億元,排在世界第二,新書品種達到22萬種,超過美國的18萬種,排在世界第一,圖書銷量83.6億冊,人均近6冊,總銷量和人均圖書銷量均位列世界第一。[11]單從數量指標看,我國出版業規模已經達到世界強國的標準,但從行業結構和行業競爭力看,與2035年建成文化強國、出版強國的規劃目標還有差距。如何做大做強做優?以出版治理為手段,推動出版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不斷優化出版產品結構、出版市場主體結構,促進行業規模和行業結構的協調發展是實現出版強國目標的必然選擇。
優化出版產品結構。創作生產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優質出版產品是我國出版業的根本追求。改革開放數十年來,書報刊等出版產品規模飛速增長,基本解決了“書荒”問題。但隨之而來的是產品規模盲目擴大帶來的出版產品結構失衡問題,如跟風出版、同質化出版導致出版市場“庸書橫行”,經得起時間檢驗的精品力作被掩蓋在表面繁榮之下,呈現出經濟學上的“劣幣驅逐良幣”效應。以圖書產品為例,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近二十年來,我國圖書出版種數從2004年的20.8萬種增加到2022年的50.2萬種。[12]其中,新書種數占比一定程度上能反映我國出版業的產品結構問題。據統計,2004年到2016年,我國年出版新書品種占比均在50%以上,其中2006年新書占比高達68.7%。眾所周知,新書占比過高意味著重印圖書比例減少,其實質是低水平重復出版。近年來,在國家新聞出版署“總量控制、精準調控”的治理措施下,2017年到2022年,新書品種占比從49.8%下降到40.9%,精品生產成為出版業的共同追求,我國出版產品結構逐步優化。
優化出版市場主體結構。出版社、發行企業、印刷復制企業、民營圖書公司、從事出版業務的新興企業等出版市場主體是優質出版產品生產的實際承擔者。優化各類市場主體在出版產業鏈中的角色分工、利益分配原則和競爭關系,是出版治理的重要內容,主要通過出版市場準入制度、市場退出制度和激勵約束制度來實現。《規劃》明確提出要“完善出版領域市場準入機制”,主要是從加強黨和國家重要文獻、教材、教輔、辭書、地圖等重點領域出版資質而言的。實際上,出版融合發展背景下,還應從加強新興出版領域市場準入機制著手,將從事網絡文學出版、網絡游戲出版等業務的新興企業納入行業治理范疇。出版市場準入機制應當與退出機制配套實施,對于經營不善、違反國家出版法規或嚴重擾亂出版市場秩序的市場主體,應建立主動退出或強制退出制度,探索出版市場主體風險預警與處置機制、破產清算機制、救濟和補償機制。出版市場主體激勵約束制度是介于準入制度和退出制度之間的常態化機制,對于從事主題出版、公益出版等經濟外部性或社會效益明顯的出版主體,應在出版資源配置、出版基金、稅收政策等方面予以激勵;對于跟風出版、重復出版、惡性競爭等濫用書號刊號資源、盲目追逐經濟效益、破壞出版市場環境的出版主體,如大打“價格戰”的圖書電商,應在書號配置、價格監督以及立法層面加以約束。總之,出版行業規模的發展不能以忽視出版產品結構和市場主體結構為代價,通過加強出版治理不斷優化出版行業結構是我國出版業走向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
3. 雙效統一:出版業發展效益和發展安全的協調
堅持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努力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雙躍升、雙豐收,是我國出版業發展的一貫原則。新發展理念下的出版業社會效益有更加豐富的內涵,其不僅指出版滿足人們精神文化閱讀需要的效果和收益,而且包含出版服務國家意識形態安全、文化安全和網絡安全的能力和效果。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統籌發展和安全,增強憂患意識,做到居安思危,是我們黨治國理政的一個重大原則”。出版業同樣需要貫徹總體國家安全觀,統籌發展和安全,《規劃》中“安全”關鍵詞共出現九次,涵蓋黨管出版的體制機制,應對防范出版領域意識形態風險能力,出版業數據共享、開發、應用和網絡安全水平,全社會版權保護意識和保護水平幾個方面。這些方面構成了出版業發展安全的具體內容。
健全黨管出版的體制機制。黨的領導是我國出版業取得一切發展成就的根本保證,從“管辦一體”到“管辦分離”,再到新時代“黨政一體”的出版管理體制,不斷加強黨對出版工作的領導是2018年中宣部統一管理新聞出版工作以來出版改革的重要方向。當前,強化政治引領,堅持政治家辦出版的管理體制已初步建立,但在行業管理方式和管理效能上仍有優化空間。尤其是在新興出版領域,如2023年12月22日發布的《網絡游戲管理辦法(草案征求意見稿)》出臺后,引發市場關切和社會討論,一定程度上表明出版管理目標與管理方式,政策制定初衷與實際效果之間存在差距,這些都為改進出版行業治理、進一步完善黨管出版的體制機制提供了改革方向。
強化應對防范出版領域意識形態風險能力。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是黨對包括出版業在內的文化行業的根本要求,得益于“三審三校”“重大選題備案”等制度,出版業較好履行了堅持正確內容導向、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行業使命。面對世界范圍內各種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鋒、社會觀念紛紜激蕩的新形勢,傳統出版領域的意識形態風險仍然存在,尤其是在數字出版等新興領域,網絡意識形態風險更加嚴峻,這些都對加強出版行業治理、樹立底線思維,強化應對防范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領域意識形態風險能力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
提升出版業數據共享、開發、應用和網絡安全水平。大數據時代,數據是出版企業的核心資產,是出版業最重要的生產要素之一,圍繞內容數據、市場數據、用戶數據等出版業數據資產的共享、開發和應用活動日益成為現代出版產業運行的基本模式。企業間、行業間數據活動日益頻繁,隨之帶來出版業數據安全和網絡安全問題,如數據泄露、數據篡改、數據濫用等。通過出版治理,制定出版數據共享、開發、應用的一般規則和行業標準,加大對違規數據行為的市場監管,最終提升出版業數據利用水平和數據安全水平,是新技術條件下保障出版業發展安全的必要措施。
提高全社會版權保護意識和保護水平。出版作為以智力成果為最終產品形態的行業,版權問題是長期制約行業發展安全的一大頑疾。傳統出版領域,“掃黃打非”專項行動開展多年,圖書侵權盜版現象得到有效遏制。但在新興出版領域,網絡文學市場的“盜鏈”問題屢禁不絕,僅2021年,網絡文學行業盜版損失達62億元,占產業總值的17%。其根源在于互聯網發展早期普遍采取的“免費模式”,使得用戶未能形成付費閱讀習慣和保護智力成果的版權意識。新技術背景下,通過加強出版行業治理,充分利用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等新技術,創新版權監管手段,強化版權全產業鏈保護,提高網絡版權執法的有效性和精準度,將是今后一段時期我國出版業治理體系的重要組成內容。
結語
2023年10月在北京召開的全國宣傳思想文化工作會議首次提出習近平文化思想,為新時代新征程的出版工作指明了前進方向,即在新的歷史起點上繼續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不斷促進人類文明交流互鑒,為強國建設、民族復興注入強大精神力量。要承擔好出版在新時代的偉大使命,全領域各環節協調發展是必然要求。當前,出版事業和出版產業、傳統出版和新興出版、出版發展和出版治理等領域還存在發展不平衡、不協調的問題,彼此的借勢與賦能效應還未充分發揮。本文剖析了這三大維度、六個領域的具體內涵、評價指標和實現方式,部分回答了出版業高質量發展目標的考核評價問題,關于高質量發展目標之綠色、開放、共享,我們將在后續文章中進一步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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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我國在世界上算不算出版強國?這3個核心數據,中國與美國一樣數一數二[EB/OL].[2023-08-18].https://www.163.com/dy/article/ICERF9FE055040N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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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ordinated Development to Fulfill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Goals of the Publishing Industry
FANG Qing1, WANG Yi-ming2(1.Institut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 China; 2.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Wuhan 430074, China)
Abstract: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is the essence of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in the publishing industry, including the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of the publishing facilities and the publishing industry; the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and emerging publishing; and the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of publishing development and publishing governance. The article elaborates on the logical relationship and specific content of the three dimensions and six fields, providing a basis for conducting the assessment of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goals in the publishing industry.
Key words:?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in the publishing industry; development goal; coordinated develop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