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類節目的轉文化傳播提升路徑探析

◎韋迪斯

史安斌教授認為，“跨文化傳播”強調“文化的異質性”，以“民族國家”為基本單位，跨越時間和空間的限制，進行兩種甚至多種文化之間的接觸。但從實際效果來看，是強勢文化對弱勢文化的征服和吸納。①轉文化傳播是在“一帶一路”倡議引領的新全球化時代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核心理念的平等交流互鑒，是跨文化傳播的升級。

轉文化傳播強調開放包容、文化平等，在世界和民族、普遍和特殊中有機融合，實現多元文化的互動交流和創造性表達，以適應受眾的文化接受力。它是對跨文化傳播的一種改良，側重對文化本身的科學轉化與包裝，進一步破除跨文化存在的交流障礙，較好地傳播中國文化，提升國家形象。②簡而言之，轉文化傳播更注重對不同區域、不同體系、不同主體文化的共生、互構和轉型的識別。

廣西位于中國西南邊陲，與越南接壤，東鄰粵港澳，南臨北部灣，是中國—東盟博覽會永久舉辦地，區位優勢獨特。多年來，廣西廣播電視臺綜合頻道（廣西衛視）根據廣西特色優勢，播出、自制多檔文化類節目，如《新民歌大會》《時尚中國》《廣西故事》《百壽探秘》，分別以“民族音樂”“時尚生活”“歷史文物”“長壽養生”為定位，展現廣西之美，講述廣西故事，也分別在不同時期獲得廣大觀眾的喜愛和專業人士的高度評價，取得了較好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

為更好地適應媒體融合時代的傳播，作為地方主流媒體，廣西衛視打開格局，更新理念，繼續堅持立足和放大特色，將思路從“跨文化傳播”轉變為“轉文化傳播”，對提升國際傳播力有積極作用。

一、從挖掘題材入手，構建共通的意義空間

轉文化傳播中的“轉”，體現在兩種或多種文化的交流、對話中，由此產生文化的轉型和變異。這有利于影響不同文化積淀的受眾。而從挖掘題材入手，構建共通的意義空間尤為重要。

當前中國在全球傳播領域的特點之一，是微觀議題比宏觀議題傳播效果好，文化、生活議題傳播效果比政治議題好。廣西衛視的多檔文化節目偏向文化、生活，切口小，本身具有較好的轉文化傳播基礎。

廣西衛視2004 年曾開播一檔節目，名為《尋找金花》。所謂“金花”，就是“美麗的民族女孩”的意思。從2005年起，節目組走出國門，到韓國、日本、東南亞國家做節目，獲得較好的國際反響。其成功的原因之一，就是抓住了“民族”與“選美”這兩個不論國內還是國外都有共通意義空間的題材，不僅體現出東亞“漢文化圈”的影響和衍生，也體現出“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中國詩性智慧。

2023 年廣西廣播電視臺全新推出并在廣西衛視播出的《新民歌大會》，在構建共通的意義空間方面也做了積極的嘗試。這檔以“民歌潮音、山水秀場”為宗旨，進行“實景創演秀”的節目，通過優美的視覺和聽覺元素呈現每一期節目的場景，突出了“風光”與“旅游”的意義空間，在眾多民歌類節目中體現出差異化的同時，也在文旅融合背景下拓寬了受眾的接受渠道。在錄制《Time to say goodbye+茉莉花》這期節目時，來自意大利的指揮家邁克爾·薩默斯被壯美的樂業天坑深深震撼，他表示：“節目畫面很棒，我想要一個《新民歌大會》的全部合集，我希望分享給更多的人。”美蘭德數據顯示，《新民歌大會》播出后，“廣西”與“文化”的微博關聯熱度提升97.6%，網友紛紛發表“想去欣賞廣西的美景”“想去廣西感受快樂”等評論。

廣西衛視《廣西故事》在2022 年6 月《封中迷城》節目中提到這樣一個細節：在廣西賀州鋪門鎮的漢代古墓中屢屢發現四聯罐、五聯罐。這些器皿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中國嶺南文化的典型器物，然而實際上，類似的聯體陶器在同時期的歐洲地中海地區都有出現。深究這些器皿的形制相似的原因，與中國古代陸上絲綢之路促進秦漢時期嶺南地區與滇、黔、巴蜀地區存在交流、海外貿易開啟存在聯系。類似四聯罐、五聯罐這樣能夠體現中西交流互鑒的文物在廣西有很多。

圍繞這些具有共通意義空間的題材，深入挖掘中外文化交流的題材，加大制作投入，甚至出國進行拍攝，可以更好地實現對話與交流，提升文化傳播影響力，而不是單向地講述、輸出、宣傳。

二、尋找“渾然一體”的形式切入

在互聯網背景下，國內傳播與國際傳播深度融合已經成為大勢所趨。因此，應盡量避免區分國內、國外，要使二者回歸“渾然一體”的轉文化傳播，從而適應傳播要求。在數字時代，音樂和游戲成為“渾然一體”形式的突出代表。

（一）音樂成為“轉”的重要介質

音樂可以跨越語言、跨越國界、跨越民族，同時又是信仰的標志、時代的標志、地域的標志、人性的標志。以音樂作為載體的文化傳播方式，值得作為傳播利器被推崇。

時下最火的抖音及TikTok平臺給了我們很好的借鑒，作為以UGC（用戶生成內容）為主的內容平臺，在水平參差不齊的作品中，最能夠體現出專業水準的元素就是BGM（背景音樂）。BGM 的重要性對抖音視頻不言而喻，也是上熱門的重要元素。不同地區、不同文化風俗、不同倫理道德的用戶，都可以使用同樣的BGM 來抒發情感，傳播情緒，尋求共鳴。抖音和TikTok的運營團隊也經常通過設置不同的挑戰，邀請全球用戶參與內容生產，制造“熱門”。

廣西衛視《新民歌大會》中，來自馬來西亞的歌手品冠用馬來語改編了一首《我要你》，并和來自馬來西亞、越南、泰國等8個國家的留學生一起錄制。借助品冠自身的號召力，這期節目的短視頻上傳到品冠的抖音賬號后，就有不少IP 地址為馬來西亞、加拿大、贊比亞等國家的網友留言點贊。

廣西是“天下民歌眷戀”的地方，號稱“歌海”，本身就有深厚的民歌文化積淀。隨著不斷增加原創作品，以及理順改編作品的版權問題，可以讓更多的新民歌旋律和歌詞在更大的平臺進行傳播，同時賦予用戶更自由的二度創作空間。

（二）游戲將人的延伸進行連接

康德、席勒等人認為，藝術起源于游戲，藝術產生是因為人們需要發泄“過剩精力”的游戲。在數字時代，游戲已經成為多元對話的重要場域。尼葛洛龐帝認為，數字化生存天然具有“賦權”的本質。網絡時代的個體能夠在很大程度上跳脫組織框架，以獨立的社會行為體在“自由活動的空間”中獲得“自由流動的資源”，人的游戲心態被激活。③

如今以數字信息技術為基礎的游戲，通常集人際交往媒介與大眾傳播媒介于一體。麥克盧漢認為，游戲延伸了人們闡釋和補足日常生活意義的直覺，也延伸了能夠集合多人共同參與的社會自我。游戲在轉文化傳播中為多元對話、連接人的延伸提供場景。

廣西衛視《廣西故事》欄目，曾介紹眾多寓桂名人在廣西的旅行經歷，如徐霞客的勝景之旅、蘇東坡的美食之旅、周去非的探秘之旅等等，眾多有趣的故事若以游戲的方式讓國外觀眾參與和體驗，其傳播中國文化的效果會比單純講述故事更有沉浸感。廣西衛視在向新型主流媒體轉型的過程中，用新的技術手段武裝自己，會有更多意想不到的效果。

三、轉文化傳播要注重多元主體傳播

網絡時代，每個人都是信息的生產者，傳播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自主化、分眾化、個性化進程加快，多元傳播主體的傳播活動、傳播行為、傳播現象、傳播方式、傳播情緒等快速地顯露、變化并極端復雜化。④因此，對傳播對象的區分可以細之又細。

（一）多元文化細分，主體的“轉點”各不相同

以相似體驗和泛在連接形成“想象的共同體”，進而實現個體情緒的集體化，是青年群體的特征。傳統媒體，尤其是省級電視臺，應該提升對于不同青年群體形成機制的敏感性，從而尋找節目制作和傳播的突破口。例如，《這！就是街舞》展現的是城市青年亞文化，強調“做自己、享受生命、勇于挑戰”的生活理念；《這！就是灌籃》則更側重表現體育、競技，體現當代年輕人對拼搏、剛健、奮進等精神力量的呼喚。同樣是由街頭文化發展演變，兩類青年受眾展現出的是不同的追求，更何況網絡時代青年人接受各種各樣的訊息，選擇更是多元。

鑒于此，《新民歌大會》運用富有現代感、儀式感的視聽語言實現表達的年輕化，吸引青年音樂群體廣泛參與，并且利用他們與節目契合的屬性在新媒體端進行傳播。抖音集團副總編輯郎峰蔚介紹，《新民歌大會》開啟的民歌制播模式真正走出了演播間，走進了山水間。節目開播才兩個月，抖音的播放量就已經超過5 億次，還產生了許多二次創作作品。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教授徐之彤也說，《新民歌大會》以“民歌+”的方式，加入美聲、流行、嘻哈等元素，讓民歌具有了更大的包容性，“看得出編導的用心，要把青年人眼中覺得世界上非常醒目的東西、豐富的東西、好玩的東西、有趣的東西，都和我們的民歌結合起來。”

不論是國內還是國外青年群體，都會加入各種圈子，如音樂群體、朋克養生群體、網絡游戲群體、二次元群體、環保主義群體等，以此來表明自己緊跟流行和潮流，彰顯自己是社交群體中的一員。在一定程度上，這也是從眾心理驅使下主動或被動模仿的過程。

“朋克養生”青年人，以荒誕和徒勞無功的行為，表達對自己當前生活狀態的一種擔憂以及對健康的寄托，正所謂“保溫杯里泡的不僅是枸杞，還有遠方的茍且和詩意”。廣西衛視養生類節目《百壽探秘》，可以嘗試與國內外“朋克養生”青年群體建立關聯，在青年與老年、朋克與養生的巨大反差和結合中，達到較好的傳播效果，引導青年樹立正確的養生觀念，并通過他們傳播中國博大精深的養生文化。

此外，從文化研究的視角來看，習慣于網絡社交、泛娛樂等虛擬消費的Z 世代年輕人，不論中外，都有著一定的相似點。比如，中美青年在審美標準方面逐漸趨同，東亞南亞在漢文化圈影響力的作用下審美與中國相似，利用這些相似點，可以在一些新興領域對時尚進行界定和引領。由此引申，《時尚中國》欄目可以積極參與元宇宙時尚產品的研發，利用所掌握的服裝和美妝KOL（關鍵意見領袖）優勢，打破法國、意大利等歐洲國家對于傳統意義時尚的“霸權”，在賽博空間實現時尚話語權的突破。

（二）讓游走在不同文化間的使者“轉”起來

在廣西衛視深入挖掘內部文化資源的同時，也可以從外部吸納國際受眾，自制文化內容。

例如，美國人郭杰瑞（Jerry Kowal）曾作為交換生前往中國臺灣學習。在練就一口流利漢語的同時，他還喜歡上了中國美食和文化。畢業后，他開始在中國、美國、印度、土耳其等世界各國拍攝視頻，以扎實的數據和實地調查，向網友展示了不同國家的文化。就如郭杰瑞、美國人老唐、曹操等“洋網紅”，不僅參與討論中國當下最新鮮熱門的話題，記錄式地拍攝外國人在中國各地發生的有趣故事，嘗試從外國人的視角對中國進行解讀，同時也向外國人介紹了中國。

廣西衛視《新民歌大會》的《海闊天空》海島創演秀，邀請了尼日利亞人范泰西來主唱，并與中國臺灣、香港、澳門地區，以及新西蘭、英國、柬埔寨、越南、泰國等國的網友一起共創，相關視頻在抖音獲得超50 萬次的播放量，好評如潮。湖北網友“米陽光之”評論“好的歌曲不分國界，正能量滿滿”；遼寧網友“紅梅”認為“壯美廣西，海闊天空”。

中國廣西與東盟國家山水相連，廣西衛視可以大力扶持游走在中國和東盟國家間的使者，多講普通人的溫暖故事，訴諸共同情感和價值觀，以增加中國和東盟的知識點為出發點進行傳播，將廣西乃至中國置于世界范圍下進行考量。不僅要聯合知華、友華的網紅，也要培育出更多知世界、友世界的廣西網紅。

四、結語

在當前“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社會信息化、文化多樣化深入發展”⑤的“新全球化時代”，文化類節目面臨著新的挑戰和機遇。通過深入挖掘題材，構建共通的意義空間，尋找“渾然一體”的形式切入，注重多元主體傳播，可以更好地適應國內外受眾的需求，提升文化類節目的傳播效果和影響力，實現文化類節目的轉文化傳播。同時，也應不斷創新文化類節目制播模式，積極尋找新的發力點，以更加開放包容、文化平等的心態，融入全球文化交流的大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