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林故事

陳環宇

時間 當代

地點 冠山后溝村，這是一個人多地少的封閉的小山村。

人物 張懷民——男，45歲，冠山連翹茶傳承人、茶

廠廠長。

胡勝利——男，45歲，煤礦老板。

張秀芳——女，35歲，省農科院專家，張懷

民的妹妹。

村民、老人、青年甲、青年乙等。

（大屏幕上“冠山連翹茶廠”的背景設置，被燒的廠房、車間。）

（張懷民胳膊打著繃帶從左上場。）

張懷民? ? ?唉，一場大火燒了個干干凈凈啊。

（唱）? ? ?實指望鄉親集資辦茶廠，

后溝村也有望過上小康。

卻不料一場災難從天降，

昨夜里茶車間深陷火場。

都怨我機器故障未先覺，

都怨我為趕產量頭發漲。

現如今股民要錢排成行，

當初分紅的許諾泡了湯。

談什么連翹茶走向市場，

談什么北茶夢世代流芳。

（村民們聚集著進入茶廠哭著，叫罵著。）

群? ? 眾? ? ?張懷民，還錢！

老? ? 人? ? ?懷民啊，那可是叔一輩子的血汗錢哪！

青年甲? ? ?張懷民，那是我娶老婆的錢啊，張懷民！

青年乙? ?（嘈雜地）不還錢，我們就拿茶廠的資產

抵債。

（眾人氣憤地推開張懷民奔向茶車間、辦公室、食堂。）

（胡勝利夾著皮包氣喘吁吁地上場，大聲呵斥。）

胡勝利? ?你們這是干什么？想當初，你們那可是擠

破了腦袋要入股，前些年分紅的時候，還

說懷民是咱村的財神爺呢。做人，要憑良

心啊。

青年甲? 良心？去年挖樹坑，農林局一個給俺三塊

五，你咋還克扣五毛呢？講良心，你也配？

老? ? 人? ? 你承包村里煤礦，用攪著矸石的煤抵工錢，

嗆得俺全家差點中毒。

青年乙? ? 你就靠算計俺們發財。

胡勝利? ? 你們……你們就是眼紅，活該你們倒霉。

青年甲? ? 別聽他的，鄉親們，快搬啊，遲了就啥也

撈不著了。

（眾人推開擋在前面的張懷民，一窩蜂涌入茶車間。）

（胡勝利站在院子一高處。）

胡勝利? ?（大聲地）搬吧，搬吧，我這就打110，

你們這叫侵占他人合法財產， 抓起來夠判

個三五年的。

（鄉親們哄搶停住，老人們、女人們哭起來，男青年們無助地蹲在地上。）

張懷民? ? 我對不住大家。十年前，你們信我張懷民，

我領著你們把這個廠搞起來了，講實話，

你們也都嘗到甜頭了。那好，如果現在

你們選擇繼續信我張懷民，我保證七天

之內一定把大伙兒的錢還上。

（鄉親們交頭接耳。）

老人甲? ? 懷民，叔也是沒辦法，地里等著錢買化肥呢。

青年甲? ? 懷民哥，俺家孩子的學費都拿不出來了。

胡勝利? ? 這樣吧，三天，我擔保。

（張懷民電話聲此起彼伏。）

張懷民? ? 王總，我這里出了些狀況，這批茶葉實在

不能按時送到啊。什么，三倍違約金？終

止合同？喂，喂，王總……你聽我說……

（對方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張懷民? ?劉行長，您看還款期限能不能再緩一緩，

我這邊有點難處。我知道，我知道。對不住，

實在對不住。什么？這個月底，抵押資產

拍賣？

（對方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張懷民? ? （嘆氣）唉。

胡勝利? ? 懷民，那你打算怎么辦？

張懷民? ? 先把大家的錢還上，其他的再說吧。

胡勝利? 唉，不是我說你。你見過有誰靠做茶發財

的？你倒好，一做就是十年?，F在呢？誰來

救你？

張懷民? ? 我覺得自己沒做錯。

胡勝利? ? 你就是死鴨子嘴硬，三天，我看就是孫悟

空也變不出這些錢來。

張懷民? ? 勝利，快給我想個辦法吧。

胡勝利 你算一下，欠鄉親們多少錢？

張懷民? ?（掐指計算）至少得50萬。

胡勝利? ? 那你手里有多少？

張懷民? ? （沮喪地一攤手）唉，一分沒有。

胡勝利? ? 那好，這50萬，我借你。

張懷民? ? （驚奇地）真的？（雙手緊緊握住胡勝利）

你可真是活菩薩吆。謝謝你，勝利。我這

就給你打欠條，利息照算，一分也不能虧你。

（準備找紙和筆打欠條）

胡勝利? ? 這欠條就免了。

張懷民? ? 免了？不行，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不能免。

胡勝利? ? 欠條不用，只不過……

張懷民? ? 只不過啥？

胡勝利? ?咱在商言商，你說你打個欠條，那沒錢不

也是白紙一張嗎？銀行貸款還有個資產抵

押呢，是吧。

張懷民? ? 勝利，可我的錢都投到茶廠了，房子也抵

押了，現在實在拿不出什么值錢的東西了。

胡勝利? ? 我看未必吧？

張懷民? ? 未必？此話怎講？

胡勝利? ? 你好好想想。

張懷民? ? 勝利，你就別繞彎子了。

胡勝利? ?（詭異地用手指著“冠山連翹茶”的招牌。）

懷民，你看！

張懷民? ? 你說的是它？

胡勝利? ? 對，就是它。（從皮包里拿出一疊紙塞給

懷民）好好看看，這辦法我都替你想好了。

張懷民? ? （震在原地）“冠山連翹茶”專利轉讓合同？

50萬？

胡勝利? ? 對，50萬。一次性轉讓。

張懷民? ? 勝利，你又不做茶，你要它干嗎？

胡勝利? ?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

張懷民? ? 不是，勝利，你聽我說，這個專利真不能

轉讓。

胡勝利? ? 真不能？

張懷民? ? 不能。它是我的命。

胡勝利? ? 它是你的命，而這50萬可是全村人的命。

因為你一個人的命，就搭上全村人的命？

張懷民? ? 我……我……

胡勝利 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吧。（佯裝要走又

返回）懷民，你這么做對得起死去的老書

記嗎？你當初是怎么答應他的？現在你又

做了些啥？

張懷民? ? ?（震在原地）

（唱）? ? 提書記苦辣酸甜涌心房，

從前事歷歷在目實難忘。

幾年前“延年翹”首都參展，

高速路遇風雪車翻現場。

老書記頭撞傷鮮血直淌，

臨終前囑托我字字鏗鏘。

做好茶，富家鄉，

北茶夢，定弘揚。

如今用血換來的專利用錢量，

不賣專利我拿什么償？

賣，賣，賣，

賣掉的是心酸是良心還有夢想，

不賣，不賣，不賣，

舍棄的是鄉情是承諾還有擔當。

胡勝利? ? 懷民啊，你聽我講。

（唱）? ? 眼看著連翹茶廠發了慌，

眼看著北茶夢前途渺茫。

縱使你好兒郎七尺堂堂，

縱使你胸大志抱負滿腔。

可眼前火焰山不得不過，

賣專利解燃眉實屬應當。

好男兒識時務利弊衡量，

北茶夢再實現來日方長。

若遲疑好機會稍縱即逝，

到那時有專利也廢紙一張。

張懷民? ? （低頭閉眼沉思，片刻開口）勝利，拿筆。

（胡勝利趕緊遞過摘了筆帽的筆，張懷民顫抖地簽下了名字。）

胡勝利? ? 懷民，這就對了。我就知道你是明白人。

（拿出印泥，雙手遞給懷民）還有手印。

（張秀芳拉著一個皮箱，急急地上。）

張秀芳? ? 住手?。ù舐暫浅猓?/p>

（推開胡勝利，快速抓住張懷民的手。）

張懷民? ? 秀芳，你怎么回來了？

張秀芳? ? 嫂子說茶廠出事了，我就連夜從省城趕回

來了。

（一把奪過合同，瞟了一眼，撕碎，扔到胡勝利臉上。）

胡勝利? ? 秀芳，你這是干啥？

張秀芳? ? 胡勝利，你這是乘火打劫，50萬？你真能

下得去手。

（唱）? ? 南方家五百萬把價高開，

你花一成抽九成全裝口袋。

連翹茶千年來典籍記載，

有誰敢挑大梁蹚出路來。

我哥他歷艱難創出品牌，

眼看著眾鄉親貧困帽摘。

眼看著北茶夢指日可待，

一場火照清楚人心黑白。

鄉親們來討債實屬無奈，

敢問你錢迷心良心何在。

胡勝利? ? （氣急敗壞地）秀芳，你，你，你血口噴人。

張秀芳? ? 實話告訴你吧，你那買家就是我南方的大

學同學，他這次洽談合同，剛好來農科院

探望我，和我聊起咱冠山的連翹茶，我這

才知道合同轉讓的事。

胡勝利? ? 你一定弄錯了。懷民，我先走了，合同的

事，過幾天我再過來。

（灰頭土臉地下場。）

張秀芳? ? 哥，你糊涂啊。

（唱）? ? 看哥哥今日你這般模樣，

妹妹我心滴血熱淚兩行。

為做茶，你全國各地尋良方；

為做茶，你手生厚繭高溫燙；

為做茶，你晝夜顛倒病床躺；

為做茶，功夫如同磨鐵棒；

總算老天不負“癡心郎”，

國際專利會上捧金獎，

咱勤快人功到也能如愿以償。

可如今茶專利說讓就讓，

從前的血和淚難道全忘。

北茶夢難道是隨口一張。

我不懂也不信可事實擺放，

我不明也不解這其中荒唐 。

張懷民? ? 秀芳，再苦再難，我不能坑了鄉親們?。?/p>

張秀芳? ? 哥，我懂，我知道鄉親們的錢不易。

可茶專利是你十年的心血啊。

張懷民? ? 專利是重要，可比專利更重要的還有人心。

張秀芳? ? （打開皮箱）哥，你看。

張懷民? ? 錢？你哪來這么多錢。

張秀芳? ? 哥，這是我和王剛準備買房的錢。

張懷民? ? 快拿回去，哥的事不用你管。

張秀芳? ? 哥，拿著，這錢是我欠嫂子的。 你忘了當

初我上大學的學費？

張懷民? ? 那可是你嫂子的嫁妝。

張秀芳? ? 哥，咱冠山有2500多畝的野生連翹，有

1200年的連翹茶歷史，可咱守著這個“金

飯碗”卻受窮，為啥？

張懷民? ? 因為沒人把它做成產業，沒人稀罕它的歷

史文化。

張秀芳? ? 那為啥你要做？

張懷民? ? 這人啊，和咱連翹茶一個道理，先苦才能

回甘，只有我把這條路走通了，大家才會

走得更穩、更順，祖宗留下的寶貝才能傳

下去。

張秀芳? ? 那你還要做多久？

張懷民? ? 做下去，一直做下去，做到讓咱后溝村家

家戶戶、世世代代都能靠連翹茶致富，做到

讓全中國都知道咱后溝是“中國連翹之鄉”。

張秀芳? ?哥，我支持你。你看我這次回來還帶回來啥？

（從包里拿出省里批復的紅頭文件遞給張懷民，張懷民迫不及待地接過，看起來。）

張懷民? ?《關于我省連翹茶標準化示范建設區的規劃》？

張秀芳? ?這次省委書記在全省農業工作大會上指出，

政府要下大力扶持我省特色農業的標準化示

范區建設，要在資金、人才、技術上不斷

推進，促進我省經濟結構轉型，讓特色產

業成為助推經濟發展的新引擎。

張懷民? ? 太好了，太好了。

張秀芳? ? 這次省農業廳聯合我省幾家實力雄厚的能

源型企業，經過前期考察和論證，已經有

了初步的合作意向，我這次回來就是牽線搭

橋的。

張懷民? ? 秀芳，咱茶廠有救了，鄉親們有救了，連

翹茶有救了。

張秀芳? ? 對，咱的北茶夢越來越近了。

（合唱）扎根紫砂懸崖峭。

四季風雪耐旱澇。

“九蒸九曬”苦澀消。

三洗三泡甘甜到。

千年歷史不虛傳。

北茶夢想指日瞧 。

作者單位：陽泉市文化館（陽泉美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