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書（組詩）

賈勇虎

喂食記

像導演

給老年癡呆的母親喂食

每一口，我的嘴

必須誘導她的嘴

接食，咀嚼，吞咽

每個動作都馬虎不得

食物順母親口角流下

我一次次擦。哽著了，拍背。再喂再咽

父親還活著時

他會邊喂，邊哼著《蘭花花》歌兒

我也會唱《蘭花花》。但給母親喂食時

我怎么也唱不出

我童年時

是父親給我邊喂食

邊哼著《蘭花花》歌兒

江之書

我在岸邊演習著

古人說的

行千里路，讀萬卷書

江是書縫，兩岸是書頁

我流連于頁面的群山、村莊，蔓延的草坪

以及書縫中江水的咆哮，吟鳴

我用眼睛和嘴去讀

還用腳丈量，用心咀嚼

那嚼出的乳汁和血漬

像歷史的老人在說名詞、動詞

大江盡頭

我看到了無窮處的天空

千卷，萬卷，無窮盡的書封、扉頁

風過處，驚濤般疊起

像《山海經》，像《洛神賦》，像《赤壁懷古》

大浪淘沙，浪花般的字

用濤聲，伴后人靜悟

哪怕做一滴水，留在書中

方翻得起滔滔意義

登山者

那些登山的人

有胖的，瘦的，高的，矮的

老的，少的，有挈婦的，有將雛的

有帶犬的，還有掂鳥的

他們的目的都只一個

要登頂，要感受那句一覽眾山小的

氣韻

我拄著拐杖，攀援于半山

感覺很累

感覺累時就想有個杜牧的亭子

我好歇歇坐愛楓林

沒有楓林其它什么林子都行

我想我該轉頭了

學會從上往下走

也像升遷般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