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香（組詩）

周舟

夢中，遇見父親

夢中遇見的父親，是我遇見的

最真實的父親

父親！此時人間安詳也是最好：

天上有一輪月亮照明就夠了

地上有一片山地耕種就夠了

父親一直耕作下去——

沒有有關故鄉的質疑，也不問

我是誰，要去往哪里

他一遍遍給我煨茶，不說一句話

像忘記了生也忘記了死

茶香彌漫

父親幸福，透明的山谷也幸福

粥 香

米粒開花，這是我喜歡的

噗噗噗的聲音

是鍋里的水蒸氣

在掀鋁制的鍋蓋

那種急切的聲音催促我

走下班的路

家門口這時有燕子

不用數，就五個

在屋檐下撲棱棱飛

像是努力把一段時間停住：

“五只燕子

一個黃昏”

我這么想著

家里噗噗噗的聲音

依然在響

它先是給我溢出一陣粥香

接著就給我送來

粥香中的母親

床頭上，陽光中

笸籮在

笸籮里的花鏡在，花花綠綠的碎布在，線板在

線板上的針在，針孔在

一笸籮的針頭線腦看過去窸窸窣窣的

床頭上，陽光中

窸窸窣窣的聲音被聽到消失

紛繁的影子就復原一雙手

急匆匆穿針引線

——像要把正在走丟的鞋墊找回來

乳 名

反復使用高速、動車、航班這些詞語

我越來越遠——

以致乳名丟在原地，如同蒙塵的器皿銹跡斑斑

很多年，感受不到一種呼應

就像一種絕對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