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的:新媒體時代,網絡媒介成為弘揚主旋律的主陣地。如何把握網絡場域觀眾的觀看習慣,成為當下紅色題材紀錄片創作者應該重視的問題。《見證初心和使命的十一書》是新媒體時代紅色題材紀錄片的一次成功探索,其結合了大量英烈事跡,以書信傳遞家國情懷,探索了紅色題材紀錄片新的發展方向。方法:文章運用文獻研究法、案例分析法等研究方法,基于媒介儀式理論,從個體與整體互補敘事、作品的符號建構以及觀眾由心理情感到身體實踐的轉化三方面進行探討,分析紅色歷史題材紀錄片如何在新的媒介環境下完成對集體記憶的建構與愛國情懷的進一步強化。結果:該紀錄片順應了觀眾“短”觀看的瀏覽習慣,而且以家書這一富有儀式感與情感的信物為中心,將愛國情感注入書信中,在歷史再現中鑄牢集體記憶,強化愛國情感。結論:媒介儀式理論對紅色題材紀錄片弘揚主旋律思想具有重要作用,在紀錄片創作過程中進行儀式建構,能夠形成儀式場域,使傳受雙方在此場域中加強互動,共筑集體記憶。
關鍵詞:媒介儀式;" 《十一書》;集體記憶;微紀錄片
中圖分類號:J9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03-00-03
自2011年起,快手、騰訊微視、秒拍等一系列短視頻APP相繼推出并廣受追捧,十幾年間我國互聯網用戶的上網習慣發生了由“長”到“短”的顯著改變,微傳播為主流意識在全媒體時代的傳播提供了新的發展機遇,賦予了新的時代價值[1]。為突破傳統紅色題材紀錄片樣板化創作所帶來的脫離群眾、感染力差等困境,2019年在國家廣播電視總局的指導下,優酷、芒果TV、愛奇藝、騰訊視頻四家網絡視頻平臺聯合推出6~8分鐘的紅色歷史題材微紀錄片《見證初心和使命的十一書》(下文簡稱《十一書》)。該紀錄片邀請牛犇、張藝興、海清、吳樾、張嘉譯、黃軒、呂中、杜淳、楊爍、趙秦、楊奇鳴、李建義十二名文藝工作者沉浸式演繹十一位革命英烈故事,并借“書信”這一極具儀式感與傳情性的物件,緊扣黨的十九大“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的偉大主題,再現共產黨人的家國情懷,同時也在媒介儀式下建構大眾的集體記憶,強化愛國情感。
1 個體與整體的互補敘事
人類媒介在演化發展過程中不斷進行篩選,因此后一種媒介在一定程度上是對前一種媒介的補償與補救[2]。因為主題宏大,所以傳統紅色紀錄片往往篇幅較長,以詳盡闡述相關內容,如2006年的紀錄片《長征——不朽的魂》共6集,每集50分鐘。但隨著短視頻的興起與發展,受眾對篇幅短小、內涵豐富的紀錄片的需求不斷增加,這也成為紅色紀錄片精簡敘事的契機。
1.1 整體表達
重大題材紀錄片往往多側面且接連不斷地描摹一個單一的主體,如紀錄片《生死地——1937淞滬抗戰實錄》將淞滬戰爭劃分為四個節點,講述中國軍人英勇抗戰的史實。《十一書》每集的側重點不同,各有側重地展現多個主體,“人活的不是個體,而是時代”[3],作品展現了新中國前期一批批共產黨員為時代作出的貢獻,依托賀頁朵、趙一曼、陳毅安等十一位革命英烈的書信,講述了共產黨員的初心與使命。24字寫錯6字保存多年的宣誓書體現了農民賀頁朵對黨的忠誠與堅守;“革命不成功,誓不還家”請父親善待妻女的托孤書,體現了王爾琢對革命事業的追求與妻女的牽掛;“過去吃過草,準備還吃草”體現了左權將革命事業進行到底的決心與必勝的信心……在國家生死存亡之際,共產黨員舍小家為大家,堅守崗位,無私奉獻,始終堅信革命的勝利終將到來,被消解的“集合體”再次重建,成為一個新的更符合時代發展趨勢的“新整體”,且由觀眾進行革命情感的聯結,最終實現主題的完整表達。
哈布瓦赫在《論集體記憶》一書中提出:“一個特定社會群體之成員共享往事的過程和結果,保證集體記憶傳承的條件是社會交往及群體意識需要提取該記憶的延續性。”[4]揚·阿斯曼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延伸,認為通過媒介將歷史記憶進行演化所產生的記憶是文化記憶[5]。無論哪種方式,哈布瓦赫與揚·阿斯曼都未明確否認集體記憶對于一個民族與國家而言具有的身份劃分的功能。對于具有相同記憶的個體而言,彼此間更容易因為相通的記憶而形成一種隱秘的以“我們”為表征的共同體心理,進而與“他們”區別開來。隨著全球化浪潮的襲來,在緊跟全球發展進程的同時,需要不斷回溯民族集體記憶,強化民族意識,并結合時代特色重新編寫人民的集體記憶節點,進一步強化群眾的共同體意識,讓群眾更加珍惜當下的美好生活,讓愛國情感更深層地沁潤人心。
1.2 個體敘事
不同于《長征——不朽的魂》《大閱兵》等重大題材紀錄片動輒四五十分鐘的鋪陳和宏大敘事,《十一書》順應短視頻的發展潮流,每集時長控制在6~8分鐘,并由宏大主題轉向革命個體,也正是這一轉向,讓宏大主題里被攝主體身上隱藏的情感在個體敘事里被主創挖掘、放大,以平易近人的方式觸達觀眾,引發觀眾情感共鳴。
相比于《大閱兵》此類蘊含磅礴恢宏時代內涵的革命紀錄片,《十一書》更像是一個情感體驗導航,跟隨鏡頭,每個旁觀者都會成為劇中人,在深度的角色帶入之中,完成集體記憶的再度尋回與對愛國情感的深度強化。《行軍書》開篇是盧德銘學生時期與同學驅退軍閥后寄給家人書信的旁白,15秒內隱去畫面僅用聲音,在視頻與觀眾間營造交互場域,吸引觀眾深入其中。“我們打敗了敵人,我心里很高興”,字里行間洋溢著勝利的喜悅與還未直面戰爭悲慘的少年意氣,輕松的視聽氛圍卸下觀眾對嚴肅題材的觀看包袱,讓觀眾更易沉浸其中。隨著劇情的推進,戰爭殘酷的一面被揭開,“這場戰役殲滅了很多敵人,但是我們的傷亡也不少”“我們這次北伐,有這樣的順利進軍全靠群眾的支持”。戰友的死亡讓盧德銘意識到戰爭的悲劇內核以及勝利歸功于集體。兩封行軍書里,完成了這位少年將軍自我的蛻變與革命信仰的成熟化,推動他為革命事業奮勇前進,直到最后壯烈犧牲。紀錄片成為觀眾與革命英烈進行情感交流的橋梁,觀眾利用8分鐘了解了盧德銘的一生,見證了一個個普通的革命個體為國家奉獻一生,以史實印證“共產黨人的初心與使命”這一偉大主題,增強了觀眾對黨和國家的認同感。
2 《十一書》中的符號建構
尼克·庫爾德里認為,“現代社會被媒介化滲透并且受其制約,假若我們所依存的社會有一個中心,那么媒介將是連接我們與入口的橋梁。同時,媒介可以對社會中心進行塑造與表達,使其成為社會中心的代言人,媒介儀式則會讓這一權力建構過程隱秘和合法”[6]68-70。然而現實世界媒介社會中心更多是通過符號進行建構的,可以說符號是建構媒介儀式的基礎[7]。
2.1 信件符號
自古以來,書信便有情感溝通的作用,遙遠的距離與濃厚的情感依附讓書信價值萬金。《十一書》打破以往紅色革命題材的創作制式,獨創性地以十一封書信作為敘事載體,用書信這一兼具紀實與情感的元素,講述革命英烈的多樣情感。王爾琢的《托孤書》既向父親坦言“兒已身許國家,革命不成功,誓不還家”的堅定,又望父親善待兒媳鳳翠,是舍小家、顧大家的大義;“砍頭不要緊,只要主義真,殺了夏明翰,還有后來人”為夏明翰的“就義書”,是對敵人的蔑視與不懼,更是對黨和國家未來光明前途定會到來的期盼與堅信,他告訴母親要相信終有一日,他們舉過的紅旗,會飄揚在祖國的藍天……以書信符號,將初心與使命這樣宏大的主題具象化,既讓英烈故事落地不再懸浮,又讓鏡頭語言平易近人,具有溫度,達到嚴肅題材柔性傳播的目的。
2.2 空間符號
要理解媒介儀式,就要關注其發生的空間,只有在特定儀式空間中,觀察者才能更好地把握儀式類別與儀式行為[6]42-44。《十一書》的空間可以分為演繹空間、現實空間以及史料空間三類。
《十一書》中出現最多的空間是演繹空間,通過環境搭建與演員演繹還原,很好地解決了革命題材紀錄片史料較少的問題。張朝燮與妻子王經燕肩并肩站在光線明亮的窗前,有不懼四周的黑暗,向往光明的隱喻;呂中飾演的鄭鳳翠白發蒼蒼,坐在搖椅上數著丈夫王爾琢愛吃的杏仁,每年一顆已經集齊六十枚,是對六十年思念的詩意表達,這些皆以空間為媒,以演員的情感觸發了受眾新的集體記憶點。現實空間是對演繹空間的繼承與擴展。趙秦站在陳毅安的舊居講述陳毅安與妻子的故事,一方面展示了革命英烈的舊居樣貌,讓故事現實化、真實化,另一方面,起到了串聯故事發展的作用。史料空間則是對演繹空間和現實空間的補充,如尋淮洲的《請戰書》中的黑白畫面;炮火連天、塵土飛揚的真實影像;以史料展現的趙一曼的《示兒書》,群眾抗議、罷工、游擊,與日偽斗智斗勇等情節,真實再現了戰爭情景。可見,演繹空間、現實空間與史料空間互相補充、相輔相成,共同呈現了一個現實與歷史交匯、血色與詩意共存的具象化儀式空間,觀眾在此空間里備受感染與熏陶,增強了民族認同感。
2.3 視聽符號
雖然《十一書》受篇幅短小的限制,故事簡單明了,但其視聽符號仍然可以媲美優秀電影。《十一書》通過張弛有度、極具節奏感的剪輯,讓觀眾在為英烈故事感動之余,也獲得了視覺享受。例如,盧德銘給家人寫信時,以實景演繹的長鏡頭流暢再現了家人圍坐、夫妻和睦和兩小無猜的三個場景,鏡頭慢慢平移的節奏與背景音樂《送別》相合,表達了盧德銘原本熱鬧與溫馨的家庭氛圍。但時局動蕩,舒緩的音樂乍停,暖黃的色調轉為冷藍,繼而黨員犧牲的黑白剪切鏡頭,借用張弛有度的節奏,表達了對革命英烈一生命運的思考。
3 心理情感到身體實踐的轉化
詹姆斯·凱瑞提出“儀式觀”,認為參與性不僅隱含著文化上的意義共享,還是傳播成功與否的重要參考價值[8]。一部具有教育意義的優秀紀錄片,其影響并不會以觀看結束而終結。相反,由于紀錄片對觀眾集體記憶的再次建構與對情感的強化,觀眾在這一段時間內豐沛的情感亟須發泄出來,因此一些儀式化行為便從鏡頭內轉向現實世界。
3.1 媒介朝覲及衍生活動
媒介朝覲是指觀眾前往媒介敘事中的重要地點旅游[6]85-86。受革命英烈故事的感染,觀眾出于內心情感的波動自發進行情感的“尋根”與朝覲,以此獲得情緒宣泄,對自我價值的肯定以及集體榮譽感的個體實現。《十一書》熱播時,不少群眾前往趙一曼、盧德銘等革命英烈的紀念館或舊居,瞻仰這些為新中國革命事業開辟道路的戰士,向其致敬。然而對于紅色革命題材來說,相比于個體性的朝覲行為,群體性的組織活動則更加多樣。
《十一書》播放至今,不少單位及社區組織相關活動,紀念紀錄片中的革命英烈。2021年3月,河南師范大學生命科學學院開展以“守初心、擔使命、迎百年”為主題的《十一書》學習活動。2022年4月6日,布爾津縣人民政府舉辦《十一書》誦讀活動,十一名選手飽含熱情地誦讀賀頁朵、傅烈等十一位革命英烈的書信,倡導學習先烈精神,積極為人民服務。通過舉辦慶典、比賽等群眾活動形成“儀式場”,強化更多群眾對英烈故事的“身體”記憶,有利于紅色文化的傳播。
3.2 二次創作
參演《十一書》的演員擁有龐大的粉絲陣營,一些粉絲無償剪輯視頻或繪制動畫,對作品進行了二次創作。以B站為例,粉絲二次創作大體可劃分為角色混剪類、CP拉郎類以及人物講解類。
角色混剪是將同一演員的不同演出片段配以歌曲剪輯到同一個視頻中,形成新的故事或者擴寫原有故事。UP主“沈傾懷”的《別責怪頗多意外亂世太亂》,將張藝興在《十一書》和《建軍大業》中飾演的盧德銘片段進行了混剪,《十一書》中略去的盧德銘犧牲情景在《建軍大業》的鏡頭下得以補充,而《建軍大業》里缺失的盧德銘之前的故事也借《十一書》中的鏡頭得以豐盈,這段提升盧德銘英雄形象的故事被擴寫后,在B站獲得了七萬多的播放量。CP拉郎類角色發揮空間更大,UP主根據自己的喜好為角色匹配合適的對象,衍生出了眾多全新的故事。UP主“金鑫愿是我”投稿作品《半生你我民國拉郎》,將青年演員李沁與張藝興進行匹配,把《十一書》中未曾出面的瑞勤的角色交給李沁飾演,俊男美女共同譜寫了一場民國愛情悲劇,感動了不少觀眾。與前兩類相比,人物講解類視頻時長較長。UP主“阿七說史”的《1927年盧德銘犧牲,毛主席悲痛道:還我總指揮》詳細講述了盧德銘投筆從戎到戰死沙場的壯烈一生,其中說服家人參軍,找到孫中山先生進入皇甫軍校等事跡,再現了一位白馬將軍的崢嶸歲月。可見,粉絲自發性的二次創作,構建了多元的英烈形象,也強化了受眾的情感記憶。
4 結語
《十一書》是紀錄片創作團隊在新媒體時代以“短”為特色的一次成功探索,也是以書信切入,講述革命英烈個體故事的全新創作,標志著宏大敘事的精短轉型,為短視頻創作背景下主旋律題材紀錄片制作提供了借鑒,未來紅色革命題材紀錄片一定會煥發出新的生命力。
參考文獻:
[1] 王賽,李光輝,何前方.全媒體時代主流意識形態微傳播探析[J].湖南行政學院學報,2022(6):51-57.
[2] 保羅·萊文森.手機:擋不住的呼喚[M].何道寬,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08-10.
[3] 羅偉章.誰在敲門[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306.
[4] 莫里斯·哈布瓦赫.論集體記憶[M].畢然,郭金華,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335.
[5] 金壽福.揚·阿斯曼的文化記憶理論[J].外國語文,2017,33(2):36-40.
[6] 尼克·庫爾德里.媒介儀式:一種批判的視角[M].崔
璽,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6:68-70,42-44,85-86.
[7] 孫琦.媒介如何影響大眾:媒介權力構建的重識:《媒介儀式》譯評[J].新聞記者,2016(11):83-86.
[8] 張紅軍,朱琳.論電視綜藝節目對“集體記憶”的建構路徑:基于“儀式觀”的視角[J].新聞與傳播研究,2015,22(3):59-67,127.
作者簡介:白璐雙(1999—),女,陜西咸陽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文藝跨媒介。
李靜(1982—),女,陜西商洛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文藝跨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