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色調（組詩）

田野之光

落日存有隱喻。松枝上，有一束光

垂下孤獨中燃燒的尾巴。

秋風遼闊，馬齒莧坐在自己的田野，

風吹開河流，也打開自己。

那么多散落的石頭，

皆已完成命運的拋擲。

有的人，從不抱怨土地的貧瘠，

并且熱衷于在雨水里

調勻它內在的寒意。

汗水無聲流淌，洇濕通訊簿上的

電話號碼。夜晚來臨，

今晚的夢境可作半價處理。

總有最后一粒果實

落回掌中——現在，天空不說話，

田野也不說話，

有人攥著手心的一絲光，攥著

將長成孤峰的一粒種子。

合歡樹下

有光，就有陰。風雨過去，

稀疏了光陰的日子，

鐵線蕨開始在懸崖邊練習膽量。

時間擁抱著塵世，只是

很少有人

記得玻璃瓶的美妙。

火燒云、流沙、砼。似乎

流動或靜止的事物，

讓鐘表把固體和液體分開，

那是一座

最小的魔法學院。

撿起落下來的

幾粒鳥鳴——

光陰里的人，拾起點滴

遺漏的福蔭，體會陽光的真實、

椴木影子的厚重。

天幕中懸掛著巨型吊燈，

此地盛產原生態白日夢和白云。

冷色調

寒山問拾得。你說，一想起老家，

炊煙總是送來冷色調。

泥土四兩，慧手將其分別捏成

人形、瓷碗和美學。喝涼茶的人，

在凌晨準時咳嗽。那時，

鐘會敲響三下。

一時鮮艷的花朵：

牽牛花、雞冠花、金絲菊，

被制作成干花。原來，

烏絲只有變為標本，

才能知曉萬物幽深的本意。

今日，你看見素雅的荷花，

也會在水中隱隱歸去，留下灰色蓮紋。

現在，秋天來了——

繽紛即將褪盡，飽滿還給虛無。

落葉

秋天是盛放杯盞的容器——

風吹老樹。風繼續打磨著世界的邊角料。

在秋天，每天都是墜落的，

闖海的人一覺醒來，發現大船擱淺在

積滿落葉的山坡。

流水中藏有一把小提琴，或者

一個不愿出場的樂隊。

秋天洶涌啊：蘆花飛濺，

飛鳥和羊群在天空上有交疊的層次。

有人撿起一枚落葉，好像

撿起自己的前半生——命運抽取的部分。

放大鏡

霧凇不存在透明的想法，一滴鹽水

孤懸著大海的倒影。

寄居蟹開始關心房價。

——玻璃的吊詭、魚的真實，一朵花，

亦有自己的小心眼。

沙灘在漲潮的時候磨礪渾圓的性格。

潮聲貌似虛幻的東西，其實不是。

鐵盒中，罐頭被燭光映襯，

稱出靈魂的重量，不止21克。

持鏡的人產生幻覺，被盜火者附身。

此去鏡中迢遙萬里，

火山熄滅，冰川露出冒險的底座。

現在，人們用沙子

矯正對世界的看法。還有一些

使用割草機的人，喜歡新的秩序。

金子，本名金奮飛。江蘇邳州人，“70后”。有作品發表于《詩刊》《詩潮》《詩選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