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收入差距的主要來源發生轉變了嗎？

摘 要：如何縮小收入差距，實現人類共同富裕，成為廣大學者關注的焦點。在現有研究中，如何測量居民收入差距，是分析收入差距問題的關鍵。隨著越來越多的農村人口進城，居民收入差距的主要來源是否由過去的城鄉收入差距發生了轉變？鑒于此，通過分布函數加總的方法，從理論上將基尼系數按照農村與城鎮的群組分解，得到基尼系數由農村內部、城鎮內部、城鄉之間與剩余項四部分組成。利用2005—2021年農村與城鎮的收入分組數據測算了每一部分的基尼系數及其對居民收入差距的貢獻度，并根據每一部分的貢獻度來判斷各時期居民收入差距的主要來源。主要結果顯示，2012年之前中國居民的收入差距主要來源于城鄉之間，而2012年之后的收入差距主要來源于城鎮內部，這部分比重正隨著城鎮人口的增加不斷擴大，并且工資性收入的不平等是城鎮居民收入差距擴大的主要原因。針對結論提出了相應的政策建議：一方面，政府需要制定縮小工資性收入不平等性的政策，例如，深化工資制度改革，加強對部分行業工資總額和工資水平的雙重調控，縮小城鎮居民的工資水平差距；另一方面，加強對低收入人群轉移性收入的政策性偏向，完善再分配調節機制。

關鍵詞：居民收入差距；主要來源；基尼系數；工資性收入

中圖分類號：F014.4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49（2024）01-0001-15

DOI：10.3969/j.issn.1000-4149.2024.00.001

一、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高速發展，居民的生活水平和消費水平得到很大程度的改善。盡管我國居民收入持續上升，但居民的收入差距依然存在，收入差距過大可能導致社會經濟發展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引發嚴重的社會問題［1］。十九大以來，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的責任就是要堅定不移走共同富裕的道路［2］。如何縮小收入差距，實現人類共同富裕，成為廣大學者關注的焦點。

而在現有研究中，如何測量居民收入差距，是分析收入差距問題的重點。在早期，當居民的收入差距主要來源于城鄉之間時，大多數研究都采用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與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之比作為收入差距的代理變量［3-4］，這在當時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按照目前中國城鎮化率的估計，2022年中國的城鎮化率達到了65.22%（按照城鎮常住人口算）（2023年政府工作報告，http：//www.gov.cn/zhuanti/20231hzfgzbg/index.htm），顯然，在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更大時，繼續采用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與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之比作為居民收入差距的代理變量就可能存在問題，因為城鄉之間的收入差距不一定能夠再度衡量整體居民的收入差距［5-6］。于是就產生了這樣一個問題：目前居民收入差距主要來自城鄉之間，還是主要來自城鎮內部？若還未發生轉變，則這一轉折點什么時候到來？

著名經濟學家劉易斯（Lewis）的二元經濟理論為解釋發展中國家的收入差距提供了參考依據，從理論上來看，一個國家和地區的居民收入差距主要由農村內部、城鎮內部與城鄉之間的差距組成。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在城鎮化的早期階段，由于城鎮化率比較低，農業人口占據了全國居民中的絕大多數，居民的收入差距主要來自農村內部［7-10］。此后，隨著城鎮化進程的不斷推進，大量的農村人口逐漸轉變成城市人口，這就意味著收入差距最大的農村人口逐漸減少，而城鎮人口逐漸增多，居民收入差距的主要來源會逐漸轉變成城鄉之間的收入差距［11-12］。有趣的是，隨著城鎮化進程的進一步推進，大部分人口逐漸轉變為城鎮人口，城鎮內部的收入差距不斷擴大，其可能會隨著城鎮人口的增多而被嚴重低估［13］。可以設想，總有一個臨界點，居民收入差距的主要來源由城鄉之間轉變為城鎮內部，這也為本文驗證這一轉折點是否已經到來提供了思路。

基于此，本文收集了中國農村居民與城鎮居民的收入分組數據，利用分布函數法將基尼系數分解為四個部分，即農村內部、城鎮內部、城鄉之間與剩余項，分別測算了每一部分的不平等程度及其貢獻度，并通過貢獻率判斷收入差距的主要來源。與已有研究不同，本文是從收入差距的內部因素分析了縮小收入差距的可能性，這樣可有效避免外生因素的“反作用”影響。在已有的研究中，大多是從外生因素來探討縮小收入差距的可能性，如受教育程度、城鎮化水平、交通設施建設等［4，14-16］。實際上，外生因素的沖擊往往都具有很強的雙向屬性，在短期內仍有可能會擴大收入差距，使得原本就存在的收入不平等進一步擴大。例如加強道路基礎設施建設，在發揮溢出效應的同時，往往會對偏遠地區產生“虹吸效應”，使得地區間的收入差距越拉越大［17］；教育水平的提高在一定程度上縮小了貧困地區居民與發達地區居民的人力資本差異，同時也造就了大量貧困地區的人才流失，從而使得本身就存在的收入差距越拉越大［18-20］。

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第一，在研究視角上，本文將基尼系數分解為四個部分，測算了每一部分的基尼系數及貢獻率，通過貢獻率的大小分析基尼系數的主要來源，判斷這一轉折點是否來臨。本文結論無論是從衡量收入差距的指標選擇方面，還是為政府部門提供相應建議方面，都提供了一定的參考依據。第二，在研究方法上，本文從理論上重新構造了城鄉間收入差距的測算方法，分離了重復計算的交叉項，提高了城鄉收入差距的測算精度，這也為后續準確測量城鄉間收入差距提供了一定的借鑒。第三，在研究價值上，本文將城鎮居民收入差距進一步分解，從內部因素分析了縮小收入差距的可能性，避免了外生因素對縮小收入差距的“反作用”，為政府部門制定縮小居民收入差距的政策，提供了更為直接的證據。

二、文獻綜述

收入分配的公平性對于內需啟動、貧困縮減、社會穩定等具有異乎尋常的意義［21-22］，而關于收入差距的測量，仍是政府部門的核心議題之一。從已有文獻來看，衡量居民收入差距的方法一般包括基尼系數、泰爾指數、變異系數等。這些方法中，變異系數只能反映地區收入差距的大小，而不能進一步將指數分解，這與本文所關注的核心問題不相符。相比于基尼系數，泰爾指數雖然更適合將收入差距因素進一步分解，但是仍然存在兩個問題：一是泰爾指數再分解的過程中，組間差距貢獻率取決于分組的數目，當分組數量較多時，組間差距才會較小。同時，泰爾指數的分解使用組內平均值，組內樣本之間的差異就被事先平均化了［23］。二是泰爾指數的一級分解次序會最終影響收入分配的貢獻度，如果先按城鄉分解，再按地區分解，就會夸大城鄉收入差距對總體收入差距的貢獻，反之亦然［24］。雖然基尼系數沒有這些缺陷，但是正如西爾伯（Silber）所說，將基尼系數的各個部分分解是比較困難的［25］，基尼系數在分解過程中仍然會有部分無法全部分解［26］。對于基尼系數的分解，學者們進行了不同方向的嘗試，隨著研究的深入，部分學者也按照不同的方法進行了分解，主要有如下三種。

第一種是基于桑德魯姆（Sundrum）在他《欠發達國家的收入分配》一書中提到的混合基尼系數算法，該算法將人群分為“富人”與“窮人”兩種人群來構造混合群體的基尼系數［27］。無論是早期的分層加權法，還是城鄉加權法，該算法都具有很強的假設條件，即“富人”與“窮人”兩個群體之間沒有重疊部分，但在現實經濟社會中，很難符合這一假設條件，因為在某一收入的中間區域段，肯定同時存在“富人”與“窮人”［28-30］。同時，該算法在進行收入差距分解時，直接忽略了交叉項，因而忽視了城鄉之間的關聯性［31］。董靜和李子奈雖然提出了修正的城鄉加權法，但居民收入分布存在很強的后尾趨勢［29］，其假設居民收入服從對稱的正態分布，本身就值得商榷。

第二種是利用黛格姆（Dagum）提出的分解方法［32］，該方法將基尼系數分解為組內差距、組間差距與超變密度三個部分。其中，超變密度是由客觀存在的組群間的交叉而對總體收入差距產生貢獻。雖然該方法解決了群組間交叉問題，但其數據的選擇會使得基尼系數的誤差很大。該公式把各地區的人均GDP的數據按照從低到高排序來計算基尼系數。相對一個國家來說，各省或者各地級市的人口基數太大，人均GDP會將高收入與低收入的樣本差異平均化，測量出來的基尼系數會比實際基尼系數偏小。只有劃分單元越小，數值才會越精確。

第三種是分布函數法。分布函數法有效地解決了農村與城市之間收入重合的問題，只要得到農村與城市的收入分組數據，在理論上就可以得到更精確的結果。不少學者也利用分布函數法對基尼系數進行了分解，但基尼系數的值與分布函數的選擇有很大關系［33-34］。例如程永宏選擇的是生物學中的邏輯斯蒂函數［35-36］，王亞峰采用的是最大熵分布函數，兩者的計算結果相差很大，這就對分布函數的擬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37］。

總體來說，每一種方法都存在優勢與缺陷，從測量精度來看，分布函數法是更好的選擇。同時，分布函數法利用的是宏觀數據，在時間上更具有連續性，能夠更好地分析收入差距來源的變動情況，而這也是本文研究的重點。鑒于此，本文參照科威爾（Cowell）等［26，30，35］的研究，采用分布函數法來修正城鄉間收入差距的計算公式，更精確地計算各部分的基尼系數及其貢獻率，并通過對貢獻率最大的群體進一步分解，得到影響收入差距的主要內因，為政府部門制定縮小居民收入差距的政策提供決策建議。

三、基尼系數的推導與分解

雖然分布函數法較好地解決了城鄉兩個群組收入分布重合的問題，但由于學者們對群組差異的不同理解，造成城鄉收入差距公式的構造方式有很大差異，這就導致了每一部分對整體基尼系數的貢獻率大不相同。萬廣華指出，混合基尼系數的分解取決于組間差距的定義與各部分權重，而主要因素在于組間差距的定義［38］。盡管城鄉差距的概念經常被提到，實際上并沒有人嚴格地給出衡量城鄉差距的標準。傳統的群組差異通過各組的平均值來衡量，只要平均值相同，就不存在組間差距。程永宏認為，一個好的城鄉差距指標不僅應該反映在平均值的比較上，還應該反映在群組的分布函數的比較上［35］。不少學者也在這方面作了嘗試，如程永宏將城鄉收入差距公式作為兩個群組之間的收入分布函數的差異，即D=∫（F1-F2）2dt［35-36］。艾小青認為，城鄉差距的內涵是群組間的交叉比較，不僅包含了不同群組同一比例層級之間的比較（即城鎮窮人和農村窮人、城鎮富人與農村富人之間的比較），也包含了城鎮富人和農村窮人（以及城鎮窮人和農村富人）之間的收入差距［30］，并將兩者都視為不同群組之間的差距，即D=∫（F1+F2-F1F2）dt。表達式不同是因為對總體收入差距的理解不同，那么是否存在一個更好的判斷標準，能夠準確地估計出城鄉收入差距？

本文認為不同的理解可能會導致城鄉差距測算存在誤差。程永宏認為，群組間的差異主要來自分布函數的區別，只要分布函數一樣，群組間就不存在收入差距［35］。如果只對分布函數之間進行簡單的相減，就會導致城鄉差距在群組內的同一比例層級之間進行比較，這樣就忽略了來自其他層級之間產生的差異，會低估真實的城鄉收入差距。而艾小青的研究雖然修正了程永宏的研究［30］，但修正的幅度過大，會導致城鄉收入差距被高估，因為不同層級之間的交叉比較要謹慎，不同群組之間的差距結果往往是雙向的，例如農村與城鎮之間的差別和城鎮與農村之間的差別，對于城鄉收入差距而言內涵是一樣的，如果不將重復計算的那一部分剝離，勢必會造成城鄉之間的收入差距被高估。因此，本文在他們研究的基礎上，進一步修正了城鄉收入差距公式，將總體基尼系數分解為四個部分，并將重復計算的那一部分群組間差距視為剩余項，即城鄉間的重合程度。本文的結論也正好驗證科威爾的猜想，即基尼系數無法全部分盡，分解始終會存在交叉項（或剩余項）［26］。

1.基尼系數計算公式推導

根據上述分析，本文采用分布函數擬合的方法得到洛倫茲曲線。假設居民收入的分布函數為F（t），表示收入不超過t的累計概率。為了使結果更具一般性，假設全體居民的最低收入為a，最高收入為T，因此，按照分布函數的性質，limt→aF（t）=0，limt→TF（t）=1準確來說，分布函數存在兩個間斷點，即limt→a-F（t）=0，limt→a+F（t）=1/N，當N無窮大時，1/N≈0，同理可知，limt→TF（t）=1。。根據厲以寧和秦宛順［39］、程永宏［35］的推論，洛倫茲曲線與分布函數的關系為：

2.基尼系數的分解

本文主要是基于城鄉二元結構來考察居民收入差距的主要來源，因此，將全體居民按照常住人口分解為城鎮人口與農村人口。按照群組的劃分，基尼系數也可分解為農村基尼系數、城鎮基尼系數與城鄉之間基尼系數。根據（9）式，農村地區的基尼系數為：G1=1/μ1∫T1a1F1（t）dt-∫T1a1F12（t）dt

四、基尼系數的分解結果

根據理論部分的推導，基尼系數分解的關鍵在于分布函數的擬合，而擬合的精度直接決定了基尼系數的誤差。按照《中國統計年鑒》公布的數據，2013年之前，農村有20組收入累計頻率的分組數據，2014年之后按照收入五等份分組公布數據；2013年之前，城鎮按照收入等級公布了7組數據，2014年之后也按照收入五等份分組公布數據。同時，由于《中國統計年鑒》只公布了每一組數據的平均值，本文以每組概率的平均值對應該組公布的收入（ 每一個等級頻率的中間值，即為對應的相應收入。例如城鎮等額公布的5組數據，本文按照10%、30%、50%、70%、90%的累計頻率選擇對應的收入。，2021年農村、城鎮居民在各收入段的累計頻率見表1。

由于分布函數的選擇對基尼系數的影響很大［33］，本文盡可能在提高擬合優度的前提下選擇合適的分布函數。根據程永宏的論述，生物學中的邏輯斯蒂函數（Logistic）形式比較適合擬合收入分布函數［35，40］，本文與程永宏保持一致，也選擇邏輯斯蒂函數來擬合居民的收入分布函數，自變量的參數值設定為0.05。以2021年的數據為例，通過Matlab軟件得到分布函數的參數，研究發現，分布函數的擬合優度達到99.7%以上，圖1為農村與城鎮的收入分布擬合曲線。

分別得到農村與城鎮的居民收入分布函數后，按照前面理論部分的推導，我們利用Matlab估算了農村與城鎮的基尼系數。同時，為了檢驗結果的平穩性，仍以2021年數據為例，按照兩組數據的平均值估算每一組的組內最高收入。并按照20%、40%、60%、80%、99.99%的累計概率得到一個基尼系數的分解結果，通過對比，兩組數據之間差別非常小。同時，本文測算的基尼系數的結果與國家統計局公布的結果相差不大，這說明前面對基尼系數的分解是合理的，兩組分解的結果如表2所示。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歷了三次收入分配政策調整，因此為了減小收入分配政策變動影響本文的核心結論，本文對2005年以后的數據進行分析。利用《中國統計年鑒》的農村與城鎮的收入分組數據，本文進一步估算了2005—2021年農村與城鎮的基尼系數，根據公式（17），我們得到了每一年城鄉混合基尼系數的加權公式，主要由四部分組成，即農村基尼系數、城鎮基尼系數、城鄉相對基尼系數與剩余項。同時，根據貢獻率的計算公式，進一步得到每一部分對城鄉混合基尼系數的貢獻程度（見表3）。

從圖2的結果來看，從2005年以來，全體社會的基尼系數經歷了先上升后下降，再略微上升的階段，與國家統計局公布的基尼系數變動趨勢基本一致。分開來看，農村內部基尼系數先降低后上升，在2012年達到最低，近幾年維持在0.43的水平，其主要原因在于低收入居民的收入增長小于高收入居民的收入增長幅度［1］。近幾年城鎮基尼系數雖然也與農村地區的基尼系數有著相同的趨勢，也逐漸達到了0.4的國際警戒線。而城鄉之間的相對收入差距數值雖然很大，超過了城市與農村的收入差距，但近幾年一直處于下降的趨勢。

從貢獻率來看，農村地區始終保持在10%左右，近幾年還略有下降，城鄉之間的基尼系數貢獻率則是逐年下降。與前兩者相反，城鎮內部的貢獻率逐年上升，除了高收入人群的增長快于低收入人群增長的原因外［1］，另一部分原因在于，農村地區的居民逐漸轉移到了城市，成為城市人口，其中相當大一部分并不是中高收入人口，也就是說中低收入城市人口的逐漸增多，持續擴大了城鎮基尼系數。在2012年之前，全國基尼系數的主要貢獻率為城鄉之間的基尼系數，而2012年之后，全國基尼系數的主要貢獻率為城鎮內部的基尼系數 2012年的城鎮化率為52.57%。。這說明，即便目前城鄉收入差距仍然大于農村與城鎮的基尼系數，但由于城鎮人口的逐漸增多，中國居民收入差距的主要來源已經從過去的城鄉之間轉移為城鎮內部的收入差距。因此，要縮小居民收入差距，不僅要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更要縮小城鎮內部居民收入差距。另外，本文對比了程永宏［35］關于基尼系數的貢獻率分析，由于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定義來源于兩個群組的分布函數差別，主要是收入群體的同層次比較，因此其城鄉之間的基尼系數貢獻率可能被低估。

為了進一步分析2012年居民收入差距主要來源于城鎮內部的原因，我們對比了各個部分收入差距貢獻率的計算公式。其中，農村內部基尼系數對總體基尼系數的貢獻率為αθ1G1/Gn，城鎮內部與城鄉之間的貢獻率分別為βθ2G2/Gn與αβG3/Gn，這就意味著，除了本身的基尼系數外，各部分的貢獻率主要來源于農村（或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份額與農村（或城鎮）居民總收入占社會總收入的份額，而其中農村（或城鎮）居民總收入為每個農村（或城鎮）居民收入與人口數量的乘積。根據《中國統計年鑒》的數據，城鎮居民的收入始終高于農村地區的居民收入，而隨著大量的農村人口進城，城鎮居民數量占總人口的份額逐年升高，這是造成居民收入差距來源發生轉變的主要原因。

為了驗證我們的猜想，我們對比了在不同年份的農村人口與城鎮人口占比數量。按照《中國統計年鑒》發布的每年城鎮與農村人口數量，繪制了不同年份的人口數（見圖3）。從圖3來看，在2011年之前，我國的人口大部分來源于農村地區，而在2011年之后，大量的農村人口進城，城鎮人口數量超過了農村人口數量，這就意味著，2012年之后居民收入差距的主要來源由城鄉之間轉變為城鎮內部，這很大程度是由于城鎮人口數量占據了居民中的絕大部分造成的，從而進一步擴大了城鎮居民收入差距的貢獻率。

五、基于城鎮內部基尼系數的進一步分解

根據前面的分析，從2012年以后中國居民收入差距主要來源于城鎮內部。為了進一步探索城鎮內部收入差距的主要來源及其歷史性變化，本文按照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的來源，將其進一步分解為工資性收入、經營性收入、財產性收入和轉移性收入，并估算2005—2021年每一部分的收入差距貢獻度。

由于國家統計局并沒有按照收入等級公布收入來源的數據，但是目前有8個省份公布了按收入等級的收入數據 按收入等級公布收入數據的省份為：山西、江蘇、安徽、河南、湖南、四川、甘肅、新疆。其地理跨度為分布在東部地區的省份2個，中部地區的省份3個，西部的省份3個，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本文根據公布省份的數據，按照加權的方式計算全國層面的數據，得到全國層面的按等級劃分的收入數據，具體公式如下：

（18） 其中，Yj表示全國的第j種收入，λi表示i省人數占所有省的比重，Wij表示i省的第j種收入，ni表示i省的城鎮人口，N為所有省份的城鎮總人口，j=1，2，3，4，分別表示工資性收入、經營性收入、財產性收入和轉移性收入。

由于城鎮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來源于四部分，因此這里有四個群組，即工資性收入、經營性收入、財產性收入和轉移性收入。為了解決各組間的人口占比，本文將每一部分的人員份額設定為25%。按照理論分析的結論，基尼系數可以分解為群組內部基尼系數以及群組之間的相對基尼系數組合。因此，可以得到如下公式：

（19） 其中，Gn為城鎮的總體基尼系數，Gj表示城鎮居民的第j種收入的基尼系數，μj表示城鎮居民的第j種收入的均值，μ表示城鎮居民的四組收入的均值，Δ表示各群組間的組間相對基尼系數與剩余項之和。根據理論部分的分析，利用Matlab軟件，得到四部分的基尼系數與相應的貢獻率（見表4）。

從表4可以看出，從2005年以來，城鎮居民的基尼系數始終呈現遞增的趨勢。從各項收入的基尼系數來看，經營性收入的基尼系數呈現先下降后又逐漸上升的趨勢。財產性基尼系數始終呈現遞增的趨勢，而轉移性收入的基尼系數則始終維持在0.3左右，雖然沒有出現太大的波動，但仍然處于一個較高的水平，這說明國家自2004年的收入分配政策確定后，分配效率仍然有進一步優化的趨勢［41］。

從收入差距的貢獻率來看，工資性收入不僅基尼系數值最大，其貢獻率也是最高的，其次是轉移性支付，這兩者是加快城鎮居民收入差距擴大的主要力量，并且這種擴張的趨勢仍在擴大。這說明，工資性收入的不平等性是造成城鎮居民收入差距擴大的主要原因，可能的原因在于人力資本存在的差異，因為高學歷群體的收入增長幅度擁有更多的空間，而低學歷群體整體上的收入增加顯得相對乏力［42］。同時，轉移性收入對城鎮居民的收入差距始終維持在10%—11%附近，這可能也與國家的社會保障政策有關，因為轉移性支付是緩解居民收入不平等最常用的措施，而轉移性支付的比例針對不同的收入群體差距不會很大，這有助于改善全國居民的收入差距［34，41］。因此，政府為了更好地緩解居民收入的不平等性，需要不斷縮小工資性收入的不平等性，同時加強轉移性收入的政策配合，如此才能夠更好地縮小居民的收入差距。

從貢獻率的發展歷史趨勢來看，工資性收入差距的貢獻率對城鎮居民收入差距的貢獻率持續上升，然而轉移性收入差距的貢獻率對城鎮居民收入差距的貢獻率始終維持在10%—11%附近，因此可以看出，在某個節點之前，轉移性收入差距可能是城鎮居民收入差距的主要來源，這也驗證了早期國家的收入分配政策可能會影響城鎮居民收入差距，而在2004年之后，國家的收入分配政策逐漸確定下來，工資性收入差距成為影響城鎮居民收入差距的主要原因。這種歷史變化說明居民收入差距逐漸由收入分配政策的不平等性轉變為人力資本的差異，這也與田柳和周云波的觀點保持一致［42］。

六、結論與建議

本文通過分布函數加總的方法，從理論上將基尼系數按照農村與城鎮的群組分解，并基于基尼系數的內涵對城鄉相對差距重新定義，有效破解了基尼系數分解的復雜難題。基尼系數由農村內部、城鎮內部、城鄉之間與剩余項四部分組成，這不僅解決了農村與城鎮收入分布交叉的問題，也指出剩余項仍然是基尼系數中不可忽略的一部分。同時，本文利用2005—2021年的數據進行城鄉之間混合基尼系數分解，研究結果發現，雖然城鄉收入差距數值仍然大于城鎮內部收入差距，但在2012年之前居民收入差距主要來源于城鄉之間的收入差距，而2012年之后居民的收入差距逐漸轉變為城鎮內部的收入差距，此時縮小城鎮內部收入差距對于整體居民收入差距的縮小作用更明顯。對于廣大學者而言，本文的結論無論是在衡量收入差距的指標選擇方面，還是為政府部門提供相應建議方面，都提供了一定的參考依據。

本文按照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的來源對城鎮基尼系數進一步分解，結果發現，工資性收入無論是在基尼系數的數值上，還是在整體貢獻率上，對城鎮居民的收入差距影響都最大，其次是轉移性收入。因此，本文也針對結論提出了相應的政策建議：一方面，政府需要制定縮小工資性收入不平等性的政策，例如，深化工資制度改革，加強對部分行業工資總額和工資水平的雙重調控，縮小城鎮居民的工資水平差距；另一方面，加強對低收入人群轉移性收入的政策性偏向，完善再分配調節機制，這些是實現共同富裕，構建和諧社會的主要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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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ve the Main Sources of Residents’ Income Gap Changed？：

Calculation Based on the Decomposition of" Urban-rural Dual Structure XIONG" Yunjun XIE" Hai2

Abstract： Since the 19th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the main contradiction of Chinese society has been transformed into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the people’s growing needs for a better life and the unbalanced and inadequate development. How to narrow the income gap and achieve common prosperity of mankind has become the focus of the majority of scholars. In the existing research， how to measure the income gap among residents is the key to analyze the issue of income gap. With more and more rural populations entering cities， has the main source of income gap among residents shifted from the past urban-rural income gap？ In view of this， this article uses the method of distribution function aggregation to theoretically decompose the Gini coefficient into groups of rural and urban areas. "The Gini coefficient is obtained by four parts： rural Gini coefficient，" urban Gini coefficient， urban-rural Gini coefficient， the residual term. This article uses income grouping data of rural and urban areas from 2005 to 2021 to calculate the Gini coefficient of each part and its contribution to the income gap among residents. Based on the contribution of each" part， the main sources of income gap among residents in each period are determined. The main results show that before 2012，" the income gap of Chinese residents mainly came from th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while after 2012， the income gap mainly came from the gap within urban areas，" whose proportion is constantly expanding with the increase of urban population. Moreover， the inequality of wage income is the main reason for the widening of income gap among urban residents. This article also proposes corresponding policy recommendations based on the conclusion. On the one hand， the government needs to formulate policies to reduce the inequality of wage income， such as deepening the reform of the wage system， strengthening the dual regulation of the total wages and wage levels in some industries， and narrowing the wage gap among urban residents. On the other hand， the government should strengthen the policy bias of low-income people’s transfer income and perfect the" adjustment mechanism of redistribution.

Keywords：residents’ income gap；main source；Gini coefficient；wage income

［責任編輯 劉愛華］

收稿日期：2022-10-28；修訂日期：2023-05-12

基金項目：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一般項目“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設計及測度研究”（20BTJ011）。

作者簡介：熊云軍，上海財經大學公共經濟與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謝海（通訊作者），深圳大學中國經濟特區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