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行錄

七月記

“糧食已經賣完。”母親臉上

溝渠荷載超重，她的春天被碾碎了——

去年白露的種子，連同今年三月的雜草

銀針在交出軟骨后超齡辭退

黃河水早已不是特供了：半月板突生鋸齒

鯉魚、牛肉和空中的羽毛不斷被擊碎

五千六百元是她們一生的福利

七月老綠，我們縱然忙碌：“不

是為了看花的。”電臺節目反以聲音救災

地震、暴雨，一個都不會少

麥子夏天發芽，就會在倒計時結束前減價

撕裂種皮和胚胎也算是一種懲罰

此刻，她們不關心魚蝦和屈子

上天垂憐啊，眼神和愛一樣遙遠

“水，發財。”她的嘆息在橋下漫延

送別

周山之上，晚風并沒有帶來霞光

芳草也沒有。不要試圖查找銀杏

松葉和藤蘿濃綠，我摘下柿子

裝點笛聲。韻腳在此時爬上枝頭

南風剛剛吹過，月光已沉沉睡去

隋唐城在今夜提前打烊。河水寂靜

銀魚、蜜瓜連同句讀從四面趕來

分別是沒有重逢的。只有星星

鏈接低垂的細柳，與蘇子瞻共酌

巖石力學性能過剩作加速度運行

此刻我們彎下腰，水中沒有藻荇

飄搖。流水里舊年的槐花還有鮮味

清甜的，在冷露和笑聲里浮動的

柔柔的是叔同譜曲時長長的沉默

觀文峰塔

我從伊河的邊上走過漣漪

在經年的秋雨里，邂逅你醉眼的迷離

那些悲歡的時刻一齊在史書中騰挪

興亡的順從者數著月光安眠

薔薇不移。想到太白依舊

杯酒里剎那便逝的芳華、風煙和塔

巨鳥穿越密林，編鐘與指尖輕觸

一滴淚落在我額頭。繼而，牡丹微顫

光影和色彩于風中迭起。商鋪復建

我來不是為了看花的，湖中魚

池邊鵝和石階下暗藏的舞女，也不是

丟掉倉惶，丟掉膝蓋和腳底的疤

連同遠方半碗紅日被晚風揉碎

風化是一切的問題答案，是唯一的真

是我們眼底唯一的出路

妄想

西風銜來那條黃昏找來時，我

把自己關在9樓。方盒是生活的全部

如果不需要再替陽光消耗碳化物

橋邊的海棠在親吻湖畔的云，手中的薔薇

和枕邊的晚風，都會浸滿洛水的沉香

“可惜了，可惜了。”黃花不再生長

敲敲杯底空無一物，杜康殘漿

糧食和蔬菜早已與南山無關

大漢也不過是一節車轍殘存至今

我想，我又對著太陽神撒謊了

這迷人的白日夢最是誘人

依次顯現的，還有我們的余生――

溫酒、種花，煮粥、沏茶

在一樹花開的經綸中卷起疼愛

想起那一天比一天年老的黃昏

遺址

一只燕落了下來。此地不乏小徑

啄食根部，剪刀反以裂痕結識玉蘭

早年的黑泥仍在口中回甘

不必冥冥。王家謝家的遺風尚存

曹家李家門樓的青瓦散落

交替向前。它又一次停于棧道——

狄公柳岸處掀起了綠濤，漢唐

氣韻迭起，駱臨海的鵝也游回了故地

夕陽躺在它額間的羽毛之上

“千年了。”過往嘆息著隨流水躍動

晚景碎裂、白鳥乍起

穹頂涼風。祖神有信件郵遞

責任編輯 黃 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