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T臺新文藝復興

2024-04-29 00:00:00王懸

ELLE世界時裝之苑 2024年3期

幾百年前，發端于意大利佛羅倫薩的文藝復興運動開啟了西方文明史的新時代。這一時期，歐洲逐漸走出黑暗年代，藝術文化、科學技術等各方面得到迅速發展。至此之后文藝復興的精神一直影響著意式審美，2024年春夏的秀場上，我們看到這種影響力在意大利品牌身上的顯現，在繼承中創新，掀起一股文藝復興的新風。

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將人類的理性與感性結合，把藝術從宗教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充分展現出以“人”為核心的創作特征。意大利的時尚一直傳遞著這種豐沛的情感。同時，熱情的顏色、繁復的紋飾、極具存在感的寶石和閃片都是意大利時裝重要的表現特征。Gucci神秘的酒紅色、Versace富麗繁復的印花和Valentino大理石雕刻一般的鏤空技藝都是自文藝復興以來意大利風格在時尚中的具像化體現。

與此同時，新技術、新材料的運用也讓這一時期的作品得以更精細地發散。除繪畫以外，在14世紀末到16世紀初的意大利，許多雕塑家開始使用大理石作為雕塑材料，雕塑家們相信每一塊大理石里面都藏著一個偉大的靈魂，而其使命則在于用巧妙的構思和鍥而不舍的雕琢將這個靈魂從石頭中解放出來。文藝復興以來，對一種材質的精雕細刻成為意大利時尚最寶貴的精神，這種對材質的不斷開發和雕琢讓意大利的工匠精神得以聞名。Bottega Veneta對皮質的探索繼承了這種雕琢精神，用極盡復雜的工藝賦予皮料不同的靈魂。

1506年雕塑拉奧孔在尼奧皇帝的金宮遺址被發現，拉奧孔的面世影響了文藝復興時期藝術家的創作風格，這種用扭曲和不和諧的手法來表現美與和諧的反叛藝術被米開朗基羅等藝術家繼承，發展成為屬于文藝復興時期的反叛精神。文藝復興晚期，矯飾主義繼承了這種反叛，創造出一種以打破前人制定的和諧和比例之美為目的藝術表現方式。這種不斷打破規則，挑戰既定美學的反叛精神同樣蘊含在意大利時尚品牌的精神中。Prada標志性的ugly chic，以不和諧為和諧，以不斷變化的方式進步正是這一反叛精神的集中體現。

在今天的許多服裝造型中，依舊能看到文藝復興時期服飾風格的影子，不過與過去相比，如今意大利時尚的新文藝復興去其形式，留其精髓，從繁復的宗教畫提取濃烈的色彩，從細節的雕琢上繼承鉆研精神，從打破審美規則中獲得反叛勇氣，也在技術的進步中不斷理性思考。

文藝復興是重生再塑的標志，亦是集體創作的象征。如今意大利時尚中新的文藝復興是往日留存下來的瑰寶與現代精神相結合的成果。曾經的文藝復興就像一種新造的語言，是屬于全人類的閃耀時刻，照亮隧道盡頭的虛無。到了今日，文藝復興時期蓬勃的創造力，對藝術的極致呈現追求，對規則的無懼無畏都立足于新時代的節點上，成為了厚重、簡潔、無畏的文藝復興新風格。

本期專題，也將以六個特點展開，剖析文藝復興中的精神特點在現代意大利時裝中的繼承與創新，也通過意大利設計師的視角看見意大利的創意力量，感受新文藝復興的優雅、能量與活力。

1濃郁色彩

在文藝復興的全盛階段以波提切利為代表的藝術家用豐富的色彩創作了令人愉悅的藝術作品，這時期藝術家常采用一些技法來讓繪畫變得更加鮮艷絢麗。時間推移，這種色彩運用的方式被吸納在意大利時裝中，隨著歷史發展，繁復的細節和宗教意味已經褪去，色彩的力量得以保留。在2024春夏秀場中可以看到強烈濃郁的色彩大面積出現，橙色、紅色、靛藍、鵝黃，鮮明的色彩搭配意大利時裝簡潔有力的線條和輪廓，體現出當代意大利時裝繼承傳統并重新演繹的特點。

文藝復興小課堂

色劑與染料取自于寶石

與古典時代相通，文藝復興時期的調色板常以雄黃色（一種介于紅與橙之間的色彩）為特征，其他亦有鮮紅、群青、銅綠、紫色及琥珀棕等。這些色劑與染料基本都從自然中取得，其中有些顏色如天青石藍——由于它必須要從珍貴的寶石中取得，且提取的過程繁冗復雜，因此價格十分昂貴，而當這份價值體現在人物畫作上（如衣履），色彩往往與奢侈和尊貴掛鉤。

封塔納“空間概念”系列

與舊時文藝復興的色彩主張相比，新文藝復興的色彩美學趨向從“運動”中的物質、顏色和聲音中發展出新藝術。以藝術家盧齊歐· 封塔納最為著名的作品《空間概念，等待》為例，他似乎用一刀割開一抹嫣紅，也通過這獨具力量的一劃，讓觀眾與黑暗處在靜默對峙的位置。為形成如此斑斕的色彩，封塔納的做法是先在畫布上涂上深紅，再加一層熒光，這在1960年代的藝術界也是極為新穎的創作手法。

2反叛精神

文藝復興即人文主義精神，強調個體的尊嚴和價值，倡導思想自由與解放，對抗中世紀封建主義，反叛的精神從此根植于意大利文化中，意大利時裝延續了以碰撞、對比和扭曲來表達審美的精神。

1913年Prada以打破時尚審美規則的姿態進入時尚界，此后一直是反叛精神的代表。2024春夏系列中，品牌用油蠟夾克、學院風polo衫與1920年代的flapper girl舞女流蘇裙對撞，不受規則的限制。

保持理性的質疑發源于文藝復興，也是意大利時裝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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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叛逆精神的尼龍包

當Miuccia Prada在1984年代推出第一款黑色尼龍包，這只象征著叛逆精神的包袋在當時大獲成功，時至今日，品牌持續通過不設限的創新思維推動多元價值的轉變。

矯飾主義

出現在文藝復興晚期的矯飾主義（又稱“風格主義”）天生自帶蔑視態度，以及一種“有意為之”的作風。這種獨具反叛精神的藝術風格在當時以夸張、扭曲、變形的人體作品為代表，而帕米賈尼諾的作品便是極為明顯的例子。矯飾主義風格持續到16世紀末，直到后來更為奢華、享樂主義的巴洛克風格將其取代。

3理性線條

文藝復興運動中科學的發展，讓藝術家在創作時加入了更多理性的思考。20世紀30年代，意大利發展起以理性為核心的建筑風格，幾何學與透視法，簡潔的輪廓與舒展的線條最終反哺意大利的設計風格，這種對時裝的理性思考延續在2024春夏秀場上，極簡的輪廓和功能性的單品大行其道，Tod's可以掛手套的腰包、可變形的風衣，Bottega Veneta線條舒展的風衣，Gucci的超短褲和長外套，都闡述著這種簡潔理性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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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理性主義美學文藝復興時期科學不斷進步和發展，理性主義盛行，這種理性反映在了意大利的美學上，雅各布· 德巴爾巴里這幅《帕喬利肖像》中著名的多面體水晶展示了科學精神與藝術創作的結合。“理性主義” 反映到今天的時裝設計上，是那一份人人皆可觸達的實穿性，有著內斂、思辨風格的極簡主義也因此大行其道。

《帕喬利肖像》

雅各布·德巴爾巴里畫面中的男人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一個木質正十二面體框架模型的頂點。

本季的服裝是一個關于人物對象的故事，這些物品令人渴望收藏，但不是為了被束之高閣，而是為了點亮每一天。

——Sabato De Sarno（Gucci創意總監）

4紋飾之美

在文藝復興風格尚未完全形成之前，意大利的部分裝飾設計師就已經在為這一變革做準備。彼時，裝飾設計更頻繁地與造型藝術融合在一起，到文藝復興時期，藝術家們則致力于復興古典裝飾藝術。2024春夏女裝趨勢中，植物花卉圖案趨向于以手繪花卉印花、寫實花卉圖案為主，并以層疊、抽象和夸張寫意的方式，呈現出不同植物花卉的新風貌。新季Valentino女裝系列中，Pierpaolo Piccioli將目光聚焦于布料和剪裁，以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建筑常見的“淺浮雕”樣式為靈感，發展出全新工藝“Altorilievo”，巧妙地將織物制成無縫的立體狀態，并以巴洛克風格的樹木、水果、花朵、動物圖騰呈現，這其中或許也蘊含設計師本人對于今日意大利新風格的反思。

自然寫實花紋

16世紀的藝術家以其靈巧的手指為西方藝術風格指明了更富活力的方向，類似于花卉植物、水果圖案、再造人像等紋飾為樸實無華的畫面增添不少光彩。文藝復興之后，對花紋的傳承也被運用在意大利時尚中。

茛苕葉飾旋渦

15世紀文藝復興時期，渦形裝飾取代了葉飾，鋸齒狀的植物圖案順應流行起來，后來這類圖案在大部分大型建筑物上一直發揮著重要的裝飾作用，而后流傳到服飾領域，結合意大利的傳統手工藝（如手工刺繡、手工縫制、手工串珠等），令意大利的服飾更具文化與藝術價值。

教堂彩窗世俗化

因科技發展，玻璃的造價降低，彩色玻璃窗開始更常見地出現在住宅、公共大廳和企業中，內容題材也脫離了宗教畫的束縛，出現了更多世俗場景，藝術家的創作也將現實主義的理念注入其中，明暗對比和鮮明色彩的運用讓彩窗具有更好的表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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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第奇家族家徽

作為文藝復興運動中重要的助力，美第奇家族資助了多納泰羅、米開朗琪羅等著名的藝術家，也贊助了伽利略和達芬奇這類天才科學家，極大地推動了意大利科學和藝術的發展。家族家徽上紅色的球代表金幣，也有說法認為紅球是美第奇為查理曼服務的祖先阿偉拉多盾牌上被擊打形成的凹槽，其上的藍色金鳶花球是法國國王路易十一的御賜，鑲嵌在一個盾形底座上。家徽圖案象征著美第奇家族的財富和地位。

5考究細節

對細節的關注和對現實的刻繪是文藝復興時期藝術家創作的重要特點。常常有人認為這與藝術家的悉心雕琢息息相關，但個人的天才和創造并非整卷古典故事的全部，贊助人對細節的把控非常之嚴格，挑剔的贊助人會將畫面的具體細節盡可能地詳盡羅列，這種對細節的極度重視也延續在意大利時裝領域中。

POINT 1珠寶裝飾的覺醒

新文藝復興珠寶再度回歸潮流，無論是代表自然主義風格的珍珠、天然石，還是以黃寶石、鉆石為主要凸顯的埃及復興風格，珠寶作品成為昔日藝術文化的一面瑤鏡，也為時裝的細節添光溢彩。糖果一樣的大塊寶石是2024春夏秀場上的亮點，Gucci的設計師在包袋、裙裝和鞋子上都鑲嵌了大塊的寶石，保存了文藝復興重要的傳統細節。

POI NT 2皮革千面

15世紀的佛羅倫薩，皮革工藝經歷了顯著的技術發展，這為皮鞋制作提供了堅實的基礎。如今包括皮革產品在內，世界一流的時裝設計依舊大多來自意大利品牌，一件“意大利制造”的皮革產品往往意味著檔次高、質量優、花色品種齊全。2024春夏秀場上，雕花皮革、流蘇皮革，以及像報紙一樣的印花皮革紛紛涌現。

POINT 3內外馬銜扣

自19世紀以來，馬術不僅象征著擁有馬的身份，而且一直是軍事力量和上層階層特權的象征。

據Gucci品牌歷史記載，馬銜扣的設計是創始人Guccio Gucci某天和英國貴族討論起有關賽馬的話題而深受啟發產生，后來Guccio便在設計中融入大量的馬術靈感。當一款鞋履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存在70余年，這便意味著它經得起潮流的演變。由于足夠經典、足夠百搭、足夠有辨識度，以及足夠好穿，70余年來，Gucci馬銜扣樂福鞋依舊是時尚界最炙手可熱的單品之一。2024春夏秀場上馬銜扣被重新演繹，不僅出現在鞋、包袋上，也作為項鏈、手鏈和裙子上的五金裝飾，為這一傳統的品牌標志帶來更多可能。

6建筑輪廓

文藝復興建筑最明顯的特征是揚棄了中世紀哥特式建筑風格，重新采用古希臘羅馬時期的柱式構圖要素，特別是古典柱式比例、半圓形拱券、以穹隆為中心的建筑形體等。

這種和諧的弧形建筑輪廓之后被大量運用在時裝設計之中。這一季設計師將對稱作為出發點，以此來探討身體、女性力量以及科技。Sportmax大量的幾何廓形正是平衡和對稱的體現；Versace與Gucci外套中的拱形肩部線條和Bottega Veneta拱形結構的弧形裙擺都采用了這種平衡的建筑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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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羅馬建筑師維特魯威的《建筑十書》在15世紀被重新發現時是一份沒有插圖的手稿，出版商們配上插圖后大賣。

《建筑十書》

受古羅馬建筑師維特魯威（Vitruvius）《建筑十書》的啟發，達芬奇在1490年對這幅畫進行了二次創作，這幅畫描繪了一個裸體男子處于兩個重疊的位置，他的胳膊和腿分開，以他的足和手指各為端點，并外接圓形和方形。藝術史學家卡門·班巴赫（CarmenC. Bambach）將其描述為“西方文明中歷史標志性圖像中的翹楚”，這幅畫中完美的比例被認為是文藝復興達到鼎盛的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