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豆腐

李曉東

自從進城后，新根嫂就閑不住，三天兩日回樟源村里拔蘿卜、挖紅薯、割韭菜、捉泥鰍，帶到城里賣，一個月賣千兒八百塊錢，來補貼家用。

新根在建筑工地上做小頭目，每天有幾百元收入，看不慣新根嫂那點小錢，說：“你進城了，就安心享福吧。你要是實在閑不住，就去打打麻將，跳跳廣場舞。”

可是，新根嫂就是不聽，說進城后一直靠男人養著，心里不踏實。去年夏天，眼看學校放暑假了，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街上散步納涼的人越來越多，新根嫂開始制作黑涼粉糕，用鐵桶裝著，擺在小區外叫賣，三元錢一大碗，便宜。還別說，過路人望著一塊塊黑涼粉糕浸在冰水里，更覺得口渴難忍，紛紛停下腳步，買一碗消暑。她一天下來賣百來元錢不成問題。

但好景不長，新根嫂發現小區外又多了好幾家賣涼粉糕的攤子，生意不好做了。有好幾次，她的涼粉糕都沒賣完，只好帶回去給家人吃。新根見狀，抱怨道：“我讓你安心享福，你不聽。以后你就把涼粉糕當飯吃好了！”

新根嫂沒作聲。不久，她又嘗試做白涼粉糕，就是那種用薜荔果實加工制成的結晶體，晶瑩剔透，又脆又爽，口感獨特。果然，她的生意又有起色了。

可才過了幾天，新根嫂發現生意又冷了。原來別的攤主也跟著賣白涼粉糕了。回家后，她跟新根商量，準備買新鮮仙草來做仙草糕。新根笑道：“這樣很麻煩，成本也更高，不合算。還是省點心，在家歇著吧。”新根嫂懟道：“別以為你現在有幾個閑錢，就嘚瑟起來，等到工地沒事做時，看你拿什么養家！”

新根嫂依舊去擺攤。過路人看到那仙草糕又嫩又綠，一塊塊漂浮在冰水上，都不由得停下來，買一碗消暑。她的生意又好起來了。有的顧客還買上好幾碗，帶回去給家里人吃呢。新根嫂看著，喜上眉梢。

大約過了十天，新根嫂發現別的攤主也悄悄改賣仙草糕了，小喇叭里反復播放著：“新仙草做的仙草糕，快來買喲！”完了，新根嫂的生意又冷下來了。

新根嫂郁悶，向新根訴苦。新根說：“別折騰了，現在做什么生意都卷得很，你還是安心在家歇著吧。”新根嫂不悅，懟道：“我好手好腳，能掙多少錢就掙多少，總比坐吃山空好。”新根說：“物以稀為貴，做涼粉糕也要創新。有空我帶你去樟源村，教你做一種特殊的涼粉糕——神仙豆腐，以后就沒有人跟你競爭了。”

回到樟源村，新根帶著新根嫂沿著古驛道爬上樟源嶺，發現道旁長有許多灌木。新根指著一種灌木說：“這就是六道木，也叫神仙樹，快來采摘它的葉子做神仙豆腐。”

這天中午，新根夫婦提著兩大袋樹葉回到樟源村，走到古井邊，新根開始演示怎么做神仙豆腐。他先把樹葉洗凈，用手搓成糊狀，放入一只木盆內，再取少許草木灰，加上水，用布過濾，倒入木盆內的葉子漿里，不到20分鐘，那漿液便凝結成塊。新根拿刀片將它切成若干小塊，一塊塊顏色翠綠，如碧玉翡翠。新根說，加點白糖和芝麻，可以當涼粉糕吃，風味獨特；若調上油、辣子、鹽、醋、蒜泥，撒上蔥花，它便成為一道好菜。

新根嫂大開眼界，想不到新根還有兩把刷子。新根笑道，小時候家里窮，夏天嘴饞時，他和伙伴們常用六道木的葉子制作涼粉，此外還嘗試用桑樹葉、構樹葉制作涼粉呢。

回到城里后，新根嫂立馬改做神仙豆腐，生意特別紅火。后來她索性租了個小店，以賣神仙豆腐為主，兼賣其他風味小吃。新根嫂的錢包漸漸鼓起來，見人總樂呵呵的。

轉年夏天，街道旁賣涼粉糕的攤主又吆喝起來了，但都沒有新根嫂店里的生意好。新根嫂一個人都忙不過來了。而此時，新根的工地竣工了，一時很難接到新項目，正悶在家里發愁。新根嫂說：“你找不到事也不用著急，就先到我店里來打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