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你擦鞋

作者簡介：谷希，本名豐國需，浙江省作家協會會員、浙江省民間文藝家協會故事專業委員會副主任，中國民間文藝山花獎獲得者。原“故事派對網”站長、網校校長。

王強大學畢業后進了機關，很快學會了看人辦事這套功夫，幾年下來混了個一官半職。他一直覺得學習能改變命運，若不是自己當年考上了名牌大學，說不定現在還在農村混呢。

這天，王強開車去接兒子放學，見時間還早，便在校門口溜達起來。突然，他看見學校對面的墻角下有個擦皮鞋的攤位，擺攤的是個女人。他見自己的皮鞋有些臟了，就走過去在攤位上坐了下來，讓那女人給他擦皮鞋。

女人當即手腳麻利地給王強的皮鞋上油，擦了起來。王強擱著腳，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女人閑聊起來。女人告訴他，自己是從農村老家出來打工的，由于沒有文化，找不到好的工作，于是干起了這擦皮鞋的行當。

王強樂了，趾高氣揚地說：“這年頭，學習改變命運。你沒文化，還想干啥？也就只能擦擦皮鞋了。”女人一聽這話，正在擦鞋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她抬頭朝王強看了看，又低下頭繼續擦起來，再也不搭理王強了。

王強自顧自地東拉西扯，話還沒說夠，女人卻說鞋擦好了。王強一看，皮鞋擦得锃亮。“嚯，手藝還不錯！”他當即付了錢，踱到了學校門口。

不一會兒，王強的兒子出來了，他拉著兒子的手，往自己停車的地方走去，邊走邊問兒子，期中測試考得怎么樣。兒子支支吾吾地說：“沒……考好，只考了73分……”

王強一聽，嘆了口氣，正想教育兒子兩句，恰好看見了剛才那個擦皮鞋的攤位，當即有了主意。他拉著兒子走過去，重新在女人面前坐了下來，要那女人為他擦皮鞋。

女人一看，傻眼了：“你不是剛才來擦過了嗎？難道是嫌我擦得不夠亮嗎？”

王強擱起了腳，滿不在乎地說：“讓你擦你就擦，照顧你生意不好嗎？反正我有的是錢，想擦幾次就擦幾次。”說著拿起手機，對著攤位上的二維碼掃了一下，支付了擦鞋錢。女人見王強把錢都付了，也就不再說什么，開始麻利地上油擦鞋。

這時，王強掏出手機，遞給兒子說：“兒子，來，你給老爸拍張照片。記住，要把那擦鞋的拍進去。”啥意思？女人一聽，不由得又抬起頭來看看王強。

王強得意地點了根煙，一邊吐著煙圈，一邊對兒子說：“兒子，你看見沒有？擦皮鞋的都是沒文化的人。你可要好好學習，只有學習才能改變命運。如果你不好好學習，將來考不上好的大學，你也只能和她一樣擦皮鞋！你懂嗎？”

女人愣了一下，還是沒有出聲。王強的兒子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擦好鞋，王強就帶著兒子走了。到了停車的地方，王強一摸口袋，發現手機不見了，忙說：“兒子，老爸的手機呢？快還我。”兒子驚訝地說：“我剛才就給你了呀，你正好要點煙，就隨手放凳子上了。怎么，你后來沒拿嗎？”

王強頓時覺得腦袋嗡的一聲，這手機要是丟了，那還了得！王強讓兒子在車旁等著，自己三步并作兩步往校門口跑。幸好，他大老遠地看到那女人還在。王強跑過去，氣喘吁吁地問：“你……你看見我……我放在凳子上的那個手機了嗎？”

女人平靜地說：“一開始我還真沒看見，后來手機響了，我才發現的。我還以為是你打過來的，就拿起來接了一下，誰知道，電話里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還罵我是‘黃臉婆……”

啊？王強傻眼了，知道是那個和自己不明不白的小美女打來的電話，他不由得臉上一紅：“快，快把手機還給我，別人的閑事莫多管！”

女人一聽，說：“還你？就這么簡單？我被侮辱了，你還說我多管閑事？”

“這……”平時伶牙俐齒的王強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定了定神說：“這樣吧，我給你錢。”

女人“哼”了一聲，說：“告訴你，不是我掙來的錢，我是不會要的。手機可以還你，但我有一個要求。”

“什么要求？”

女人指指地上的擦鞋工具，說：“我的要求很簡單，喏，你給我擦一次皮鞋。”

“什么？”王強愣了一下，氣呼呼地說，“我一個堂堂的機關干部給你擦皮鞋？你是哪根筋搭錯了吧？”

女人笑了：“不擦？不擦也行，我就把剛才那個電話給回撥過去，我也來試試罵人的滋味。”

王強一聽，急了，此事一鬧大，校門口的人都過來看熱鬧，這面子往哪擱呀？趁現在還沒人注意，擦就擦吧。想到這里，他不耐煩地說：“行行行，我給你擦還不行嗎？”

這下好了，兩人互換了位子，王強坐到了攤主的位子上，給那女人擦起了皮鞋。可這王強沒怎么擦過皮鞋，再加上心急，手忙腳亂地怎么也擦不好。

這時，女人扭頭朝旁邊喊了聲：“小毛，你過來。”王強抬頭望去，一旁的樹蔭下有個小男孩，正趴在凳子上寫作業。小男孩聽見叫喚聲，當即放下作業本走了過來。

女人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對他說：“小毛呀，你今天雖然又考了100分，但是媽媽要告訴你，除了好好學知識，還要好好學做人！否則讀書再好，將來哪怕當了官，也照樣給人擦皮鞋！”說著，女人用手指指王強，“喏，甚至還會像他這樣，連皮鞋也擦不好……”

聽了這話，王強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