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谷中的“麥”和“稻”

凌麗君

在現代生活中，中國南北區域的主食稍有不同，北方以面食為主，南方則以米飯為主。面食由麥子碾成面粉后制作而成，而米飯則由稻谷加工為大米而成。可以說，麥和稻是我們現代人主要的糧食來源。

中國什么時候開始有麥子和水稻呢？我們可以借助多種途徑去探尋一下這個秘密。如果你是小偵探，會采用什么方法呢？對，我們可以先借助古代書籍，看看在老祖宗的書中，是否已經記錄了它們。

那就從比較早的先秦文獻開始吧。哇，沒想到在很多書籍中都已經有“麥”和“稻”的身影了。比如《詩經》，其中有一首《七月》，反映了周代早期的農業生產和日常生活。它講到，進入秋天以后，人們“九月筑場圃，十月納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麥”“十月獲稻”，詩中的黍、稷、麻、菽、麥、稻等，都是當時主要的谷物。古代有“五谷”之說，用五種谷物作代表統稱糧食作物。其中一種說法認為“五谷”是麻、菽、麥、稷、黍，另一種觀點則認為是黍、稷、菽、麥、稻，唯一的差別就是麻和稻。《論語》中有一句名言“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四體指人的兩手兩足，意思是一個人不動手不動腳，對農作物也區別不清，以此來形容人脫離生產勞動，缺乏生產知識。

盡管五谷的所指有爭議，但我們能夠確定的是，早在中國上古社會就已有麥與稻了。

除了書籍的記錄，小偵探們，你們還能想到什么方法去證明這一點呢？提示一下，我們這個欄目可是“說文解字”哦。對了，我們還可以從字形中進一步去求證。

在中國古老的文字甲骨文、金文中，我們真的看到了麥和稻的身影。

，這個字形就是“麥”字最初的寫法，很像我們之前總看到的“木”（? ?），唯一的差別是字形上方改為“^ ^”，畫出小麥對生的麥穗。有的字形還特意突出麥子成熟后麥穗下垂的狀態，寫成? ? 。古人認為麥子這樣的農作物是上天所賜予的，為了強調從上天來到人間的這個動作，又在字形上增加了一只倒寫的腳? ? ，于是字形搖身一變，成為了? ? ，這就是我們現代字“麥”的來源。

“稻”的古文字形則寫作? ? ，這個字的上面是“禾”，中間是“爪”，也就是手。手下是舂米用的“臼”，最下方的那幾點便是米。這個字形非常形象地體現了稻米加工的過程。稻谷外殼堅硬，只有舂去殼以后才是米。還有的古文字形是左右結構? ? ，左邊是禾，右邊的上方是“爪”，爪下的一橫代表舂米用的棍子，最下面就是“臼”。現代字形“稻”其實就來源于它，只不過我們現在已習慣將“稻”視為形聲字，左邊“禾”表義，右邊“舀”也不再體現手拿棍子舂米的場景，變為聲符，提示這個字的聲音。

無論是書籍的記錄還是字形的分析，都已經幫我們驗證了中國早期就有麥、稻等農作物了。我們的“尋寶記”是否就可以畫上圓滿的句號了呢？考古學界又提供了最有說服力的線索——實物證據。1973年，考古專家在浙江省余姚市發現了一個古代文化遺址——河姆渡遺址，在出土的文物中，人們發現了大量的稻殼。可以想象，早在七千年以前，中國長江流域就已經有大面積的水稻栽培了。

麥與稻除了作為農作物外，它們也是釀酒的主要原料。中國有一款名酒叫“五糧液”，從這款酒的命名中，你也可以看出糧食與酒的密切關系。

《詩經·七月》講到“十月獲稻”，下文就是“為此春酒，以介眉壽”，意思是用收獲的新米釀成春酒，以此來祝賀主人長壽。在古人眼里，稻米是釀酒的最高食材，東漢有位叫鄭玄的學者就說道：“凡酒，稻為上，黍次之，粟次之。”做酒的原料中，稻谷是最好的，次一點的是黍和粟。麥子入酒，就更為常見了。如果你留意現代人喝的啤酒或白酒的成分，會發現它們的配料中都有大麥或小麥等。

在文學家的眼里，麥與稻又有別樣的美。宋代詩人范成大在《四時田園雜興》中關注到了麥子盛開的花朵，一句“梅子金黃杏子肥，麥花雪白菜花稀”，就讓我們聯想起豐收后雪白的面粉。宋代詞人辛棄疾則在《西江月》中嗅到了稻子開花的香味，一句“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讓我們沉浸在喜悅、歡快的豐收場景中。無論是麥花的雪白，還是稻花的清香，都是一幅讓人感動的幸福的畫面。

（北京師范大學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

中國文字整理與規范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