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蘭淇

湖邊的柳條輕拂過水面,蕩起一圈圈漣漪,緩緩地向四周擴散開來,水中央的睡蓮隨之起起伏伏,驚起了花間的蜻蜓,趴在蓮葉深處的青蛙生氣地叫了幾聲,懊惱地看著眼前的一頓美餐就這樣飛走了。
一個月前,我終于拿到了期盼已久的錄取通知書,從重巒疊嶂的小村來到了車水馬龍的省城,進入這所全國知名的醫學院,向著自己的夢想邁進了一大步,心里的那個小愿望仿佛也快要實現了。
許是還沒有完全適應都市生活的節奏,周末的清晨,我很早便起床了,一路慢跑來到校園的人工湖邊,拿出爸爸給我親手制作的小短笛,對著寂靜的湖面吹了起來。舒緩的笛聲因為清晨的寧靜更顯得空靈,湖心亭里正在晨練的一位老者被笛聲吸引,轉身向我這里張望。我也注意到了他,一剎那間,這個熟悉的身影讓我猛地一震,笛聲也戛然而止,仿佛一只大手把我一下子拽回到幾年前的那個日子……
那天傍晚,在果園里忙活了一天的爸媽收拾好農具正往家走,一陣濃濃的山霧從山頂傾瀉下來,漸漸籠罩了山腳下的村子。快到村口的時候,一輛拉水泥的大頭車猛地斜刺過來,把躲閃不及的爸爸直接撞倒在地,鮮血一下子從爸爸口中流了出來。聞訊而來的村醫給爸爸做了簡單的處理,又叫了村委會的面包車把爸爸和驚慌失措的媽媽及我一起送到了鎮上的醫院。
說來也巧,那時正有一位省醫院的專家帶著學生們在我們鎮醫院走訪坐診。我們一到醫院,這位專家和他的助手們就把爸爸接進了手術室。整整7個小時,手術才結束,爸爸被推進了監護病房。
我和媽媽來到那位專家的辦公室,終于見到了為爸爸主刀的主治醫生。他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大約六十幾歲,額頭上掛著一層細密的汗珠,白大褂的領口也被汗水浸透了。“沒事了,患者已經脫離了危險,放心吧!肝臟有輕微傷,胸骨部分斷裂,還有些外傷,但經過手術已經沒有太大的生命危險了,只是術后恢復時間可能有點兒長。你們先辦理住院,等病人情況穩定了,再轉到市里的醫院做恢復治療,放心吧!”聽到這些話,我和媽媽才稍微緩過神來。“都凌晨三點了,小姑娘,你和媽媽還沒吃過東西吧?這是學生們給我買的包子,就是有點涼了,湊合一下,吃兩個墊墊吧。”看著醫生遞過來的包子,我的眼睛突然濕潤了。為了救爸爸,他在手術臺前站了幾個小時,此刻卻還關心著我們母女倆。人說“醫者仁心”,這位老大夫的仁愛之舉深深打動了我。我默默地記下了他胸牌上的名字。
爸爸轉院的前一天,孟大夫來病房看爸爸。我輕輕地對他說:“孟伯伯,我將來也要當大夫,當個像您這樣的大夫!”孟大夫笑著拍拍我的肩膀:“好啊孩子,好好學習,將來到省城的醫學院來上大學,我就在那里教書。等著你啊,小姑娘!”
“小姑娘,吹得很好聽,怎么不吹啦?”那位晨練的老人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我的身旁,“你是哪個系的學生啊?”真是孟大夫!這熟悉的面孔和聲音,就是他啊!意外的重逢讓我好一陣子才說出話來。
“孟教授!您還記得我嗎?當年就是您救了我爸爸,也是因為您,我才立志成為一名醫生。今天真的有幸見到您了!”孟教授一臉疑惑地打量著我,銀白的發絲在微風中輕輕顫動著。
初升的紅日里,一位少女攙扶著一位白發老人徐徐而行,路邊的梔子花潔白無瑕、淡雅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