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日，雨（外二首）

木老師

我不認識你

我只知道山的那邊就是湖

這種感覺很好

我沒有去看湖

只是聞到湖的味道

平平的，靜靜的

很美

起霧的時候

在湖邊是看不到對岸的

有時甚至感覺

岸根本就不存在

我不必去看湖

只是閉上眼睛

就很輕易地沉入湖底

雨點飄落在湖面上

像砂紙打磨著毛玻璃

（像里爾克徘徊在秋林中

腳下落葉咔嚓作響）

還有魚類的半透明骨頭

在那里

我會剝開一個清澈的酸橘子

一邊一瓣瓣地嚼著

一邊用望遠鏡看看

珞珈山的秋色

和山下的人群

或許

葉脈已經忘記了未來

青苔在某一個下雨的星期六

終于鋪滿我的臥室

那些細小的楓葉

在深色柏油路上

紅或黃

像口中呼出的白氣

真的好溫暖

你能感受到雨中的溫暖嗎？

九千萬個下雨的日子

塔吊靜靜地站在廢墟里

在雨中做夢呢

于意云何？

過去心不可得

現在心不可得

未來心不可得

高高的軟軟的枕頭

裝滿烏云的枕頭

和永遠理不清的詩稿

沉下去，沉下去

沉入向內的湖

圓潤而凝滯

望不到岸

關于一中的記憶

突然感覺高中時代如此潔白，潔白得像玻璃珠中的氣泡。

氣泡是遙遠的大地上最后一座大理石碑，上面刻著：青春到此。

（我所追求的是什么？

昨天溫暖，今天寒冷，明天懸在夢里發酵。）

戰爭般的高考如此結束了，

玻璃球紛紛落在地上，碎成玫瑰花瓣的形狀。

我們抵達了荒原。

我們置身荒原，就像星星散落夜空。

我曾夢寐以求的白色時代，竟永遠沉沒在記憶的深井中。

我站在井邊，看著那團白色的光華，一寸寸下墜。這使我想起生日蛋糕上的蠟燭。火光中，人們的面容忽隱忽現。

畢業的時候下著雨，我感到一些事物在那場雨中永遠地融化了。也可能是我的一部分在那段時間安靜地逝去。

一中的蓮花此刻也該謝了。可我卻實在記不起它們凋謝的樣子，好像它們從來不曾凋謝過一樣。

《花樣年華》觀后感

玻璃樓群，

醉酒的檸檬南方。

你讓我聽，

聽冰塊相撞的聲音，

那是吳哥窟的第一次晨鐘，

像向陽的玻璃窗破碎并墜落發出的聲音。

兩顆暗紅的櫻桃穿越熱的霧

劈在唱機上，

唱片上的紋路就開始瘋長。

我們有豐裕的糧食和船票，

但是無法穿過這銀鏡的雨霧，

除非帶上一柄黑傘，

那匹漏墨的馬。

主人公歸來的時候，

鬢角落滿了雪。

那扇雛菊躺在陽光上，

看著此人辛苦地

把秘密關進石頭里。

捻佛珠十八次回到原地，

為何指尖粘上一層灰塵，

霧是迷蒙的白，

我無法打碎

這面蒙塵的窗。

歌也卡在喉中，

玻璃另一面，

酒紅的燈影與窗簾，

男女演員盛裝

正在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