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散章（組章）

春日山居圖

在幾株垂柳掩隱的池塘和庭院之間，早晨的雀鳴是新鮮的，點滴唧啾聲，綴連成一澗清泉，沁入脾肺，緩緩在心間流淌。

間有芍藥數叢，枝葉舒展，裹著些許待開的花蕾，圓潤、飽滿，閨閣女子般掩面而臥。青草疏而淺淡，沒入小畦韭菜與紅蔥中間，假假真真，怎肯輕易亮出顏色？

此中頗見真趣，只是還缺一個人，拾揀枯枝，輕拭浮塵，喂雞，喂狗，閑來吹笛，或約三幾友人品茗對弈。

還缺一位芍藥般的女子，你替她以胭脂妝面，在柳蔭下攏束青絲，聽她古箏琴音幽靜而遠，散落入黃昏。人間諸事，何如在雨夜，輕喚她一聲娘子。

莊中聽《故園舊夢》

夜來細雨霏霏，也是一支曲子，撥弄起瓦楞，低沉、哀婉，像是池畔獨居的人，簫聲未罷，塤音渺渺。

像是物主借了每件造化，傾訴衷腸，這雨愈見清越，點滴將至天明。而他還在追究，故園春已深，幾處蝶舞，幾處桃紅？

可能是別緒漸濃，可能是今朝落紅覆著去歲枯枝殘根，塤簫合處，便只聞窸窣雨聲。時而穿墻遠去，難見舊時蹤影，時而蕩舟歸來，那邊青絲依稀。

可能就這一回了，曲借雨勢，雨助曲形，環環如玉鈕暗扣，縷縷似金線彌合。泣也好，怨也罷，所念人居何處。想來冬雪定緊過今宵春雨，何不邀吹簫人，把酒與君共住。

嶺南散章

1

我相信生命中注定會有這么一刻，在宏大的孔廟里遇見你，在古樸而又簡約的金林小鎮遇見你。我相信這是來自龍母的諭示，它使這一日，天空別樣的幽藍，河水愈見清冽。仿佛遇見是命中定數，離開也是，錯過也是。

2

而你還不夠具體，隱在飛機巨大的轟鳴聲里，隱在廣場上舞獅的人群中。召喚是隱秘的，但你知道這力量，它足夠將我從古老中國雄渾蒼勁的西北，引領到鐘靈毓秀的這里。甚至，召喚都是多余的，呵，朝拜者向往遠方的心吶，何曾懼怕過千里萬里？

3

我甚至以為，你是世間所有的奇跡：嶺即風骨，無須再增減一分，勁竹和古柏點綴其中，似撲，也似臥，風流盡顯。

或婀娜俏麗，或顧盼生姿，你是遺世獨立的美人，嵌在錦繡山河的這一隅——龍母故里。我該如何贊美你？我已忘掉所有詩句。

4

這一世，我情愿時間只到這里，只此一刻。我情愿游弋在你隨風蕩起的柔波里，不使用修辭，不避諱直白，不計較世人會以何種眼神審視。俗且俗吧，只要還有一絲力氣，我情愿拿出我的全部，告訴你：我愛你！

5

的確，我終將離去。或許，我都不需要你揭開全部面紗。留一些遺憾又如何？不夠時間一遍又一遍細細閱讀你又如何？當我雙腳踏上這片熱土，足夠我鼓起勇氣宣告：嶺南，我在這里。

6

一生中或許會經歷無數次擦肩而過，但一生中只需一次神跡——命數使然，我終在這里遇見你，錯過你。

馬澤平，回族，1985年生于寧夏同心。參加《詩刊》社第35屆青春詩會。有作品發表于《詩刊》《人民文學》《星星》等。著有詩集《歡歌》《上灣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