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橋上（組詩）

在橋上

車的速度低于人世的速度

你也能猜測得到，夜間我正開車行駛于橋上

星星的光芒微弱地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里

行人，比如你，臉龐虛晃得像在車窗外一閃就移開了

我得到的是寂寞之外的一點忙碌，專注于路途而非其他

比如這車燈劃開的深淵，以及之外的錯蹤復雜，還不是我能來得及思考的

——當救火車尖叫著迎面而來，我在橋上停下來讓路

當它們遠逝之后，我摸了摸扎手的胡須，閃了閃車燈，離開了橋，重又拐入另一條正道

那里，黑暗像人世的破布片，也像江湖里的草

也像我無法形容的令我艱難的某個喻體

無所事事

他在樓上喊我的時候

——但聽不太清楚

我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

告別屬性、年齡和枝葉

告別一場場告別

我還在收音機旁聽電臺的談話類節目

他的意思是讓我上去

收拾那些油畫、素貓和鉛筆屑？

——我在聽節目，窗外有秋天和雨

該是晚飯時分，妻子在廚房忙碌

燈和火都在響，筷子束在木桶里

我只聽節目，我無所事事，甚至連饑腸轆轆也忘了

清晨

我盥洗的時候，肥皂液從右手滴落在地板

像內褲上夢遺的一塊精斑

愛好命運從愛好清晨開始

一盆水嘩嘩響，像白晝的啄木鳥在叫喚

藍色毛巾是一種飾物，搭在電線上很好看

重要的是它能為我所用

臉是門面，透過門面看人——我很失敗

我只知道，我被研究了好多年

該是忘記昨日的時候，畢竟人也老了

就像把一頁廢紙撕去

等我坐下來，慢慢享用晚年的一杯牛奶

清晨便早已經開始了，還有電臺、陰影和詩歌

想念父親

鈍的鋒刃在切割著一切——

月亮失去了臉龐，一面墻也慢慢地坍塌了

從專業的角度去審視

時間的功夫如綿里藏針，深入骨肉，卻一時并不覺得疼痛

等你回過神來的時候，命運會顯現出它的深淵來

每每深夜，面對遭受和失去，令人慟哭

父親去世10多年了，我有時會想起他

家園零落，他種的石榴樹也給刨掉了

今晚有小雨，淅瀝聲如蹄音噠噠

秋天已深，我的悲意竟如此濃烈，我想念我的父親！

邱楓，“70后”，山東鄒城人。有作品發表于《詩刊》《星星》《綠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