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冬

周超

北疆的冬天像是一幅幅流動著的風景畫，描繪了不同的色彩效果，寒冷又熱烈。風光秀麗的草原、白雪皚皚的群山、遼闊坦蕩的盆地、浩瀚無垠的沙漠、晶瑩蕩漾的湖泊……目之所及，皆是風景，四時不同，各有千秋。關于新疆的“疆”字，我最喜歡的一種解讀是：右邊的“三橫”，分別代表著阿爾泰山、天山、昆侖山，兩個“田”字，則代表著準噶爾盆地和塔里木盆地，這也和新疆“三山夾兩盆”的地貌相符。我和家人的這次北疆之旅，正是天山以北的茫茫雪域，聽上去就充滿了冬天的冷色調。

我們一家人從首府烏魯木齊驅車向北，沿著公路穿越中國第二大沙漠——古爾班通古特沙漠。可能是冬天的緣故，此時的沙漠公路已然沒有了夏日的繁忙，一路上車很少，透過玻璃上的冰花，看著沿途的風景，車速雖快，但我的內心卻略顯波瀾。由于風向的不同，公路兩側沙漠的顏色呈現出鮮明的對比，一側是白中夾雜著一絲棕中發褐的顏色，那是白雪覆蓋下的沙漠，另一側則是深深的黃棕色，那則是被雪水浸濕過的沙漠顏色，加上遠處不算太高的雪山作為背景，這幅風景畫看似色彩單一，積雪也不算厚實，卻顯得大氣磅礴。

突然間，母親對沙漠里出現的一簇簇枯黃的矮草產生了興趣，因為有穿越騰格里沙漠和在螞蟻森林上種樹的經歷，我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一種叫作“梭梭”的植物。梭梭樹雖然看似矮小，但在當地牧民眼中卻是一棵大樹，而那成片的梭梭樹，也就是一片連綿起伏的森林。雖值寒冬，但我卻在車外這片枯萎的梭梭中，看到了埋藏在沙漠下的發達根系的健壯，仿佛在積聚能量，等待冬去春來，來年抽芽結果，繼續守護牧民們賴以生存的家園。而車內的我們，沿途邊說邊笑，雖偶有打鬧，但仿佛用熱情催生車外的梭梭樹早日返綠。

除了“枯草黃”，不得不提的就是冬日北疆的主色調——“雪山白”。從布爾津到禾木的山路上，盤山道九曲連環，我們的車子只能緩緩前行，或爬坡，或向下，這也為我們沿途欣賞雪域美景提供了充足時間，隨著每一次車輛的轉彎，眼前總會驚現不同的風景畫。由于天氣格外晴朗，眼前閃爍著顆顆細小的冰晶，與巍峨的雪山、湛藍的天空組成一幅立體圖畫。從山腰俯瞰山下，一路上雖少見人煙，但偶見一處古村落或一群牛羊在枯草中覓食，更覺這幅高山雪景圖充滿了靈動，生機勃勃。進入阿爾泰山腹地，舉目四望，山崖上堅挺的白樺林和雪松顯得格外耀眼，我不由地給家人介紹起去年我在漠河邊防哨所見到的白樺林，小朋友也不由自主地吟誦起了陳毅元帥的五言絕句《冬夜雜詠·青松》，此時，有詩有畫有回憶，更有歡聲笑語，這幅風景畫更立體了。

沿路美景比比皆是，已然讓我們忘卻了時間，等到了禾木村已是下午。放眼望去，成片的木屋錯落有致，冰水交融的小河靜靜流淌，橫臥在雪地里曬太陽的狗子們瞇眼假寐，并不多的游人漫無目的地閑逛，隨手一拍都是一幅溫馨的照片，絲毫不需添加濾鏡。身處其間，我們仿佛忘記了城市的喧鬧，內心也少了幾分浮躁。由于雪崩封山，前往喀納斯的路暫時無法通行，雖一直心心念念其冰雪仙境，但一家子愜意地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在這幅動靜結合的雪村風景圖中住上兩天，玩一玩潑水成冰，逛一逛禾木美景，坐一坐馬拉爬犁，也不覺得有何遺憾，仿佛此時的“雪山白”中都透著一抹暖陽。

離開禾木村，我們沿著奎阿高速往南走，取道油城克拉瑪依休整后，繼續向南至奎屯市境內西折入連霍高速，再驅車約6個小時便抵達了博爾塔拉西南的賽里木湖。作為“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淚”，賽里木湖總是充滿了詩意與柔情。我時常在想，大西洋暖濕氣流定是對天山愛得深沉，才會不遠萬里抵達北疆，與天山山脈一起形成了這片水域。春夏的賽湖水天一色，如藍寶石般晶瑩璀璨，正如艾青筆下所贊美的詩句，“你寶石藍的湖水，一見便叫人心神蕩漾”。確實，“賽湖藍”總是令人癡迷，我也不例外，但我獨愛冬季的賽里木湖。春夏的賽湖總是游人如織，冬季卻偶有人至，相比之下，這里立刻成了一方凈土，讓人有一種空靈之感，那是一種藍中有冰晶，晶瑩又閃爍的美麗。如果說春夏的“賽湖藍”是更深邃的藍寶石，那我覺得，冬季的“賽湖藍”正是顏色更淺卻更昂貴的藍鉆石。

我牽著母親的手，走在光滑的冰面上，唯有慢慢挪動才能稍稍保持身體的平衡。感覺母親走得很平穩，但我卻覺得有些緊張，就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大手牽著小手在蹣跚學步，但我們的角色卻調了個個兒。此時的母親定如小時候的我一樣，知道有人會攙扶著前行，而我正如那時候的母親一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充滿了對孩子的關愛和責任。此刻，“賽湖藍”所呈現的并非是冷色調，而是一種充滿溫情的暖色調，這張獨特的風景照仿佛照亮了整個賽里木湖……

龍騰盛世，何以新春？龍是中華民族的圖騰，為了本次北疆之行，姐姐專門為家人準備了統一的隊服——繪有暗龍紋及書有“CHINA”字樣的紅色羽絨服。行走在路上，總有游人贊美這耀眼的“中國紅”，在烏魯木齊的國際大巴扎，當地電視臺的記者甚至都忍不住過來采訪我們。枯草黃、雪山白、賽湖藍，三種主色雖然共同構成了北疆冬天冷色的基調，但正因為有了這抹“中國紅”，讓我們一行人成為了本次出行最驚艷的風景畫。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無論距離家有多遠，只要心中有愛，都能感受到“中國紅”的暖色情懷，而這抹“中國紅”，也將繼續照亮我追溯歷史、走遍全國、逐夢奮斗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