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李耀洪

阿春和她的姐妹們下了車，站在家鄉的街道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鐘。街上人流稀少，從寬闊的街道上到處都是還沒來得及清掃的垃圾來看，今天是街日。農村集市仍然是老習慣，三天一個街日。

“趕緊走吧，要不一會兒天更黑了，我們還要走很長的路呢。”阿春姐催促道。傍晚，趕街的人都回家了，拉客的三輪車也收工了，她們只能走路回家。

她們幾個人去廣東打工，已經有四年沒回來了，今年她們回來過春節，剛下車。冬天的天氣陰沉沉的，天黑得早，才五點半鐘，感覺好像是傍晚七點半的時候了。

“走吧走吧，天黑了，山路不好走啊，還是趁早趕路吧，爭取八點鐘到家。”艷青表妹一邊附和著，一邊邁開腳步出發了。阿春的妹妹和同村的阿蓮也趕緊背上背包，提起旅行包跟上。

離開小鎮，走了十多分鐘，她們來到一片開闊平坦的稻田。稻谷已收割，留下枯萎的稻稈。抬眼望去，映入眼簾的是連綿不斷的黑黝黝的遠山。又走了十多分鐘，剛才的遠山近在眼前，她們馬上就要投入到大山的懷抱中去了，因為她們的家就隱藏在這些深山中。

她們的家在九崗村岜西屯，離小鎮的中心將近十公里，其中有七八公里的山路。九崗村是貧困村，岜西屯有六十多戶人家。阿春家有五個人，年邁的爺爺、年近花甲的父母和阿春姐妹倆。阿蓮家有四個人，表妹家也是五個人。山區村屯耕地少，不通路。深山老林里山貨多，林木資源豐富，由于交通不便，這些東西無法運到山外銷售。因為貧困，青壯年人都選擇外出打工，有的出去打工十多年都不回家一趟。女孩子出去打工，打著打著就嫁在外面不回來了。

想到再過兩個小時就要見到久別的親人了，她們很高興，嘻嘻哈哈相互追逐，雖然身背手提著重重的旅行包，但也不覺得累，不一會就上了半山腰。

天更黑了，半山腰上到處是雜草樹木，而周圍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她們又走了一會兒就轉到了另一個半山腰。這時，走在前面的阿蓮停在那里，說：“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大家跟著停下腳步，艷青表妹焦急地說：“這回該怎么辦啊？”話音里帶著哭腔，好像就要哭出來了。阿春姐連忙安慰她：“不要急，是這條路，我們沒走錯。”其實阿春姐也不太確定是不是走錯了，趕緊擠到阿蓮前面，一邊察看周邊的地勢，再往前走了十多米，然后說：“沒錯，是這條路，小時候走慣了，我有印象，只是現在草太多了。”表妹說：“整條路都長這么多草，難道村里的人都不走嗎？” 阿春姐說：“村里大多數是老人和孩子，走這條路的人當然就少了。”

阿春姐年長一些，主動走在前頭帶路。

已經是臘月十八了，由于云層厚，月亮沒露臉，周圍只有朦朧的光。

再過一會兒就要見到幾年不見的親人，阿春很激動。她們幾個都非常興奮，不知不覺就走了一個多鐘頭，翻過了好幾座山。

不一會兒，她們來到了一個山坡上，站在坡頂向家的方向望去，在這一公里多的山坳上呈現出一片淡淡的亮光。她們知道，快要到家了。

從山坡上下來，又轉到另一座山腰，就看見村莊了。星星點點的燈光散布在山坡上，山坡的上邊和下邊分別有成串的燈光，就像一串串珍珠，下邊的那一串很長，一直往村外延伸。村莊的上空映著燈光，一座座樓房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漂亮。原來山村的夜晚這么美！

就要到家了，她們更加興奮、激動，完全忘記了剛才一路走來的艱辛，竟然不約而同大聲叫道：“岜西，我們回來了！——”

離村莊近了，路也好走多了。這條路是村民上山勞作時常走的路，沒有叢生的雜草，只是凹凸不平而已。

她們一路小跑，從山坡上下來，到了村莊西頭。村頭有一間小商店。店門外的地面已硬化，平坦干凈，店前路邊豎立著一桿太陽能路燈，燈下一片光亮。店前大榕樹下幾個村民在聊天，看見她們從村西邊的山坡上下來，驚訝地問：“你們是走山路進來的啊？你們不知道村子已經修了一條路直通到山外邊嗎？硬化路在去年國慶前就修好了，村內道路也全都硬化了，還安裝了太陽能路燈呢。”阿春說：“怪不得我們遠遠就看見村子的光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