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上清河（外一篇）

劉冬梅

我的家鄉(xiāng)有一條美麗的上清河，它從門前蜿蜒潺潺流過，綠水清波，晶瑩透亮，日夜不停地奔流到我向往的遠方。每一次我回到這里都要靜靜地坐在岸邊，聆聽浪花搓揉出宛如天籟般的淼淼輕歌，和它傾訴我歲月中的細碎呢喃。我知道只有這里的風，才會充盈著我眷戀的情絲。一眼望不到頭的上清河峽谷里，一條碧翠如練的河流似蛟龍噴珠吐玉般為我深情而來。臨春的風帶著溫暖的陽光拂過岸邊的衰草枯葉，拂過兩岸山坡上綠油油的油菜，油菜中間偶有一抹金黃在風中搖曳，秀麗的風景著實養(yǎng)眼迷人。如果待到三月油菜花開，整個山谷像披上金黃色的毯子，那時上清河的風景更加令人沉醉。這是一個完全可以放下城市喧囂的地方，使人的身心得到舒緩，在這天地一隅間還原出真實的模樣。我不停追問自己為什么要離開這里，卻又不敢拒絕永遠別離；為什么又要回到這里，卻又不敢長久地留下。只見嘩嘩流淌的清波在亂石上撞擊出朵朵浪花，頓悟河床上的亂石就是生活，而我就是一朵朵浪花，浪花的產生與大小、形成和消失我都無法決定。

我坐在岸邊被雨水沖刷干凈的石頭上，聽著嘩嘩的水聲，只見成群結隊的魚兒在清澈見底的淺水區(qū)域里自由追逐、嬉戲，展開一幅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畫面。我抬頭仰望天邊，正好一群大雁飛過，它們嘎嘎的叫聲似乎也在擁抱著春天。山梁上一棵掉光了葉的大樹遒勁得像鋒利的寶劍，直指蔚藍的天際，在蕭瑟中給予我無窮的力量。岸邊樹梢上的枯葉在風的歡送中宛若驚鴻飄然而下，永遠回歸泥土饋贈給它生命的根。看著碧綠清澈的河水，在一塊塊不規(guī)則的石頭上撞擊出一朵朵浪花，前朵消失后一朵跟上，接連不斷的浪花令人遐思不已，感慨出許多生活的聯想。生活，也似那一朵朵永不停留的浪花，我們的腳步只能匆匆地不停向前追趕。

夕陽西下，一縷余暉斜斜地從雙肩灑落，將孤寂的影子越拉越長，越過漣漪蕩漾的清波、越過峽谷的溝溝壑壑、越過山高水長。每個人的生活，除了美麗的風景外，還要看到慢慢枯萎的年華和漸漸流逝的光陰。生活的棱角和歲月的變遷，我都要放逐在波光粼粼的浪濤里細細打磨，磨去突兀，磨平凹陷，一次又一次皆是一場場無聲的重生。此時，我把釋然的心境寄存于這一河柔情的水，猜測它是否經歷滄海、路過漢唐，是否穿越唐詩里的相思，是否穿過宋詞里的婉約。今夜渴望你流進我夢中，洗滌歲月附著在我腦中的記憶，帶走我穿腸的憂傷。當黎明降臨，我在第一縷晨曦里復活，伴著春天的風、春天的雨、春天的陽光，生長出一個和從前不一樣的我。

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不想老的已經老了，歲月匆匆誰也阻止不了；不想長大的已經長大了，長大了肩頭上的責任就重了；不想離開的已經離開了，為了生活必須四處奔波；不想回來的已經回來了，這里還有自己未曾拔出的根。唯有這一灣琉璃清澈的河水，依然還是從前的模樣，流水淙淙，流向大江大海，再也分不清哪一滴水來自何方，像一個人走入茫茫人海，沒有人會追問你來自哪里。清風也擾人間憂，中年才知歲月愁。生活是甜是苦、是喜是憂，我們都要微笑地面對，守住一顆明媚的心。風來擋風，雨來擋雨，人生雖苦，但常言說得好，唯累過，方得閑；唯苦過，方知甜。慶幸生活于我也算寬容。在此萬家團圓之際，我還能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欣賞美麗的風景，還能回到這里享受數天的人間清寧。此時，還有不計其數的人為了國家的安寧，日夜守護風雪邊關、大漠戈壁；人間煙火裊裊不絕，各行各業(yè)的人們不辭辛勞堅守在崗位上，我還有什么理由不知足呢？此時乃徹悟，我就是天地之間一個自在的逍遙客，早春的上清河水撫慰了我所有的滄桑。

秋夜，溫暖在文字里

風吹一片葉，萬物一驚秋。風搖芭蕉，月光落瓦，遐思拂過柳枝飄蕩的弧。擇一處清幽獨坐秋夜，一縷桂香，一株傲菊，一簾暗影，松野塘秋，斷鴻孤雁，恰似唐詩雄渾幽遠的意境，又似飄過宋詞的一蓑煙雨，暈染出秋天的第一個韻腳。纖風捻花，時光煨茶，倚窗而立，一縷情思陷入“熒熒燈火照遠樓，漠漠輕寒夜巡幽”。夜色下的片片秋葉，在風的歡聲里飄落滿地，霜天紅葉，誰為清詞幾許？又為誰而成姝？

云破月來花弄影，玉階無人柳梳妝。賞，明月清輝一點點漫過瓦當，聽，夜風輕輕穿越弄堂。秋天的夜寧靜而愜意，夜幕低垂朦朧了天地，把心思染成搖曳的花朵。時而，皎潔的月亮躲進鴻衣羽裳、輕如細絹的云朵里，羞怯地籠罩著萬里山河，在廊檐下婉約成詩，唯美成畫，將金秋的修辭摘盡，躍然于心底，潑墨于紙上；時而，月亮鉆出云翳，飄灑著月光如水般的溫柔。在這燦爛柔美的月光下，把人們帶入一個詩一樣的意境里，處處都灑滿了溫暖和甜美，只有小酌清酒與吟詩幾首方不負明朗的月光，給人帶來的這一份祥和與慰藉，讓人心里有了一種清透的感覺，讓每一個心靈都有一個安寧的歸宿；或就著它燦爛而柔美的光芒，閑坐秋夜嗅蘭薰桂馥，使孤寂的歲月擁有一縷不敗的清香，瑣碎的生活也會有詩意流淌。

每一眼秋天的回眸都充滿著對歲月的念想，點點秋光，瑰麗多姿地鉆進每一個詞牌，辭致雅贍，筆走游龍。蘇軾的月、張繼的楓橋、李清照的海棠，在此時一一重現。猜想它今夜會與梧桐聲聲潛入誰人的夢境？走進秋的色彩繽紛，雙手拂過傲霜的花朵，陌上時光荏苒能抵歲月變遷，任由千里煙波逐夢，紅塵囂囂隨風。不慌不忙，緩緩穿過小巷，抬頭仰望不誤月光，尋找墨落成花的句子，賦予醉美的秋。

獨坐窗前，聽北雁飛還。那一聲聲穿過月黑風高的戛然長鳴，我知道北方漫天的雪花已飄然而下。多想擇一個秋高氣爽的午后，穿過秋風揚起的片片落葉，與雁靜靜地相逢，聆聽它飛越千山翱翔萬里的傳奇，提筆為它們寫下一篇無關風月的軼事，在軼事奇聞里托染我的塵世煙火。秋夜，我還想斟一碗桂花釀，把生活的瑣碎浸透在骨子里，伴隨著秋月如珪，把過去的歲月一飲而盡，抹去一段又一段的光陰剪影。

孤燈相映，心痛葉碎成泥。此時，任月光輕輕滑過指尖，每一張飄落的葉，穿過秋風為我捎去對遠方的念想，在遙遠的燈火闌珊里搖曳我的一世清歡，借天地萬物之美，嫵媚一池秋水，幻化成甘汁玉露，暖一樹繁花盛開，月下軟語嘟噥。我喜歡秋天的顏色，如一株楓樹，給大地帶來溫暖，沉醉了多少人的情懷；一片紅葉，似血玉明艷般的奪目，恰如熱戀情侶盟下的誓言，令人魂夢相牽。這個季節(jié)無論是艷陽高照還是雨打芭蕉，都一樣給人詩意的暢想。

長歌短笛，雁語輕噥，奏響一曲秋天的贊歌。在風疏月淺里眉間舒展，曼妙于心間，蕩去所有的愀然不樂，緩解幽懷。秋天的風是冬天的伏筆，我們與這個季節(jié)相逢注定是匆匆，情深緣短，且在詩詞歌賦里鐫刻于心，朝來夕往，一切唯有交給光陰。當停下腳步，撿拾起季節(jié)遺落的芬芳，想一些春光歡喜把秋殤埋葬。這個季節(jié)許我一筆，淡墨暈染，在一縷秋風蕭瑟、一葉翻滾中握筆而書；在一池無邊秋水盈盈里，任夜色與風送秋歸去，我把對秋天的眷戀，悄悄寄存在溫暖的文字里。

作者簡介：

劉冬梅，云南昭通鹽津人，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