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奉獻給你，我的愛人？

李志能

當兩個人的婚姻已經長久，愛未必熾熱，生活未必理想，但是卻腳踏實地，也更加真實，相攜相牽的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兩個人在經過了歲月的疊加和沉淀之后，在長期相濡以沫的時光中，愛情早已悄然變成了不能割舍的親情和依戀。

同時，我清楚地知道：情感可以如斯卷起，但年畫即使如新，也無法保存過去的情感，只好把它緊卷在心中最深沉的角落。就像卷得起長江萬里圖，心里仍然牽掛著長江：卷得起一葦渡江，但江面遼闊，遙不可渡。

卷著的畫、卷著的情感，全部都是謎一般的美麗。每一次徐徐展開，總有莊穆之心，不論其中是纏綿細致的情感，或者是壯懷慷慨的豪情。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管卷藏的內容是什么，總會或多或少觸動到心靈的深處。

遙想當年，我同老婆也曾經共同演繹過屬于我們那個時代青年的瘋狂和浪漫的情感。兩個人到縣城郊外那凹凸不平的田埂上去散散步，吹吹夏日傍晚那迎面送來的一陣陣涼風，看看天邊漸漸西沉的火紅夕陽和晚歸投林的倦鳥，然后，再說上一些生活瑣碎事。最喜歡，最浪漫的事情，也就只是兩個人手牽著手，到縣城里那家唯一霓虹燈閃爍的小電影院里，去看一場墨西哥的《葉塞尼亞》、印度的《流浪者》《大篷車》或者英國的《苔絲》《簡愛》《呼嘯山莊》等電影。

我總是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深諳她的心思，因為，她畢竟是在八十年代初期，是大學中文系畢業的才女啊。遙想當年，她坐在校園內紫藤蘿纏繞的秋千架上，在濃密樹蔭里，認真地翻閱過古今中外文學名著，細細地感受書中人物的那些浪漫故事和快意江湖的愛恨情仇，她身上的浪漫情懷比我這個半路出家的“酸文人”要多得多啊！

那天是情人節，當我喜滋滋地回到家，晚飯之后，在電視劇廣告播出的間歇，從包里很酷地摸出這一個包裝好的心形盒子時，老婆的臉上頓時洋溢出幸福的眼神和期待。那是我精心挑選的一盒巧克力，外面用金箔紙包裹得十分好看。在那一瞬間，她興奮地高聲問我：“項鏈？胸針？”

當她慢慢扯開包裝紙，看到的僅僅只是一盒“巧克力”時，臉上立即“晴轉陰”了，并沒有出現我預期所想象的“笑果”，一臉嚴肅地問我買這個用了多少錢？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次是拍錯了地方，“拍到了馬蹄子”上了，看來，屬于我的那一點兒浪漫的心思在這里真是全白費了。

老婆見我情緒低沉，又高瞻遠矚地安慰我道：“日子，是我們自己在過，同時髦無關。只要有愛，天天都是情人節。我們的愛確實是與玫瑰花和巧克力無關。你現在還不如請我和兒子去吃一頓麻辣燙來得實惠痛快！”

老婆并不是一個十分注重物質和享受的女人，日常的生活品質也算不上精致，但每當看到單位別的女同事捧著一大束玫瑰花，臉上寫滿了幸福和驕傲時；老婆下班回家，也會在描述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雖然說玫瑰花不一定能代表“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的海枯石爛、天荒地老般的山盟海誓，但情人節畢竟是一個能讓人快樂，能使愛情升華的節日，假如沒有了這些玫瑰花和巧克力作為物質的依托，好像讓愛情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也落了空。曾經有一個詩人不是也這樣說過么：“不是每一棵樹都能抵擋風沙，但白楊樹做到了；不是每一朵花都能抒發愛情，但玫瑰花做到了”。

老婆終于鬧著讓我也給她送玫瑰花，給她一個驚喜、浪漫的情人節。我笑著說：“你這不是‘葉公好龍嗎？誰說的‘我們的愛，是與玫瑰花和巧克力無關？”老婆嗔怪地使勁掐我的胳膊，詭辯地說：“我這樣無非想證實一下，現在你心里還有沒有我。無非是想給你一個感恩的機會。”呵呵，有些愛，真是不由分說的啊！

情路漫長，情何以堪？

我們現在雖然早就過了聽一句甜言蜜語，就恍若是誰撥動了心底深處的琴弦，瞬間醉成杏花春雨一片喜滋滋的年齡，但“贈人玫瑰，手留余香”的愿望還是有的。

于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當我手捧著一大束扯人眼球、嬌艷欲滴的黃玫瑰，笑意盈盈地閃亮出現在老婆單位門口迎接她下班之時，立即就引來了周圍“哇——”聲一片。老婆的虛榮心頓時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自信和驕傲。同時，我也隱隱約約聽到了旁邊有人在稱贊說：“真是好男人啊！這都結婚二十多年了，身上還充滿了這樣浪漫的氣息。讓人好嫉妒啊。同這樣的人在一起生活，一定很幸福！”

在旁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我又請老婆到城市中心一個著名的餐館吃了一頓美食。在一起訴說人生如夢、白云蒼狗的甜言蜜語。感嘆歲月的步步前行，讓江湖很快地蒼老了那一個曾經青澀的少女，江湖也蒼老了那一個曾經多愁善感的黃毛小子。兩個人四目相對，感慨了一下時光的迅捷無聲，流年的暗中偷換，是何其驚人，也何其無情。一轉眼，我們已經在一起共同生活二十多年了啊！時間真的是可以改變無常的人生和變幻的世事啊，時間尤如是一把鋒利的鐮刀，先是童年，而后是青年，而后是中年，而后是老年，真是刀刀催人老啊。而今，我倆在一起共同經過了那樣漫長的風雨日子，才真正懂得了：今生兩個人在這世間的相遇，都是前世久別后的重逢。那一個曾經喜歡你的人，現在仍然是“相看兩不厭”，一直在深深的摯愛著對方，所以，要更加珍惜眼前人之類的甜言蜜語，過了一把浪漫的癮。之后，我又同老婆去看了一場我所喜歡的紅色影片《辛亥革命》。

深夜，從影院出來，老婆久違地輕輕挽著我的胳膊，漫步在街燈朦朧的桔黃光影里，臉上的神情明顯的還沉浸在情人節的浪漫氛圍之中。回到家里，老婆仍然沒有睡意，打開電腦，在網上隨意的翻閱著。突然，室內傳出老婆“啊——”的一聲驚呼，她指著電腦百度上的網頁，冷笑著質問我道：“你看看吧，‘黃玫瑰代表的是純潔的友誼和美好的祝福。你今天開的是啥子玩笑啊？我們的兒子都大學畢業了，我們還純潔？還友誼？還美好祝福？！”看到她因此而嘴巴張大，眼睛溜圓，憤懣的臉，我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玫瑰花，綿若無骨。我們都明白一家人能在一起其樂融融地同去看一場電影，吃一頓飯，擺談一些平平常常的生活話題，想來應該是比任何東西都要貴重的多的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