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閃電 [組詩]

張洪波

一個人來到草場

一個人

身影比自己長

在青草上面

有點夸張

一個人

腳步聲音很小

在青草上面

虛實兼顧

青草很輕

風一吹就會動

一個人來到草場

也在動

迎著風

草原閃電

草原在一瞬間被閃電照亮

羊一群一群聚集

大家把頭朝向天空

閃電到底是閃電

一閃而過

完全快過牧鞭

來不及驚恐

抽打已經過去

似乎還是遲了

當知道那是閃電

閃電已經變成想象

星 辰

? ——你們在上，讓我仰望

手執光亮緩緩夜游者是誰

在深湖擦洗面容在絕壁晾干設想者是誰

相互照耀 安逸而自由者是誰

那一同如期趕赴黎明者是誰

那些誤會和疑慮 陰謀和告密

那些險峻和狂熱 苦難和友善

手捧鮮花者是誰

游牧星火者是誰

這個子夜我鋪開草原在暗處入眠

不知道明天還是不是我那個明天

一條蛇在草原奔忙

有時急切穿行

偶爾停下觀望

在花草中隱身

或在巖石旁亮相

奔忙

帶著許多遐想

一個隱者

目光神秘

無人能破譯

奔忙

僅僅是為了食物嗎

沒有娛樂與悠閑嗎

草原這么好

心理不能太陰險

肥美羊群

夕陽用余暉遮住草原

還有什么理由不歸

再啃一口青草

反芻著走在回家路上

現在是羊群遮住草原

好大一群羊

還在邊走邊吃

越吃越肥美

肥美會瀕臨結尾

有如秋天最后一節

當初冬進入凜冽

有人就會亮出屠刀

心 愿

草原鼠鉆進洞穴

沙柳護著野花

陽光透出云朵

參拜敖包

把石頭放好

獻上哈達

把心愿許了

鷹

刺向天涯

一捧蘆花

那么軟 那么薄

如絮 無骨無肉

碰和擠壓

對它都是一種傷害

沒有所依

只要輕輕一吹

它既無家可歸

也不知會消失何處

一捧蘆花

蓬松著

懶散著

不知它是虛還是實

不知它是有還是無

已故芙蓉

在湖畔

殘荷留下一片狼藉

一棵棵枯莖

沉默中

芙蓉好像已經故去

花開時節那些熱鬧

似已無人想起

一頁散亂悼詞

是催著重生嗎

它們該怎樣再活過來

再花開

再用嫵媚誘人

因為美把自己給美死了

已故與再生

都是一場夢

九 月

秋涼已近

樹木有了危機感

這一生由多少磨難組成

又要有一次落葉

又一輪疼痛與掙扎

然后被風霜裹緊或吹散

九月比四月欲望更多

從九月走過

誰正像樹木那樣

綠葉遮不住感傷

到了夜晚

寂寞從潛伏中殺出

草場淪為荒地

月色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