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在生長 [組詩]

慧丫頭

七株蘆薈

藥王洞里，栽了七株蘆薈

一株止血，一株止疼

一株止貪，一株止嗔

一株止癡

一株止門縫里瞧人的眼疾

另一株，我帶回了家

止我心頭紛紛落下的雪

在暮色中穿行

暮色里，

我微仰頭騎摩托

碎花裙飽脹著，月光揉進了懷里

二十年前，你蹬著鳳凰牌

寒風中，卡其布簌簌地響

生活扛上了肩頭。

多么相似呀，

我們都是在月夜下逐光前行

不同的是，

那年我和哥哥打著傘，站在路口張望

干癟的肚子默默細數著滾過的車輪

記不清，多少次

你的影子，披星戴月

在童年漆黑的樹枝上，閃光

今夜，我在暮色中穿行

州城盞盞燈火，如陳年的雨落在心頭

十月之交

十月，桂花開了。

州城籠罩在一片金黃中

細碎，香——

這片黃不同于九十多年前的

血色紅

也不同于紅之后的恐怖白

更不同于巴勒斯坦彌漫著的巖石灰

那是苦難的顏色——

隔著屏幕，我的心也灰落落的

哭了

在一棵樹下，我聽到了遠處的嗚咽

一群鳥，飛進又飛出，發出尖厲的叫聲

其中一只，在晚上鳴叫，認不出是什么鳥

我與其對視，長出了翅膀——

孩童的夢里都落桂花雨

時間碎片

我一生的時間，

百分之七十被鈴聲切割

鈴聲響，便跟隨著一群鳥兒飛進又飛出

剩余的百分之三十被日常消解

像泥塊置于流水中，

被裹挾，被沖刷，消逝于無形

我是那泥塊，薄暮將我掩埋

“我已將思想和心靈撕成碎片，

以便淪為詞語的奴隸。”

在鈴聲與鈴聲之間

在流水之間

我扣下碎片，用詩縫補

每一首詩，一首詩的每一句話

一句話的每一個詞

構筑時間幻象。

在禿鷲飛來之前——

唯有愛

曠野里廢棄的四只輪胎

壓在草叢上。帶著曾經奔馳的風

涉過的水，使齒痕磨損的圓圈

有了高于本身的重量。

親密之后，

草叢凹陷，彼此成為彼此的依靠

抑或是壓迫

巨石的隕落和一個新生兒的

死亡，在同一天

讓人來不及感嘆：生命如此荒誕

翻云覆雨的不是人類

活著越來越沒有了意義

小螞蟻走投無路時，闖入了下水管道

那是一條更幽深更暗淡的通道

想到未來，我又哭了一次

唯有愛，隱于淚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