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見一面

在剛剛過去的龍年央視春晚上，一曲《不如見一面》讓多少人除夕夜成了失眠夜，那些被時間掩蓋許久的往事就這樣在萬家燈火的團圓夜襲擊了中年人自以為鋼鐵不破的心。

海來阿木獨特的沙啞嗓音，一開口就自帶故事感，足以讓你破防……

“不如見一面，哪怕是一眼，這世間太多的難免虧欠，你是我穿過思念的箭。不如見一面，哪怕是一眼，回首相濡以沫的那幾年，不顧一切的你我從前……”

這首歌寫盡了成年人的遺憾與愛而不得，沒有哪個有人生閱歷的中年人對此能無動于衷。我有一位朋友，早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他說，這首歌讓他一個人聽了半宿，喝了一瓶白酒，眼淚巴嚓地沉默良久。

果然，人到中年都是有故事的人啊。他問我：“你說，我要不要去見一面？”一時間，我還真是無法回答，見有見的理由，不見有不見的道理，見還是不見？你的答案又是什么？

這個春節(jié)假期，我見到了閨蜜H的前男友A，他們曾經(jīng)是很多人羨慕的校園情侶，郎才女貌，分分合合許多年，其中的細節(jié)恐怕連當事人都早已忘記了，過了四十都是成家立業(yè)的中年人了，而今再說起從前，也不過是半開玩笑地調(diào)侃：哦，當年你倆在一起時如何如何……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A，“這么多年過去了，你見到H了嗎？”他帥氣的臉上帶著笑，看不出情緒，卻停頓了一下，說：“去年，本來是要見一面的，但是因為工作臨時有事，還是沒見到。”說完，便沉默了。我沒有再問什么，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那我發(fā)給H吧，就當見面了。”現(xiàn)代人的聯(lián)系全靠網(wǎng)絡(luò)，盡管隔著大洋彼岸和12個小時的時差，依然可以“嗖”的一聲微信瞬間發(fā)送過去。

H是二十多個小時以后給我回復(fù)的，她看了A的照片沒有說什么，只是羨慕地說：“你們在國內(nèi)多好，老同學(xué)過年還能見一面。”我們寒暄幾句，誰都沒提見面的事。

我想起去年，H帶著孩子從大洋彼岸回國探親，多年未見的她依然還是年少的神情，還是梳著馬尾辮的模樣，我也問了她同樣的問題，“這次回國，和A見一面嗎？”我知道當年H為了A有多大的付出，H為了他出國讀書，分手后卻定居在國外，那些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和肝腸寸斷早已時過境遷。我記得H的表情，和A一樣，淡然中有些許哀婉，H說：“見與不見，其實都沒有那么重要了，都過去了，見了面也沒什么好說的。”我開玩笑說：“見一面，就看看他頭發(fā)還有多少？有沒有大肚腩？”H也笑著說：“就怕是禿頂大肚子的中年油膩男了。”我知道，在她心里，還是希望保留那些青春的記憶和美好，真若是見了面、奔了現(xiàn)，怕是總會有些許失望的，畢竟中間隔了這么多年的歲月，誰知道歲月這把殺豬刀是不是下了狠手呢？

坐在我面前的A還是老樣子，除了有些許白發(fā)和皺紋外，歲月對他真是手下留情了，我在心里替H默默地說：“還好，歲月沒有太殘忍。”只是，我知道，時隔多年，他們少了見面的必要和沖動。

留在心底的那個人，真的有必要再見一面嗎？

有沒有必要是成年人衡量事物的標準，包括感情在內(nèi)，若是沒有了必要，怕是有各種借口可以推脫，若是有這個必要，怕是破除萬難也要達成。年少時，我們常常覺得有必要、有沖動去實現(xiàn)，而今中年的我們，總覺得有必要的事越來越少了，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可有可無，十分必要的情況少之又少。

女友C是我認識的朋友中最干脆的，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彼此喜歡就戀愛，不愛就了斷，每次分手都利落得令人嘆為觀止。C的某一任前男友至今一喝醉就抱著兄弟痛哭喊C的名字，逢人就打聽C的近況，朋友們都知道這兩人當年是多么恩愛，可是誰也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磿质帧４蠹抑赖氖荂利落地刪除了前男友的微信和電話，就連共同的朋友聚會也找各種理由推脫。朋友們一致認為，這姑娘可真颯，說斷就斷得干干凈凈，不給對方一點余地，這心夠狠。

可是，我知道C之所以不給對方見面的機會是怕自己把持不住，藕斷絲連，明知道沒有未來的感情，還不如結(jié)束得干脆點，拿得起，也要放得下。外人看C都覺得她灑脫得六親不認，只有我知道，這姑娘其實心軟得很，她太了解自己，不刪微信就會忍不住聯(lián)系，見了面就會想擁抱，斷不了對彼此都是羈絆，所以長痛不如短痛。

只有一次，C跟我說起她和前男友的偶遇，那次是因為工作，分開許久的兩個人不期而遇。C一抬頭，突然看到前男友闖入眼簾，她的心臟差點沒跳出來，嚇了一大跳，脫口而出：“嚇死我了。”然后，一瞬間她就臉紅了，尷尬得不知所措。前男友笑著說：“聊聊唄。”于是，兩個人坐了下來，面對面，一時間有點找不到話題，東一句西一句地閑聊，都怕冷場。只坐了一會兒，C站起來說：“我還有工作，先走了。”前男友沒有站起來，就坐在那兒，抬頭看著她，沉默了一下說：“嗯，再見。”C飛也似地逃開了。她跟我說起這次見面的經(jīng)歷時，只用了一句話形容，“老尷尬了。”

其實，很多時候，見一面也無非是圓了心里的那個不甘心，沒見面總是個念想，真見了面，也就那樣。

人海茫茫，我們一生中遇到的人如同海洋般浩瀚，能留下波瀾的只是少數(shù)，那些在你生命中留下或深或淺印記的人，你真的還想見一面嗎？見了面又能說些什么呢？

幾年前的跨年夜，女友李李告訴我，那個大學(xué)時追過她的男生來到了她的城市，想約她在跨年夜見一面。那幾天，李李莫名緊張，她一直在糾結(jié)見還是不見。兩個人二十年都沒見了，這個突然的邀約讓李李恍惚。對方的邀約，她沒好意思拒絕，但其實內(nèi)心的糾結(jié)都寫在臉上，一連幾天，她都做了同一個夢，就是當年自己拒絕那個男生時的情景，還挺折磨人的。萬幸的是，跨年夜的前一天，男生突然說臨時有急事要趕回去。兩個人的見面徹底泡湯了，李李才長舒一口氣，此后，兩個人誰都沒有再提見面的事。

人們常說，人生苦短，去見想見的人，但若是真的見了，那份心底的牽掛和美好怕是也蕩然無存了，與其見面，不如把這份想念埋藏心底更有韻味吧。

編輯/宋凌燕

琳琳說

曹琳琳：遼寧廣播電視臺都市頻道品牌民生新聞欄目《新北方》記者、主持人。“琳琳跑兩會”已經(jīng)連續(xù)播出12年，以琳琳為符號打造的人物板塊《我在沈陽，琳琳有約》，已專訪前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藝術(shù)家瞿廣慈等500多位嘉賓。曾擔(dān)任全國首家“零點書店”項目負責(zé)人。已出版親子故事書《給太陽講故事》《太陽大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