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構點亮人生

丹飛

我所在家族情感淡漠，兄弟姐妹往來不如朋友、陌生人勤和密。母系略好，但在出閣前相繼到我家?guī)瓦^工的小姨們和舅舅們，遇上他們的母親也就是我姥姥留下的田地、森林、家產(chǎn)，捕風捉影，不體面的話說盡。父系則習慣親者痛仇者快，個中曲折離奇照實寫出來就是一部會令人大呼過癮的怪狀錄。

這部《如常》和刊于《延河》2023年第9期的《我記得見過你》即取材于我父親一系的家族故事。如果說后者相當于這個怪狀錄的當代篇，前者則相當于其現(xiàn)代篇。《如常》中涉及遠祖，幾為合理想象；我祖母一輩以降的故事，有相對的真實性，這也構成了我之為我、我竟為我的成長背景；曾祖母由我母親養(yǎng)老送終，老人家故去后，姥姥把5歲的我抱起放到老人家的床上，我嚇出的尖叫聲如今依然響在耳畔——我之所以動筆書寫家族故事，那聲尖叫應該是潛在的動因。

5歲的我為什么尖叫？家族情感地圖形成的來路和癥候是什么？觸發(fā)我以現(xiàn)實為觸點展開虛構。某個細節(jié)或內(nèi)中埋藏的癥候猶如投入水面的一顆石子，蕩開一圈一圈虛構的漣漪。因此《如常》不是自敘傳，也不是風中沙塔。表面上，不被虛構的故事不值一聽，實質(zhì)上，不被虛構的人生不值一過。

回溯來路，也不一定是為了擘畫去路和歸途，完全可能只是為了回溯本身。手心里扎進的那根幼年的刺，到了一定年歲，你有可能想更改數(shù)十年與之共生的性狀，拔之后快。至于拔掉物理形式的刺之后，唯心的刺是否依然深深扎在掌心，答案多元，也不是欲拔不能的我這個親歷者、創(chuàng)作者所能決定的了。

我是個寫小說的“老人”。30年前動筆寫下第一部小說，1999-2003、2016-2024兩個時段是我創(chuàng)作井噴期。繼處女作2005年發(fā)表于《山花》，也已過去了近20年。此前只在《山花》《芳草》《作品》發(fā)表3部小說，去年一口氣發(fā)表了6部。今年《小說林》緊隨《牡丹》，另有多刊殿后。今年即將出版第二部小說集《我們會有未來嗎》，收集迄今發(fā)表的《如常》《我們會有未來嗎》《我記得見過你》等十來部代表性作品，距第一部小說集出版整20年。小說累積百萬余字，不算多也不算少，筆之所及，概不經(jīng)之事、曾經(jīng)之事、未有之事，連綴起打上深刻的我之烙印的小說時空。

很感謝藉由《如常》亮相《牡丹》，開啟我本人新一年的小說創(chuàng)作。而以家族故事開篇，不得不說具有了一定的偶然性和某種意義上的必然性。其中約略可以照出我之所出、我之所來、我之所往。

評論

安波舜，著名出版人，曾策劃出版“布老虎”叢書、《狼圖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