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對貓說起的事情（組詩）

衣米一

只有玫瑰

想要房間有刺的感覺

就去買幾枝玫瑰

讓玫瑰居中

開在餐桌上的玻璃瓶里

想要知道此刻的含義

就看看玫瑰

它開得熱烈

再熱烈一些就接近了枯萎

想要親密就靠近

再靠近，穿過時間

空氣和餐桌兩邊的椅子

無他物，無他人

你也不在我身邊

馬琳·杜馬斯

“畫布就像是畫中人物的棺材。”

這句話具有

驚心動魄的意味

正如在馬琳·杜馬斯創作中生死的人

恐怖分子

不如意的家庭成員

被控制的嬰兒

僵尸新娘，等等

他們所具有的

驚心動魄的命運

她畫，他們被畫

她呼吸，他們不呼吸

共同形成一個事實

棺材先放在工作室，然后放到展覽館

致母親

我喜歡看你在風燭殘年里

露出孩童般的笑

我想象你在風燭殘年里

越過越美。我的五十歲已經過完了

你的八十歲也過去了很久

我喜歡翻看你過去的照片

就像喜歡翻看我過去的照片

看，那是十年前，那是二十年前

我們的關系越來越好了

我們的關系飽經風霜

五十歲與八十歲相處

遠比二十歲與五十歲相處容易

如今，我明白了這個道理

因為有媽媽可叫

二十歲的我認為五十歲真老

五十歲的我認為五十歲還年輕

無法對貓說起的事情

有一次一只貓

與我隔著白色柵欄

當時我正往地里種東西

我種的檸檬樹已經死了

它只結過兩個果子

我種的秋葵也前途未卜

它長出三片葉子后

一直不開花，似乎

永遠也不會開出花來

我無法對貓說起這些事情

但或許它已把我看透

因為它的毛特別灰

眼睛特別圓，盯著我看得特別久

刀

水池邊刀架上插著的

這把刀，光潔如新

它是冷靜的，鋒利的，看起來

可以長時間獨處

有時我也過著這種不動聲色的生活

不將想法變成詞語

不將詞語變成詩句

有一天，我看到刀架下面

這把刀的下面

積攢了一小堆暗紅色鐵銹

比從傷口里流出來的

凝固后的血

顏色更深，更難擦洗

洗潔精、鋼絲球、漂白粉

都不能讓它完全消失

清明

清明

去墓園為逝去的親人掃墓

四月，灰莉長出花苞

幾乎每一個墓前

都種了一棵

這是一種很好的安排

前后左右的墓丘和墓碑

樣式各不相同

我喜歡平躺式的

低矮的，色深的，字少的

我叫你過來

指示你看這種款式

你說這也是你喜歡的

似乎彼此敘述了遺囑

似乎不經意，卻鄭重其事

似乎說的是暗語

我們相視一笑

對否定了什么

了然于心

我發現一個事物上的一個洞

這發現有時十分偶然

島

寫詩

在響亮的裝修聲中

割草機轟鳴

陽光炙烈。手機在微微發燙

左側是湖

湖水吞噬不掉的聲音

寫在了備忘錄

島和湖，是什么關系

水和水是什么關系

我和詩

是什么關系

寫詩

如同糖紙和創可貼

被一個兩歲幼童埋進海洋球里面

他剛學會一個新詞語

“秘密”

為了記住這個發音

他反復說

“秘密”“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