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故鄉夜色共舞

在城市里生活的時間久了，往往容易遺忘天空原本的模樣：夜色當空，萬籟俱靜，唯水墨恣意揮灑、意氣方遒造就一襲霓裳，星星點點散落其中，寧靜溫潤，深邃悠遠。然而霓虹燈閃爍、街邊夜間長明的燈火，照得夜空白一塊、灰一塊。那漆黑的夜色被隱沒了，就像是調色板打翻在了天空，暈染得厲害，綻放出朵朵白蓮。城市夜空太過喧囂，汽車鳴笛聲鵲起，車輪軋過馬路時的轟隆聲，還有不遠處商場的喇叭聲，都充斥著原本安寧的夜。行走在這樣的夜空下，我竟短暫地遺忘了故鄉的夜景。直到去年過年我回到農村老家，在夜色籠罩之際，不經意間抬頭凝視蒼穹的一瞬，那剎那的震撼讓我內心久久不能釋懷。深陷其中，方覺時光恍惚。

故鄉的夜色令我心安，清風朗月，夜鶯凝望，蛙鳴林逾靜，鳥鳴山更幽。漆黑的天空，一顆顆純真的星星閃閃發光，訴說著動人的故事。一眼萬年的星空中，彎彎的月亮點綴著整張畫卷，于留白處，更顯色彩的神秘。溫馨的夜，星光熠熠與你相伴，被玄色的空氣包裹著，內心的舒暢自是無以言表。這樣的夜色，空靈，綻放，仿佛可以伴隨著星光，穿梭到童年時光，溫潤涵養干枯的靈魂。

兒時，被牛郎織女的故事所感染，我曾于七月初七守候在葡萄架下，渴望聆聽二人耳鬢廝磨的話語。那樣的夜晚，是我一年僅有一次的期待與美好。我家沒有葡萄架，母親雖在菜園的邊角種了好幾根葡萄藤，但它生長的速度實在過于緩慢，我等不及，只得偷偷去鄰居家的葡萄架下等待一飽耳福。然而大概是時機不對，總也沒成功過，這成了我兒時的一大遺憾。到如今我再回想幼時的種種作為，倒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小學晚自習放學的時光，每天在夜色中奔跑，亦是令我內心暢然之快事。那時家距離學校約有半個小時的腳程，每晚放學時分，學生浩浩蕩蕩的隊伍占據了大半條馬路。我們在人群中穿梭，談笑嬉鬧。到底是鄉村馬路，夜間車少，更沒有路燈來打擾，以致夜色鋪陳在眼前，星河萬里，一覽無余。我常常能在這樣的夜間，看到一顆流星驟然滑落的身影。閃亮的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僅數秒的時光，便消失在了天際。好在，同學們及時的驚叫聲與吶喊聲，往往能快速準確地提醒我。于是，久而久之，在夜間行走的光陰，我總是習慣了把視線拉至遠方，期待那些不期而至的驚喜。實際上，我已經記不太清，我到底見過多少次流星的身影了。那時的我雖覺驚喜又覺平常。沒想到如今，在城市的夜空里，想再目睹一次流星，卻已成了奢望。

那時我和同學們喜歡晚上在馬路上行走，還有一個很“無知”的原因——晚上的車輛少，所以空氣中蕩起的塵埃也甚少。白天，馬路上的塵埃起起伏伏，我們終歸有些顧忌，時不時用手掌捂住口鼻，時不時又用衣角遮擋眼睛，嚴重影響了我們暢所欲言的雅興。夜間，我們一邊欣賞著夜景，一邊散步暢談。鄉村的夜色，就連馬路上的塵土也不見蹤影，無所顧忌地張大嘴巴說話可真是酣暢淋漓！當我慢慢長大，才覺又好笑又好氣，也不知在那樣的夜色中，幼稚的我們到底吞食過多少塵埃顆粒??！

然而，就是這些點點滴滴，讓我更加珍惜曾擁有的溫馨回憶。所有與故鄉夜色有關的經歷，與我的童年交織在一起，成了點亮我心中溫情的一盞燈，是鋼筋水泥森林無法替代的存在。唯愿今后我能常有時間，去感受故鄉的夜色，吹著小小村莊里的風，眺望著遙遠而繁盛的星空，優哉游哉，該是夜間最浪漫的事了吧！

鐘莎，湖南省郴州市第九中學教師。90后，湖南郴州人，湖南省詩歌學會會員，湖南省網絡作協會員，郴州市作家協會會員。2022年10月開始在紙媒發表文章，至今已在國內外報刊發表作品十多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