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蜀中行跡及詩文考

摘 要：宋祁于北宋嘉祐年間知成都府，鎮(zhèn)守西川，在蜀兩年有余。宋祁治蜀以靜，大興文教，化育士人，同時又能入鄉(xiāng)隨俗，與民同樂，甚得民心。政事之暇，時寓諸詩，有《西州猥稿》集，可惜失傳。今從《全宋詩》中考訂出其入蜀后所作詩89首，庶幾可還原其本來面目。另從《全宋文》以及補(bǔ)遺中考訂出包括序文、書信、公文在內(nèi)的蜀中文章92篇。以上述詩文為主，結(jié)合史書、碑傳、方志、筆記等相關(guān)文獻(xiàn)，考其蜀中行實，系以年月。

關(guān)鍵詞：宋祁；入蜀詩文；蜀中行實；編年

中圖分類號：I206.2文獻(xiàn)標(biāo)志碼：A文章編號：1672-9684（2024）01-0114-09

宋祁（998—1061），字子京，安州安陸（今湖北安陸）人，后遷開封雍丘（今河南杞縣）。天圣二年（1024）登進(jìn)士第。與兄庠皆以文學(xué)顯，能文善議論，奉詔修《新唐書》，撰列傳，有《宋景文集》一百五十卷。宋祁于仁宗嘉祐元年（1056）拜禮部侍郎、知成都府，直至嘉祐四年（1059）出蜀，在蜀兩年多時間。期間除修《新唐書》外，還創(chuàng)作有詩歌集《西州猥稿》，以及專錄蜀地物產(chǎn)之《益部方物略記》。《西州猥稿》舊題三卷，收詩近百首，南宋時原集已不存，或與其他單行詩集一并收入《宋景文集》中。近來有研究者陸續(xù)從宋祁集中輯錄出一些蜀中詩文，如何灝《宋祁年譜》（四川大學(xué)2003年碩士論文）、溫潔《宋祁詩文系年及行實考述》（鄭州大學(xué)2005年碩士論文）、伍聯(lián)群《北宋入蜀文學(xué)研究》（巴蜀書社2013年版）等，但數(shù)量有限，總數(shù)約40余首，與《西州猥稿》近百首的記載相比仍不到一半。為此筆者在此基礎(chǔ)上重新加以考證，最終從《全宋詩》中考訂出89首，庶幾可還原《西州猥稿》原貌。另從《全宋文》以及朱茜《宋祁書信研究與輯佚》①中考訂出包括序文、書信、公文在內(nèi)的蜀中文章92篇。以上述詩文為主，結(jié)合史書、碑傳、方志、筆記等相關(guān)文獻(xiàn)，逐一考證其蜀中行實，編年如下。

宋仁宗至和三年 嘉祐元年 丙申 1056

本年八月，宋祁拜吏部侍郎，知益州。范鎮(zhèn)《宋景文公祁神道碑》云：“加端明殿學(xué)士，尋拜吏部侍郎、知成都府。”［1］卷八七二，295不載具體時間，按宋祁《益州謝上表》云：“昨被嘉祐元年八月詔書，授臣吏部侍郎，仍舊職，移知益州。”［2］卷四九六，361則詔書時間在八月。宋祁當(dāng)時在定州，實際入蜀則在次年。

蜀士人知宋祁將守益州，奔走相告，翹首以盼。吳師孟《宋尚書畫像記》云：“至和三年，蜀守將更。前數(shù)月，宰議推擇一二侍從臣，列名以聞。上謂宋祁伯仲名世，非特文藝為國華采，抑政事精明，可任方面。于是公自定武改轅而西。蜀人積聞公名，舉欣欣然東向以徯，唯恐公車之徐也。其士人遲公之來也尤甚，至各厲其道業(yè)與其所屬辭章，繕錄贄獻(xiàn)，愿得一言質(zhì)是否，而為進(jìn)退之決者。”［3］卷一三六〇，330由此可見宋祁文名之盛。

十月，宋祁至京陛辭，仁宗面賜治蜀訓(xùn)敕。宋祁《益州謝上表》云：“臣以九月解定州符印，十月過闕下，又奉詔旨，許朝見面賜訓(xùn)敕。”又朱弁《曲洧舊聞》卷一載：“宋子京《西征東歸錄》載云：知成都陛辭日，面請圣訓(xùn)。上曰：‘鎮(zhèn)靜。子京自著其事，曰：‘語簡而意盡，于治蜀尤得其要，真圣人之言也。”［4］卷一，93宋祁在汴京停留約月余始赴益州。

宋仁宗嘉祐二年 丁酉 1057

正月，宋祁沿蜀道南行進(jìn)入蜀地②，首抵三泉縣，游龍洞，有詩。宋祁在去年十一月從汴京出發(fā)赴任，約在本月底途徑三泉縣，正式進(jìn)入蜀地，其《三泉縣龍洞洞門深數(shù)十步呀然復(fù)明皆自然而成》詩可證。詩歌曲盡龍洞之景，在宋人眾多的留題詩歌中堪稱佳作，后來利州轉(zhuǎn)運使特為其刻石。據(jù)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一記載：“三泉龍洞，以山為門，深數(shù)十步，后見天日及山水之秀。蓋自然而成，非人力也。宋景文公賦詩云……，曲盡龍洞之景。利路漕為刻石，仍以石本寄公。公答書云：‘龍門拙句，斐然妄發(fā)。閣下仍刊翠琰，示方來，言詩之人，得不笑我哉。江左有文拙而好刊石者，謂之吟蚩符，非此謂乎？”［5］卷十二，329

由三泉縣南行，至朝天嶺，作《朝天嶺》詩。朝天嶺，據(jù)祝穆《方輿勝覽》卷六十六《利州東路·利州·山川》云：“在州北五十里。路徑絕險，其后即朝天程舊路，在朝天峽棧閣，遂開此道，人甚便之。”［6］卷六十六，1156詩云“天嶺循歸道，征旟面早暾。灘聲逢石怒，山氣附林昏。谷囀如禽哢，塵交作馬痕。”寫朝天嶺險峻的同時，又突出奇雋幽深之景。

由朝天嶺南行約六十里，抵利州。時在二月初，有《二月一日次利州見桃李盛開》詩。利州治所在綿谷縣，即漢葭萌縣地，嚴(yán)耕望《唐交通圖考》卷四云：“朝天嶺約在綿谷縣北六十里”［7］卷四，879。詩云“蜀天寒破讓芳晨，雪花霞跗次第新。解把清香與行路，教人長憶故園春”，既欣喜于蜀地春天的到來，但又不免心生思鄉(xiāng)之情。另有《聞杜宇》一詩，云“蜀月將殘夜，巴山欲曉天”，當(dāng)作于利州段蜀道中，具體地點不可考，暫系于此。

由綿谷沿嘉陵江南行，至望喜驛。望喜驛，唐置，在嘉陵江邊，后廢，見元稹、李商隱詩，具體位置不詳。據(jù)清人顧祖禹《讀史方輿紀(jì)要》卷六十八《廣元》考證：“又縣北四十里有望喜驛，唐名也。今曰沙河馬驛。”［8］卷六十八，2927驛館壁刻有友人張文裕詠嘉陵江詩，宋祁興奮之余，又不免思念友人，遂戲題二章，作《次望喜驛始見嘉陵江得予友天章張文裕西使日詠嘉陵江詩刻于館壁有感別之嘆予因戲答二章他日見文裕以為一笑》詩。張文裕，即張掞，齊州歷城（今山東濟(jì)南）人，《宋史》卷三百三十三有傳，其出使蜀中時間無考。

由望喜驛沿驛道西南行，至劍門關(guān)，有《入蜀》《初入蜀州閣道作》詩。嘉陵江在望喜驛折向東南入閬州，而往成都則須離開嘉陵江向西南行，至大劍鎮(zhèn)。《入蜀》詩云“劍峰重疊抱巴天”，這里的“劍鋒”顯然是指劍門山，故知作于此時。詩題為“入蜀”，意即過劍門關(guān)才真正入蜀。閣道，即劍閣道，顧祖禹《讀史方輿紀(jì)要》卷七十三《德陽城》云：“《華陽國志》有‘劍閣道三十里，至險。蓋與劍門相近也。”［8］卷七十三，3093《初入蜀州閣道作》詩云“緣云棧腳轉(zhuǎn)嵯峨”，寫得正是閣道的險峻。

由劍門關(guān)西南行，至梓潼，有《次梓潼》《張亞子廟》詩。梓潼，以水為名，故廣漢郡地，屬劍州。顧祖禹《讀史方輿紀(jì)要》卷二《廣漢郡》云：“本蜀郡地，高帝分置廣漢郡，領(lǐng)梓潼等縣十三。……梓潼，今劍州屬縣也。”［8］卷二，69王勃有《梓潼南江泛舟序》文。《次梓潼》詩云“行行芳序深，秀色媚諸岑”，知此時蜀地春色已漸濃，但仍不免寂寥，“不是無樽酒，其誰共獻(xiàn)斟”，心情依然不好。《張亞子廟》詩乃贊頌張亞子，題后注“今封英顯王”。馬端臨《文獻(xiàn)通考》卷九十《郊社考》云：“英顯王廟，在劍州，即梓潼神張亞子。仕晉戰(zhàn)沒，人為立廟。唐玄宗西狩，追命左丞。禧宗入蜀，封濟(jì)順王。咸平中，王均為亂，官軍進(jìn)討，忽有人登梯沖，指賊大呼曰：‘梓潼神遣我來。九月二十日城陷，爾輩悉當(dāng)夷滅。賊射之，倏不見。及期，果克城。招撫使雷有終以聞，詔改王號，修飾祠宇，仍令少府造衣冠法物祭器。”［9］卷九十，823又曹學(xué)佺《蜀中廣記》卷二十六云：“《郡國志》云：濟(jì)順王，本張亞子，戰(zhàn)死而廟存。”［10］卷二十六，277據(jù)《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四十九記載，封英顯王時間在治平四年（1067）七月。

由梓潼西南行，經(jīng)綿州，至羅江縣，有《題羅江翠望亭兼簡西游君子》詩。宋祁出蜀時在綿州有文（見后文考），則入蜀時亦應(yīng)經(jīng)過綿州。由綿州治所再行，則至羅江縣。按《太平寰宇記》卷八十三，羅江縣在綿州西南八十七里，舊名萬安縣，唐天寶元年（742）改為羅江縣。詩云“山從劍北呈天險，樹遍巴西送客愁”“憑君且作剛腸憶，懷遠(yuǎn)思?xì)w易白頭”，旅途勞頓，身心俱疲，表明宋祁還處于宦游的愁苦之中。詩題于羅江驛翠望亭，后來陸游同宿于此，有詩作《羅江驛翠望亭讀宋景文公詩》，詩云“宋公出牧曾題壁，錦段雖殘試剪裁”，可見宋祁當(dāng)年題壁詩猶在。

從羅江驛繼續(xù)南行，至漢州，游房公湖，有《漢州房公湖》詩。房公湖，顧祖禹《讀史方輿紀(jì)要》卷六十七《漢州》云：“房公湖，在州治南，唐房琯所鑿，亦謂之西湖。凡數(shù)百畝，稱為佳勝。”［8］卷六十七，2891唐時高適、杜甫皆曾在此游歷并有詩。宋祁詩寫房公湖景色云“流淺初無浪，源清不貯泥。月為宵幌燭，云作曙樓梯。礙馬汀篁密，縈船浦蔓低”，顯得靜謐、清雅，對于遠(yuǎn)道而來、舟車勞頓的宋祁來說是難得的清閑之地。可見隨著成都日漸臨近，行程由艱險變成通途，宋祁的心情也開始好轉(zhuǎn)起來。

二月二十日抵成都，正式領(lǐng)益州事。宋祁《益州謝上表》云：“自見逮辭凡一月，即乘驛趨官，以今年二月二十日領(lǐng)益州事。”又《益州謝兩府啟》云：“昨自定武軍被去年八月詔書改吏部侍郎，仍知益州，以今年二月二十日到任訖。”［11］卷五〇九，217從十一月出發(fā)，二月底至成都，歷經(jīng)三個月，可見宋祁情非自愿，這從其途中所作詩歌中也可看出。其路程，自言“走五千里之遠(yuǎn)”，對于體弱多病的宋祁來說，確屬不易。有《成都》詩，贊美成都“風(fēng)物繁雄古奧區(qū)”，當(dāng)作于初到時。

到郡不久，宋祁致書皇帝及宰臣，有《益州謝上表》《益州謝兩府啟》及《益州謝上啟》文。前二文見于《全宋文》，后一文不見于《全宋文》，朱茜據(jù)《文津閣四庫全書》輯補(bǔ)［12］61，當(dāng)作于同時。

有詔令宋祁仍修《唐書》。宋祁有《予既到郡有詔仍修唐書寄局中諸僚》詩，可見到郡不久詔書既至。詩云“一章通奏領(lǐng)州麾，詔許殘書得自隨”，按宋祁參與修《新唐書》約在慶歷五年（1045）間，后多次外任，皆允其以稿自隨，此次出守益州，亦如此。魏泰《東軒筆錄》卷十五載有其守成都時修《唐書》情景，云：“宋子京博學(xué)能文章，天資蘊(yùn)藉，好游宴，以矜持自喜。晚年知成都府，帶《唐書》于本任刊修。每宴罷，盥洗畢，開寢門，垂簾，燃二椽燭，媵婢夾侍，和墨伸紙，遠(yuǎn)近觀皆知尚書修《唐書》矣。望之如神仙焉。”［13］卷十五，81

宋祁上任伊始，以興學(xué)為己任，循循指教諸生，自是西州士人知向方矣。范鎮(zhèn)《宋景文公祁神道碑》云：“始至（成都），葺文翁學(xué)，自為記刻。西南學(xué)者，奔走請業(yè)，公循循指教，莫不中其所偏。”吳師孟《宋尚書畫像記》亦云：“公始至部，先即學(xué)宮，以道義訓(xùn)諸生，而第其所獻(xiàn)藝業(yè)拔諸翹然者，次補(bǔ)生員，掌其政令。自是西州士人知向方矣。”

本年，宋祁在沈立所撰《劍南方物》基礎(chǔ)上，遍訪蜀人，增益物種，撰成《益部方物略記》，圖贊并茂。宋祁《益部方物略記序》云：“嘉祐建元之明年，予來領(lǐng)州，得東陽沈立所錄《劍南方物》二十八種，按名索實，尚未之盡。故遍詢西人，又益所十物，列而圖之，物為之贊。圖視狀贊，言生之所以然，更名《益部方物略記》。凡東方所無及有而自異，皆取之，冀裨風(fēng)土聚丘之遺云。”［14］卷五一六，331據(jù)王應(yīng)麟《玉海》卷十四《嘉祐益部方物略記圖贊》所記，書分上下兩卷，其中上卷包括“禽品五，獸品三，鱗品六，蟲品一，木品六，竹品九，果品八”，下卷包括“茶品一，花品十七，菜品五，草品六，藥品九”［15］卷十四，352，共七十六種。今傳本為單卷本，存六十八種，已失其圖。又，宋祁命長老齊海在嘉祐禪院開法講演。馮京《嘉祐禪院記》云：“成都府嘉祐禪院，古名毗盧，本偽蜀近密王處回所舍宅也。兵火之余，有敝屋十?dāng)?shù)楹，在頹墉荒榛間，雖邇通衢，而門無車馬之跡。嘉祐二年，端明殿學(xué)士宋公守都，始命長老齊海開堂演法，十方主持。”［16］卷一三六二，361

宋祁與朱公綽在蜀中常有詩歌應(yīng)酬唱和。朱公綽（？—1077），字成之，吳郡（今江蘇蘇州）人。少時從范仲淹學(xué)，以辭章魁冠士林，登天圣八年（1030）進(jìn)士第。嘉祐二年（1057）為彭州守。胡元質(zhì)《牡丹譜》云：“宋景文公祁帥蜀，彭州守朱君公綽始取楊氏園花凡十品以獻(xiàn)。公在蜀四年，每花時，按其名往取，彭州送花遂成故事。公于十種花，尤愛重錦被堆，嘗為之賦，蓋它園所無也。……景文所作贊，別為一編。其為朱彭州賦牡丹詩，有‘蹄金點鬢密，璋玉鏤跗紅。香惜持來遠(yuǎn)，春應(yīng)摘后空之句。”［17］卷五十六，1691-1692宋祁所作牡丹贊詞見《益部方物略記》中的《倒仙牡丹贊》，又另有詠《牡丹》詩。此外，曹學(xué)佺《蜀中廣記》卷六十二也引此文，題名作《成都牡丹記》，文字大致相同，并錄二人唱和詩。二人在蜀中以牡丹為介，唱和往來，亦成為一段佳話。除牡丹唱和詩外，宋祁集中還有多首贈答朱公綽之作，分別是《答彭州職方朱員外公綽》《答朱彭州惠茶長句》《答朱彭州喜雪》，以及書信《彭州知郡朱職方啟》《彭州朱職方書》（見朱茜《宋祁書信研究與輯佚》），可惜朱公綽之作未能保存下來。從宋祁詩內(nèi)容來看，無非是文人間的一些日常生活瑣事，但可看出二人情感篤厚，詩文唱和頻繁。

宋仁宗嘉祐三年 戊戌 1058

三月，宋祁游海云寺、鴻慶院，有《再游海云寺》《三月二十一日集海云鴻慶院》詩。《景文集》有《游海云寺》詩，而《成都文類》卷五題作“再游海云寺”，按詩云“十里云邊寺，重驅(qū)千騎來”，故《成都文類》為是。成都習(xí)俗，每年三月二十一日游海云山，集海云寺、鴻慶院。

炎夏間，宋祁在江瀆池避暑，有《夏日江瀆亭小飲》、《避暑江瀆祠池》、《夏日池上》（二首）、《江瀆池亭》、《十日宴江瀆亭》、《集江瀆池亭》詩。江瀆池，彭遵泗《蜀故》卷八云：“六月初伏日，游江瀆廟池。初，文潞公建設(shè)廳，以伏日為會避暑。自是以為常。”［18］卷八，97又曹學(xué)佺《蜀中廣記》卷一云：“按陸游《江瀆廟碑》云：‘成都自唐有江瀆廟，其南臨江。及后，節(jié)度使高駢大城成都，廟與江始隔。馮浩《設(shè)廳記》云：‘廟前臨清池，有島嶼竹木之勝，紅蕖夏發(fā)，水碧四照，為一州之觀。田況《成都遨樂詩》：伏日宴江瀆祠避暑，因游江瀆池。此會始于文潞公。”［10］卷一，18按自田況后，歷代蜀守皆有炎夏間至此避暑慣例，宋祁亦如此。詩或作于嘉祐二年（1057），或三年（1058）炎夏間。

約八月，宋祁有《和季長學(xué)士綿漢道中作》。季長，彭思永（1000—1070）之字，廬陵（今江西吉安）人。彭思永于嘉祐元年（1056）為益州轉(zhuǎn)運使，本年召還為戶部副使，出蜀返京。出蜀途中有詩寄宋祁，宋祁和之，詩云“弦殘漢月騶前曉，粉疊巴云蓋外秋”，知時間在秋天。

宋祁與彭思永在蜀中往來頻繁，詩歌酬唱不斷，除以上一首外，宋祁集中還有四首，唯彭思永之作皆不存。宋詩時間可考者有：《次韻和季長學(xué)士正月二十八日出郊見寄之作》《二月十八日席上憶季長未還不同斯樂欲作詩寄》，按宋祁去年二月二十日至成都，而本年八月彭思永又出蜀，故以上二首作于本年一、二月。時間不可考者有：《轉(zhuǎn)運彭季長學(xué)士小疾數(shù)辭宴集》《偶作寄季長學(xué)士》。可見宋、彭二人關(guān)系密切。

九月重陽日，宋祁有《九日藥市作》《九日宴射》《重陽不見菊二首》等詩。《九日宴射》詩云“明年此會知何處，醉玉頹山不用辭”，知宋祁即將任滿離蜀，故系于本年。

秋冬間，宋祁主持新建漢文公祠堂成，并作碑銘及十畫像贊詞。《全宋文》卷五二六收宋祁《成都府新建漢文公祠堂碑》，文末有“治平四年記”落款，注云：原無，據(jù)右（即《全蜀藝文志》）引補(bǔ)。按宋祁卒于嘉祐六年（1061）五月，故“治平四年記”必然有誤。查《宋文鑒》及《景文集》皆無此落款，而《全蜀藝文志》則取自《成都文類》。據(jù)文意，當(dāng)作于嘉祐三年（1058），《成都文類》恐抄撰有誤。又文中提到“益州轉(zhuǎn)運使趙抃”，趙抃乃接替彭思永為益州轉(zhuǎn)運使，故在八月以后，當(dāng)在秋冬間。文云：“蜀之廟食千五百年不絕者，秦李公冰、漢文公翁兩祠而已。……嘉祐二年，予知益州，往款公祠。……祠之興，同尚之賢，則轉(zhuǎn)運使趙抃及提點刑獄使者，凡三人；贊輔之勤，自通判軍州事祝咨以降六人；營董之勞，自兵馬都監(jiān)毛永保而下二人。咸書像于西廂，列官里于石陰。”［19］卷五二六，92-93按宋祁所建文翁祠地址，即蔣堂所建府學(xué)舊址，并將蔣堂畫像列諸公中，以表彰其興學(xué)之功。據(jù)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二云：“禮部侍郎蔣堂希魯，宜興人，仁宗時，以樞密直學(xué)士知成都。嘗召高才碩生，會試府中。親較才等，勸成學(xué)者。于府學(xué)之側(cè)，別建西學(xué)，以廣諸生齋室，迄成而公移浦中。其后轉(zhuǎn)運使毀之，以增廨舍。既而常山宋公尚書至府，聞其事，嘆息久之，且欲成公意，乃即其舊址，建文翁祠。祠之內(nèi)，圖嚴(yán)君平、鄭子真、司馬相如、揚(yáng)子云蜀土先賢九人，及公之像而十。常山公為之贊。”［5］卷十二，369十畫像贊分別是：《蜀郡太守廬江文公贊》《司馬相如字長卿贊》《王褒字子淵贊》《嚴(yán)遵字君平贊》《張寬贊》《李仲元贊》《何武字君公贊》《揚(yáng)雄字子云贊》《后漢蜀郡太守高贊》《宋樞密直學(xué)士知益州蔣堂字西魯贊》。

另作《蜀人李仲元贊并序》。李仲元，名弘，成都人，《華陽國志》卷十上載：“少讀五經(jīng)，不為章句。處陋巷，淬勵金石之志，威儀容止，邦家?guī)熤Ｒ缘滦袨榭すΣ埽辉露ァ！菝鼜氖拢Ｒ怨G爭為志。”［20］卷十上，703宋祁在畫像贊外另為贊詞，可見對其為人之敬仰。

年底，宋祁任滿，將其入蜀后所作詩歌編集為《西州猥稿》，命門人段繹書而刻之石，置大智禪坊亭。這是古代的第一部入蜀詩集。宋祁《西州猥稿系題》云：“西州者，益也；猥，雜也；稿，其未工之辭也。始予以嘉祐初來為州，……唯覽山川，采謠俗，觀風(fēng)云怪奇，草榮木悴，歲時故新，朋昵判合，時寓諸詩。詩者，探所感于中而出之外者也。所以怡性情，娛僚賓，故狹章不為貧，積韻不為廣，悼于往弗及于流。自假守至滿更，月裒日次，凡得百余篇，雜內(nèi)褚中，命曰《猥稿》。……即諉門人邛州從事段繹釋之書而刻之石，置大智禪坊之亭。”［21］卷五一六，326據(jù)文意可知宋祁詩在蜀中時就已流行，其刻石大智禪坊，一是保存自己的詩歌，二是供蜀中后輩學(xué)習(xí)。對于自己蜀中詩歌的認(rèn)識，宋祁認(rèn)為體現(xiàn)了治世之音安且樂的特征。從現(xiàn)存的部分詩歌來看，內(nèi)容大多寫游樂生活，多應(yīng)酬唱和之作，確屬治世之音。在編集過程中，宋祁對其進(jìn)行了具體的分類，據(jù)《全宋文》卷五一六引佚存本題下注云：“西州詩今分類在此集內(nèi)。”凡此種種，皆表明宋祁編輯是集具有明確目的，其具有相對的獨立性。然而后人并不了解其良苦用心，將其與其它詩歌混編在一起，《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五十二《宋景文集》就云：“祁筆記又深戒其子無妄編綴作集，使后世嗤詆，然當(dāng)時實已裒合成編，且非一種。”［22］卷一百五十二，1310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宋景文集》亦云：“集有《出麾小集》、《西州猥稿》之類，合而為一。”［23］卷十九，982可見至少在南宋時《西州猥稿》已經(jīng)與其它詩歌合刻，其單行本也從此不傳。值得注意的是，署名為宋陳思編的《兩宋名賢小集》卷二十四收有宋祁《西州猥稿》，實際已非原稿，如一些可以確定不作于蜀中時期的詩歌也收于其中，故《四庫全書總目》云：“近人所傳北宋小集中有《西州猥稿》一種，乃從《成都文類》、《瀛奎律髓》、《文翰類選》諸書采輯而成，非其原秩。”［22］一百五十二，1310北宋時蜀人任淵曾為包括《西州猥稿》在內(nèi)的宋祁集作注，據(jù)陸游《施司諫注東坡詩序》云：“近世有蜀人任淵，嘗注宋子京、黃魯直、陳無己三家詩，頗稱詳贍。”［24］卷十五，83今已不傳。

又，任滿之際，百姓畫其像于思賢閣。宋祁《思賢閣圖予真愧而成詠》詩云“忝中二千石，罷能輒圖真”，知作于任滿離蜀前。詩又云“爵里三十八，赫赫多名臣”，自注云“自參豫呂公而下，凡四十一人，雷太尉、張尚書、程樞密皆再至”，可知思賢閣共繪宋以來成都守四十一人，宋祁位列其中三十八位。曹學(xué)佺《蜀中廣記》卷一百八云：“成都思賢閣，圖太守真四十有一。宋景文在第三十八位。”［10］卷一百八，1167又蘇軾《陸龍圖詵挽詩》末句“他日思賢見遺像，不論宿草更沾巾”下自注：“成都有思賢閣，畫諸公像。”

本年，應(yīng)趙抃之請，宋祁為趙湘《南陽集》作序。趙湘（959—993），字叔靈，祖籍南陽（河南南陽），居衢州西安（今浙江衢州），趙抃之祖。淳化三年（992）進(jìn)士，卒于廬江尉。宋初有詩名，被元人方回視為晚唐體詩人的代表作家。不過，宋人一般認(rèn)為趙湘詩能自成一家，如陳鵠《西塘集耆舊續(xù)聞》卷八云：“趙叔靈，清獻(xiàn)（趙抃）之祖也，初舉進(jìn)士，主司先題其警句于貢院壁上，遂擢第。有詩集數(shù)十篇，閑雅清淡，不作晚唐體，自成一家。清獻(xiàn)漕成都日，宋祁公鎮(zhèn)益都，為序其詩。”［25］卷八，121按趙抃八月始漕益州，而宋祁明年正月出蜀，故作序時間應(yīng)在本年八月后。《序》云：“大抵近世之詩，多師祖前人，不丐奇博于少陵，蕭散于摩詰，則肖貌樂天，祖長江而摹許昌也。故陳言舊辭，未讀而先厭。若叔靈不傍古，不緣今，獨行太虛，探出新意。其無謝一家者歟！”［26］卷五一五，321認(rèn)為趙湘之詩不擬古人，獨出流俗。《南陽集》為趙抃所編，清時已亡佚，四庫館臣據(jù)《永樂大典》裒之成集，厘為六卷。

又，應(yīng)代淵子履祥之情，宋祁為代淵作墓志銘。代淵（986—1057），字蘊(yùn)之，又字仲顏，蜀人。從學(xué)于李畋，天圣二年（1024）登進(jìn)士第。去官返鄉(xiāng)，講學(xué)于青城山。著有《周易指要》《佛老雜說》等。宋祁《代祠部墓志銘》云：“嘉祐二年秋九月有疾，……是日卒于寢。……明年，諸子卜冬十二月某日葬通化原，從屯田蘊(yùn)之志也。予與蘊(yùn)之為同年弟，知之也熟。又履祥持虢略楊冕狀來請銘，嗚呼，予能言之。”

本年，簡州人劉諷致仕，徙居賴山，宋祁、朱公綽有詩相送。王象之《輿地紀(jì)勝》卷一百四十五《成都府路·簡州·景物上》云：“賴山，皇朝《郡縣志》云：‘去陽安五十里，亦名賴憨山。劉諷自都官郎中致仕，年六十三焉。歐陽修、司馬光、宋祁、范鎮(zhèn)皆有詩。”［27］卷一百四十五，1029同卷《人物》又載：“劉諷，《溫公集》：‘張元常云：諷年六十三致仕，夫婦徙居簡州賴山中。《圖經(jīng)》云：‘諷，字納言，昊之次子也。登天圣二年第，為都官郎，年六十三致其仕而歸。宋景文公詩云：‘稱疾本避世，辭官終引年。還家三徑在，教子一經(jīng)賢。”［27］卷一百四十五，1032朱公綽亦有贈詩，《溫公詩話》云：“嘉祐中，有劉諷都官，簡州人，亦年六十三致仕，夫婦徙居賴山。（范）景仁有詩送之云：‘移家尚恐青山淺，隱幾唯知百日長。時有朱公綽送諷詩云：‘疏草焚來應(yīng)見史，橐金散盡只留書。皆為世人所傳誦。”［28］204按劉諷致仕，宋祁、朱公綽適在蜀中，當(dāng)作于其歸簡州途經(jīng)成都時。

宋祁在蜀與李先詩文往來頻繁。李先，字淵宗，具體事跡不詳。宋祁集中有《答勸農(nóng)李淵宗嘉州江行》《淵宗郎中移利州路漕》《提刑使者還嘉州》《提刑勸農(nóng)使者還嘉州》《謝提點刑獄李郎中贈扇》等詩。按宋代提點刑獄亦帶勸農(nóng)使銜，如《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九十五記載：“（天禧四年正月）丙子，改諸路提點刑獄為勸農(nóng)使，副使兼提點刑獄公事。”［29］卷九十五，2179可知宋祁以上詩所贈皆為同一人。其中《答勸農(nóng)李淵宗嘉州江行》詩云“霽引溪樓望，涼供水館眠”，知當(dāng)作于嘉祐二年（1057）夏。《謝提點刑獄李郎中贈扇》所作時間同。當(dāng)年秋，李先從嘉州返益州述職，據(jù)《提刑勸農(nóng)使者還嘉州》詩云“還轅眷仲秋，秋序日方遒”可知。冬，李先返嘉州，宋祁置酒為之送行，作《提刑使者還嘉州》《提刑勸農(nóng)使者還嘉州》二詩，據(jù)“勁風(fēng)自薄林，寒流稍分浦”“歲晏亟言旋，無為負(fù)延佇”等詩句可知。《淵宗郎中移利州路漕》當(dāng)作于嘉祐三年（1058），按李先去年冬尚為提點刑獄兼勸農(nóng)使，而嘉祐四年（1059）春宋祁又已經(jīng)出蜀，故移利州路漕只能在嘉祐三年（1058）。李先蜀中詩今僅存殘句一，乃宋祁《答勸農(nóng)李淵宗嘉州江行》一詩所引，云：“（李先）來詩有‘寧舍濟(jì)川航之句。”

宋仁宗嘉祐四年 己亥 1059

正月，宋祁出蜀。范鎮(zhèn)《宋景文公祁神道碑》云：“代還，道除三司使。”去年十二月，趙抃已代宋祁，故其出蜀在本年。按《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一百八十九云：“（嘉祐四年三月）己亥，三司使、吏部侍郎張方平為端明殿學(xué)士兼龍圖閣學(xué)士、尚書左丞、知陳州。……端明殿學(xué)士兼翰林侍讀學(xué)士、吏部侍郎、集賢殿修撰宋祁為三司使。”［29］卷一百八十九，4553據(jù)此可知本年三月己亥宋祁已在返回途中。又據(jù)宋祁《王侍讀啟》一文，其二月二日已在綿州，以此推之，則約在正月底出蜀。

臨行前，宋祁作《將歸二首》抒懷。其一云“遠(yuǎn)假西南守，三逢梅柳新”，宋祁嘉祐二年（1057）二月至成都，至此將歸之時正好三逢春，故言“三逢梅柳新”。又言“衰令宦情薄，老惜歲華頻”，按本年宋祁六十二歲，又體弱多病，據(jù)此推測，宋祁在成都守僅一年九個月，未守滿而代還，恐是其本人要求。其二亦云“旅鬢雙垂雪，羈懷一泛萍”，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其衰老，確是宦情淡薄。

離開成都時，百姓扶老攜幼相送百里。吳師孟《宋尚書畫像記》云：“再期召還，民庶遮迾，襁幼掖老，隨數(shù)十百里而后還。”［3］卷一三六〇，350

二月二日，宋祁出蜀經(jīng)綿州，有書寄友人，敘四樂之事。其《王侍讀啟》云：“二日次左綿，枉饗人肅給。……今日是學(xué)射出遨，想千騎彷徉于鮮原，把酒勞客，觀者強(qiáng)堵，并四者之樂，不亦盛哉！”［30］五〇六，150左綿，即綿州，杜甫有詩云“左綿公館清江濆，海棕一株高入云”，仇兆鰲《杜詩詳注》注云：“舊注：綿州，涪水所經(jīng)，涪居其右，綿居其左，故曰‘左綿。”［31］卷十一，922所謂“四樂”，即舟車勞頓之際，有人接濟(jì)，一樂也；旅途雖勤苦，但無風(fēng)雨之阻，二樂也；所過百姓豐收，生活和樂，三樂也；二月二日正值成都遨游日，雖不能至，但可以想見其盛況，此四樂也。

出蜀再次過劍門關(guān)，又有詩留題，即《次劍門》詩。詩云“昔驅(qū)千騎往，今解五魚還。誰憚老銷髀，自憐生入關(guān)。春風(fēng)來迥野，曉斗掛空山。卻整康成帢，依然愧膩顏”，想起初入關(guān)時的如履薄冰，而今百姓安康，治蜀有成，但依然感覺羞愧，作自謙之語。此后，宋祁正式出蜀。

宋祁治蜀以靜為主，大興教化，獄訟不興，上下晏然，基本實現(xiàn)了其保嘉靖的承諾。吳師孟《宋尚書畫像記》云：“自是西州士人知向方矣。然后設(shè)教以束奸吏，裕農(nóng)政而厚本業(yè)。民獄平反而不縱，戎政謹(jǐn)嚴(yán)而不殘，春澤秋霜，膏閏震肅，諸理節(jié)適，罔有缺漏。行之歲余，風(fēng)化大治，始于戶庭，而周于列郡。民益帖泰，訟益衰息，上下晏然，表里悅穆。”嘉祐六年（1061）宋祁卒，“訃之西州，官吏緇白，爭詣佛祠，營齋薦嚴(yán)，涕泣追慕。治蜀之效，于是可知”［3］卷一三六〇，330。蜀人為之畫像，以示追思懷念之情。然宋祁在蜀亦頗奢費，如《東軒筆錄》卷十五所載其修《唐書》時眾婢環(huán)侍之場景，又言其“多內(nèi)寵，后庭曳羅綺者甚重。嘗宴于錦江，偶微寒，命取半臂，諸婢各送一枚，凡十余枚皆至。子京視之茫然，恐有厚薄之嫌，竟不敢服，忍冷而歸”。因此也招致他人的批評，失去進(jìn)京為宰執(zhí)的機(jī)會，最終失意悲憤而歿。邵博《邵氏聞見后錄》卷十九記載云：“宋子京罷守成都，故事當(dāng)為執(zhí)政，未至，宰相于兩地見次，盡以他人充之。子京聞報悵然，有‘梁園賦罷相如至，宣室厘殘賈誼歸之句。言者又論其不安其奢侈，遂止為鄭州，望國門不得入。久之，再為翰林承旨。未幾，不幸訃至成都，士民哭于其祠者數(shù)千人。謂‘不安其奢侈者，誣矣。宰相，韓魏公也。言者，包孝肅也。”［32］卷十九，213

宋祁在蜀中所作詩文除前文中已有提及的外，還有以下作品：

詩：1.《草木雜詠五首》（《楠》《藤》《櫞》《海椶》《枇杷》）。2.《讓木》，《成都文類》卷十題后有注，云：“木即楠也，其木直上，柯葉不相妨，蜀人號讓木。”又《益部方物略記》有《楠木贊》。3.《羅承制自戎州罷歸》。羅承制，具體無考。4.《高亭駐眺招宮苑張端臣》。據(jù)詩意，當(dāng)作于嘉祐二年（1057）臘月。5.《題蜀州修覺寺》。詩云“少陵佳句后，物色付吾僚”，下有注：“杜子美詩刻今在。”按杜甫有《游修覺寺》詩，即指此。修覺寺，在新津縣修覺山，唐玄宗曾幸此。6.《聞蟬》。7.《聞蟬有感三首》。詩有“初聞蜀樹蟬”之句，故知作于蜀中，嘉祐二年（1057）或三年（1058）秋。8.《司馬相如琴臺》。9.《僖宗在蜀諫官孟昭圖上疏言田令孜屏?xí)蛔嗌蛑r蟆津詩人鄭谷傷之略曰徒將心許國不識道消時予欽其人作詩投吊》。10.《李九言寺丞知懷安軍金堂縣》。李九言，字誨之，具體事跡不詳。慶歷間先后在蔣堂、文彥博幕府中，文彥博有《舉李九言札子》。11.《揚(yáng)子云墨池》。12.《農(nóng)閣》。13.《西樓夕望》。14.《轉(zhuǎn)運李宥學(xué)士》。李宥，字仲嚴(yán)，青州人，好讀書屬文，登進(jìn)士第。入館校勘書籍，遷集賢校理，遂直院。提點荊湖刑獄，權(quán)戶部判官，利州轉(zhuǎn)運使。《宋史》卷三百零一有傳。據(jù)宋祁詩知其任利州轉(zhuǎn)運使在嘉祐二、三年間。15.《歲稔務(wù)閑因美成都繁富》。當(dāng)作于嘉祐二年（1057）。16.《送元諍歸中巖并序》。序云“后三十年，予守成都，師自富順監(jiān)肯來，灑然話舊”，知作于成都。元諍，具體事跡無考。17.《寄題眉州孫氏書樓》。孫氏書樓，即眉州孫氏家族藏書樓。祝穆《方輿勝覽》卷五十三《眉州·人物》記載云：“（孫）抃喜藏書，為樓置書其上，號‘書樓孫氏。”［6］卷五十三，952實際上孫氏藏書自唐始，為孫氏世代藏書處，魏了翁《眉山孫氏書樓記》云：“孫氏居眉，以姓著，自唐迄今，人物之懿，史不絕書。而為樓以儲書則由長孺始。樓建于唐之開成，至光啟元年僖宗御武德殿，書‘書樓二字賜之，今石本尚存。自偽蜀毀于宅，乃遷魚鯫。其居為佛氏所廬，今所謂傳燈院是也。若里巷則固以書樓名。”［33］卷七〇九七，31318.《春日出浣花溪》。19.《擬杜子美峽中意》。20.《楊都官知隨陽》。詩云“棧道回忠馭”，知作于蜀中。21.《覽蜀宮故城作》。22.《蜀地海棠繁媚有思加膩干豐條苒弱可愛北方所未見諸公作詩流播西人余素好玩不能自默然所道皆在前人陳跡中如國風(fēng)申章亦無愧云》。23.《海棠》。24.《春日溪上》。25.《過摩訶池二首》。摩訶池，《太平寰宇記》卷七十二《益州·成都縣》記載云：“污池，一名摩訶池，昔蕭摩訶所置，在錦城西。”［34］卷七十三，1469又祝穆《方輿勝覽》卷五十一《成都府路·池井》云：“躍龍池，在成都縣東南十二里。……隋蜀王秀取土筑廣子城，因為池。有胡僧見之，曰：‘摩訶宮毗羅。蓋胡僧謂‘摩訶為大宮，‘毗羅為龍，謂此池廣大有龍耳。又云：‘摩訶池，或云蕭摩訶所開。”［6］卷九十一，909宋祁此二首為詠史詩。26.《送魚太傅通判漢州》。魚太傅，具體事跡無考。27.《滕寺守丞棄導(dǎo)江宰還家侍太夫人》。28.《春晏北園三首》。其中第二首“天意歇余芳”，《兩宋名賢小集》卷二十四《西州猥稿》詩題作“春晏宴北園”，方回《瀛奎律髓》卷八詩題同，評云：“三四峭麗，偶然得之乎？其亦思而得之乎？成都時詩。”［35］卷八，166吳喬《圍爐詩話》卷五亦認(rèn)為是守成都時作。29.《題信相院默庵》。30.《城隅晚意》。31.《予昔游云臺觀謁希夷先生陳摶祠堂緬想其人今追作此詩》。按曹學(xué)佺《蜀中廣記》卷二十四《川北道·蒼溪縣》載：“宋祁《西州猥稿》云云”［10］卷二十四，255，并引此詩，知作于蜀中。云臺觀，在蒼溪云臺山。《峨眉山志》卷十三詩題作“謁陳摶祠”。32.《北樓》。33.《西樓夕坐》。以上二詩皆收于《成都文類》卷二，故為蜀中作。34.《錦亭晚矚》。錦亭，在成都轉(zhuǎn)運司園，曹學(xué)佺《蜀中廣記》卷四載：“轉(zhuǎn)運司園，亦稱西園，園中有西樓，有錦亭，一名翠錦亭。”［10］卷四，47并引此詩，詩題作“眾熙亭曉矚”，當(dāng)有誤。眾熙亭在府署西園，吳中復(fù)《西園十詠》詩中就有詠“眾熙亭”，不在轉(zhuǎn)運司園。

宋祁《西州猥稿》雖然早已散佚，但從上述諸詩中大致可窺其原貌，多娛情悅景之作、治世之音，正是其蜀中悠游生活的寫照。

文：1.《梓路提刑祠部書》。2.《梓路漕使郎中書》。3.《梓路轉(zhuǎn)運王司勛書》。4.《轉(zhuǎn)運學(xué)士書》。書云：“徑巉峭，歷岡陵，走眉還益，方初暑。”知作于蜀中。轉(zhuǎn)運學(xué)士，當(dāng)指彭思永。5.《回張簡州啟》。6.《致韓果州啟》。7.《紅銅觜贊》。贊云：“紅銅觜，出永康山谷中。”永康軍，太平興國三年（978）置，隸屬彭州，故知作于蜀中。8.《知益州醮文》。當(dāng)作于初到任時。9.《祭諸葛武侯文》。

《宋史》本傳不載宋祁蜀中事跡，只引他人攻擊宋祁之言“在蜀奢侈過度”“多游燕”［36］卷二百八十四，9598，后人多以此責(zé)之，頗為不公。實際上蜀中自古好游樂，游宴之風(fēng)盛行，北宋自張詠守蜀以來，歷代太守如文彥博、田況等皆順應(yīng)民意，入鄉(xiāng)隨俗，與民同樂，游宴不衰，太守因有“遨頭”之謂。所以，以此指責(zé)宋祁確屬不公，更不能以此否定其在蜀中移風(fēng)易俗、興學(xué)傳道方面的貢獻(xiàn)。為彌補(bǔ)史實記載的這種缺憾，本文以宋祁蜀中詩文為主，結(jié)合相關(guān)文獻(xiàn)，考其蜀中行實，力求還原真相。至于其蜀中詩文創(chuàng)作特色，及其對本人和蜀地文學(xué)的影響則容另作他文進(jìn)行詳細(xì)探討。

［責(zé)任編輯：蔣玉斌］

注釋：

①朱茜《宋祁書信研究與輯佚》通過文津閣《四庫全書》，發(fā)現(xiàn)《全宋文》漏收書信178篇，見上海師范大學(xué)2022年碩士學(xué)位論文，第48-85頁。

②宋祁由定州出發(fā)，其入蜀路線可參見王福元《宋祁入蜀路線考述》，載《安徽文學(xué)》2017年第4期，第158-16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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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ual Research on Song Qis Tracks and Poems in Bashu

YAN Zheng-dao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China West Normal University，Nanchong 637009，China）

Abstract：During the Jiayou period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Song Qi worked as a magistrate of a prefecture in? Chengdu，and guarded Xichuan.He stayed in Bashu for? more than two years.Song Qi governed Shu with little fanfare，put efforts into revitalizing culture and education，and educated intellectuals.At the same time，wherever he was，he could follow local customs，and shared joy with the people，which made him? popular with the people.In his leisure time，he wrote poetry lyric and had a collection of X izhou Wei Gao（《西州猥稿》），which unfortunately has been lost.At present，89 poems written by him after he entered Shu areas are compiled from The Poems of the Whole Song Dynasty ，most of them can be restored to its original texts.In addition，92 articles written in Shu，including prefaces，letters，and official documents，were examined and corrected from The Poems of the Whole Song Dynasty and the addendum.Based on the above-mentioned poems and essays，combining with the related documents such as history books，stele biography，local chronicles，notes and so on，the author does a textual research on his traces and activities in Bashu，and recount them in order of year and month.

Key words：Song Qi;poems and articles written in Bashu;tracks in Bashu;chronicle

收稿日期：2023-05-25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xué)基金后期資助項目“北宋文人入蜀行跡與文學(xué)編年”（22FZWB028）

作者簡介：嚴(yán)正道（1975—），男，江西吉安人，西華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教授，文學(xué)博士，主要從事隋唐五代文學(xu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