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瑋
當歷史學家以巨大的精力投入鄧小平及其時代的研究時,我們嘗試著將歷史的鏡頭對準政治舞臺外的鄧小平。或許,這一側面的“鏡像”更為引人入勝。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到鄧小平的非凡情趣。
鄧小平臨危不懼,遇喜不亢,沉穩內向,平時言談不多,但卻富于幽默感。鄧樸方這樣說:“父親的沉默往往比語言更為有力!”
生前,他曾多次說過:“我不要別人為我寫傳,不要過分地宣傳個人。”他很少講述個人的家世,謝世后,隨著大型電視文獻片《鄧小平》的播放,人們才對鄧小平的家鄉與身世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他對子女的教育,常常是身教重于言教,身教多于言教。在同兒女談話時,他從來不擺自己的功,訴自己的勞,說自己的好,稱自己的能,夸自己的才。當女兒問父親在長征時干了些什么工作時,他用一貫的簡明方式回答——“跟著走”。有時子女問到他在那些重要關頭或重大問題的處理和重大戰役的勝利起到了什么作用時,他總是淡然微笑地說得那么簡單。鄧林說:“他在家中與我媽媽都不談自己的經歷,從不說‘廢話。”鄧小平老了,才和子女說話多一點,也愛聽他們講話。
其實,鄧小平不言則已,一言必中,詼諧而善辯。在他異常鮮明的個性中,充滿著矛盾的和諧。平常,他言談不多,但言簡意賅,當他醞釀成熟、深思熟慮之后,所發出的聲音則是擲地有聲、字字金石,震撼山岳。作為政治家,他既是一個威嚴的人,又是一個幽默的人。在重大原則的問題上,他從來沒有、也決不會作出半點讓步。在待人接物上,他又十分平易近人,舉止隨和,富于幽默感。
1979年1月,鄧小平前往美國總統顧問布熱津斯基的郊外住宅參加家宴。宴會上,觥籌交錯,笑語歡聲。酣暢之間,布熱津斯基向鄧小平提出了一個敏感而尖銳的問題:“卡特總統由于決定和中國關系正常化,他在國內碰到一些政治上的困難,你在政治上也碰到許多困難吧?”鄧小平哈哈一笑之后,機智地答道:“是的,我也碰到困難,在臺灣省,有一些人就表示反對。”布熱津斯基沒有料到鄧小平會如此巧妙地借用他的提問來重申臺灣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次日晚上,卡特總統和夫人在華盛頓舉行盛大國宴,歡迎鄧小平和夫人。宴會上,鄧小平始終談笑風生。當美國女演員雪莉·麥克萊恩對他個人的經歷表示興趣時,鄧小平風趣地告訴她說:“如果對政治上東山再起的人設置奧林匹克獎的話,我很有資格獲得該獎的金牌。”哈佛大學的中國問題專家費正清參加國宴并在首席作陪,他長期從事中國問題研究并積極呼吁中美關系正常化。“貴庚?”鄧小平問。“72歲。”費正清答。“我今年74歲。”“但你仍滿頭烏發,而我早已禿頭了。”“這證明你腦筋用得太多了。”
鄧小平喜歡游覽名山大川,從自然物象中吸取智慧。早年在長征路上,他就經受過千山萬水的洗禮。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他游覽過井岡山、峨眉山、長白山,以及漓江、西湖、長江三峽等。
1959年后,由于腿部曾經骨折,傷愈后腳力很差,鄧小平便聽從醫生的建議,認真進行體育療法,開始每天散步以恢復腳力。不僅如此,他還時常登景山、爬香山、攀北海的瓊島。
1979年7月,75歲的鄧小平和家人一起到黃山旅游。60里山路蜿蜒曲折,75歲高齡的鄧小平卻走在前面開路,一口氣登上30來個陡峭的臺階,把隨行的親屬甩在了后面。有趣的是,他還不時回過頭去囑咐年輕人要當心。稍事休息后,他彎腰挽起褲管,接過手杖,鏗鏘一聲“走”,又繼續前行。其間,他向大家傳授了兩條登山的經驗:一是把褲腳卷到膝蓋上面;二是走起來步子不要太快。大家按照他的方法一試,果然輕快多了。
鄧小平登黃山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許多海內外的游客都盼望能見一見他。保衛人員出于安全考慮,想悄悄控制一下上山游客的人數。鄧小平發覺了,他嚴肅地說:“要讓群眾上山,不要搞得戒備森嚴。”一路上,遇到年輕人或挑擔子的老百姓,他就連忙停到路邊讓道,招呼隨行的人員:“讓一讓,請他們先走。”然而,許多游客趕到鄧小平身邊就不走了,同他親切攀談起來。當快到鰲魚洞時,有一位年輕姑娘氣喘吁吁地從后面跑了上來。鄧小平以為她急著趕路,連忙讓路。但她走到跟前卻突然停了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鄧伯伯,您好!我是上海復旦大學的學生,本來已經下山了,聽到您老人家在這里,我們又趕來了……”他便問這位學生念的什么專業,當聽說讀的是新聞專業時,不由感嘆:“噢,難怪消息這樣靈通。”鄧小平幽默而風趣的話語把大家都逗樂了……
用三天的時間,鄧小平舉步攀援,縱橫踏過了黃山森羅的群峰。飽覽黃山秀色后,他風趣地說:“爬了黃山,天下的名山都不在話下嘛!”
鄧小平一生迷戀大海,與波峰浪谷有著不解之緣。無論海多深、風多急、浪多大,他都破浪前行。這位在政治風浪面前如履平地的偉人,在濤濤白浪中同樣劈波斬浪、沉著穩健。正如孔子所言,“智者樂水”,鄧小平喜愛游泳,從年輕時代起就養成了洗冷水浴的習慣,幾十年如一日。鄧小平曾對來訪的李政道說:“我的身體還好,頭腦還清楚,記憶力還不錯。在北戴河每天游泳一個小時,我不喜歡室內游泳池,喜歡在大自然里游泳,自由度大一些,有一股氣勢。”
“我能游泳,特別喜歡在大海中游泳,證明我身體還行;還打橋牌,證明我的腦筋還清楚。”晚年鄧小平常常這樣對友人說。游泳和橋牌這兩大業余愛好,使他在體力和智力上得到交替松弛與反復磨煉,產生了積極的作用。
早在1981年,世界橋牌記者協會就給鄧小平頒發了橋牌榮譽獎,稱他為世界上對橋牌貢獻最大的人。“橋牌女皇”、美籍華人楊小燕說,鄧小平的牌技可不僅僅是業余水平,可夠得上專業水平了。打橋牌是鄧小平20世紀50年代在四川學會的,此后就一直成為他的一大業余愛好。晚年,打橋牌更是成為他暮年寄情之所在。
在橋牌桌前,他總是那樣平易近人,有時,他還將全家人動員起來,一同觀戰,激戰中,會不時冒出幾句輕松幽默的話語,場上氣氛頓時活躍起來。“鄧小平牌風穩健,自始至終保持冷靜,不論打牌或叫牌,都頗有扼制對方、駕馭全局的氣概。面臨危局時,更表現出處變不驚、臨危不懼的大將風度。”他“打牌時情緒是輕松愉快的,即使輸了牌局,也沒有不開心的表現”。
鄧小平有三個愛好,足球、京劇、橋牌。不過,足球恐怕要算是他歷史最久遠的業余愛好。據悉,早在少年時期,足球場上就已經閃動著鄧小平敏捷、靈活的身影。青年鄧小平遠涉重洋前往法國勤工儉學,在繁重的勞動和艱苦的學習之余,足球依舊對他具有強烈的吸引力。有一次,舉行奧運會足球賽,他十分希望能夠一睹為快,卻苦于沒錢,于是深感懊喪。忽然,一個念頭閃進他的腦海,“對了!衣服當了不就是錢?”想到這里,鄧小平飛快地跑回寓所拿出自己一件外衣送到當鋪,買票看了這場精彩的足球賽。
20世紀50年代,他是足球場的常客;以后,他是足球賽電視轉播的忠實觀眾。有一次,正逢一場精彩的足球賽,不幸的是他因腿骨骨折住進醫院,在床上吊著腿。可是他并不愿錯過這次觀看足球賽的難得機會,便躺在病床上看完了整場比賽的電視實況轉播。1977年,鄧小平第三次復出時首次在群眾場合露面就是看足球比賽,他剛剛出現在主席臺,群眾就報以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
除足球之外,鄧小平喜歡籃球等球類運動。1979年他訪問美國時,東道主得悉他喜歡籃球,還在文藝節目中特意安排了一場籃球表演。
(摘自《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