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老冰棍兒

羅梓涵

夏日的午后，奶奶總是坐在屋檐下，一邊瞇著眼看年幼的我在院中玩耍，一邊用寬大的蒲扇搖出陣陣清風，連帶著夏都涼了幾分。我一會兒將石縫中生長的蒲公英吹散，一會兒看屋頂上的小鳥兒，或是用石頭搭房子，興致勃勃地觀察著每一個角落，讓歡樂伴著這古樸的老屋刻入記憶。

當晚風拉扯著衣角同落日一起出現，奶奶便會帶著玩兒得滿頭大汗的我去買一根老冰棍兒。撕開包裝紙，輕輕一舔，舌尖兒上甜津津的。老冰棍兒潔白的身子上泛著一層淡黃，還結著冰霜，冒著絲絲涼氣，沒一會兒就流下一滴奶白色的“汗”來，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迫不及待咬掉一角，寒氣直凍到牙根，我吸著氣，卻不肯將嘴里的一角冰棍兒吐出來。奶奶見了，一掌拍在我的后腦勺上：“小猴子，想把牙吃壞啊！”我嘿嘿笑著，抬頭看夕陽把四季更迭的痕跡印在奶奶臉上，天上紫紅和橙黃的云彩映入眼簾，點染出心底的一片溫暖。牙齒漸漸適應了冰棍兒的溫度，一股美妙的香裹著甜蜜漫上心頭，暑氣頓消。

一根老冰棍兒，涼了一整個夏天，甜了我一整個童年。

長大后，我離開老家去上小學，城市的夜晚車水馬龍，尋不到老家的寧靜，更難見老冰棍兒的香甜。難得有月光如水傾瀉在窗臺上，滿窗銀輝漫天星河，而我卻在書桌前煩惱，無數無形的課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輕柔的月光投在一摞厚書上，老屋冰棍兒仍記憶猶新，不覺間，夜里已多了蟬的鳴叫。

這天，媽媽說買了我最喜歡吃的老冰棍兒，我不禁一陣欣喜，迫不及待地打開冰箱，卻只看到一堆塑料包裝的冰棍兒。撕開一根，甜絲絲的味道入口，卻是那樣陌生，無法讓我想起那個難以忘記、難以割舍的夏天的味道。滿懷的失望讓我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了那潔白的蒲公英、拙樸的老蒲扇、斑斕的石頭、奶奶寵溺的笑容……異樣的味道勾起懷念，收拾夕陽最后一抹嫣紅，我撥通了奶奶的電話：“奶奶，我想吃老冰棍兒……”

奶奶的聲音有點澀：“端午節回來吃吧。”

“嗯。”不知為何，記憶中老冰棍兒甜甜的味道卻醞釀出了一點兒酸，仰起頭，但我怎么也抓不住老屋檐下的那股風。

時光荏苒，歲月葳蕤。無憂無慮的童年隨著老冰棍兒逝去了，只留下愛鋪滿了小院兒。最令人懷念的童年、最令人回味的老冰棍兒一去不復返，那便讓我陪著奶奶默默懷念，讓愛長存。

（指導老師：雷碧玉）

點評

一根老冰棍兒，打開乾坤袋。小作者語言天賦極高，情、景、事巧妙地聚集在了一起，把無形的情感凝注在一根有形的冰棍兒身上，讓情感外顯為“看得見”的物。開篇，作者就把蒲公英、老蒲扇、晚霞這些帶有抒情色彩的景物，“打包”放進冰棍兒這個抒情的“道具”里，文末又把冰棍兒所承載的記憶通道打開，倒出蒲公英、老蒲扇、晚霞這幅染有時光色澤的場景。在兩種場景的對比中，讀者感受到童年一去不復返帶來的惆悵與懷念。一根老冰棍兒，濃縮了許多景，承載了許多情，這個乾坤袋用得極妙啊！

（肖曉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