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工業化視域下中國神話史詩電影如何講好中國故事
——以《封神第一部：朝歌風云》為例

◎馬夢鑫

電影工業化體系有助于推動中國電影產業的發展。“電影工業化的目標就是通過專業化、規模化的制造，依靠大規模、精專細的分工，憑借現代化的管理，形成可規模化、可復制的電影生產流水線，最終帶動電影產業整體效率和品質的提升。”①成熟的電影工業體系代表著更標準化和專業化的電影產業，標準和專業貫穿于電影制作的整個流程中，意味著電影可以通過工業化的制作流程進行分工，具體體現在創作的工業化、管理制作的工業化和電影技術的工業化等方面。中國的電影工業化進程目前仍然處于發展階段，尚未形成成熟的電影工業制作機制，雖然之前有過成功的工業化電影的嘗試，例如《流浪地球》與《滿江紅》，但是電影中的工業制作環節還有待優化。電影《封神第一部：朝歌風云》（以下簡稱《封神》）是由烏爾善執導的奇幻古裝電影，講述了商王殷壽與狐妖妲己勾結，暴虐無道，引發天譴。昆侖仙人姜子牙攜“封神榜”下山，尋找天下共主，以救蒼生。西伯侯之子姬發逐漸發現殷壽的本來面目，反出朝歌的故事。該片對中國電影工業化進程具有推動作用，其標準的管理模式和工業的運作模式為中國后續的工業化電影提供了參考范例。而該片中中國文化符號、史詩元素、敘事空間的創新，國際化水準的數字技術場面，以及東方美學的視覺呈現，則為通過電影工業化的賦能講好神話史詩電影中的中國故事提供了可借鑒的新思路。

一、發展：有效探路，加速中國電影工業化進程

中國電影制作走向工業化是電影市場發展的一條必由之路。中國對電影工業化的探索經歷了一段艱難時期，在此期間，許多巨額投資的電影票房十分慘淡，一些知名導演就倡導必須走電影工業化的道路，并向國外借鑒經驗。好萊塢以其成熟的電影工業制作體系，成為學習和借鑒的對象。“從某種意義上說，好萊塢不僅是美國的好萊塢，更是世界的好萊塢，因為其電影產業已經延伸到世界各地，采用了全球電影分工的模式，并且在國際電影市場的輸出功能也是首屈一指。”②好萊塢出品了許多在全球范圍內票房和口碑雙豐收的電影工業大片，例如《阿凡達》《阿麗塔：戰斗天使》和《猩球崛起》等，這些電影的成功體現了好萊塢電影工業體系精細化的分工與超高水準的制作水平。相比之下，中國的電影工業化體系存在著內部分工不明確、產業鏈條不完整及制作水準有待提升的問題。之前有過借鑒好萊塢工業電影模式的嘗試，例如《刺殺小說家》與《長城》，雖然完全借鑒了好萊塢的工業化制作模式，但是票房和口碑卻不盡如人意，究其原因是丟失了屬于中國的獨特元素。這也給電影工業化帶來啟示：不能把國外的工業電影模式完全套用在中國這個擁有悠久歷史和具有東方特色的國家，要將好萊塢的電影工業體系與中國電影工業的特點相結合。這兩部影片雖然沒能收獲好評，但也是向探索工業電影邁出的一大步。

在中國電影工業化的進程中不得不提到兩位導演，一位是郭帆，另一位是烏爾善。這兩位導演都為推動中國電影工業化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對中國工業電影進行了成功的嘗試。郭帆的科幻電影《流浪地球》與《流浪地球2》就是工業化體系下的產物，有選擇地借鑒了好萊塢的工業電影生產流程。“他的電影在獲得市場認可的同時，也不斷實現類型升級、工業升級，作品《流浪地球》被稱作中國科幻電影的‘元年之作’，為中國電影的工業化生產提供良好的范本。”③該電影的制作流程、數字制作技術及影片的視覺水準都達到了國際電影工業化體系的標準，一上映就收獲了一致好評，為中國電影工業化的后續生產制作鋪路，提供了更多電影工業化實踐的可能。烏爾善的盜墓題材電影《尋龍訣》，是一部具有工業質感的電影，在電影的設計中融入了許多中國元素，制作精良，創造出了中國電影中的視效奇觀，從當時許多同類型的電影中脫穎而出，上映后更是打破了多項票房紀錄。“《尋龍訣》在視效方面的成績值得肯定，說它將中國電影工業標桿提升到一個新高度亦不為過。”④該電影為中國工業電影提供了工業規范，烏爾善本人更是將工業電影融入了自己的每一部作品中，2023 年上映的東方神話史詩電影《封神》就是一部對中國電影工業化進程有里程碑意義的影片。這部電影從開始籌備到和大眾見面一共用了近10年的時間，烏爾善用了5年的時間對劇本進行打磨與修改，在全球范圍內進行演員的選拔與培訓，用了438天將“封神三部曲”拍完。該片對攝影師的要求較高，對電影中數字技術與特效的運用較為講究，并強調團隊與部門之間的配合，形成了一套專業和標準的管理體系。多部門、多人員的參與，已經使《封神》變成了一個龐大的工業電影項目，使中國的電影工業化進程達到了一個新高度，是對中國電影工業化的有效探索與實踐，也讓大眾看到了未來中國電影形成成熟工業體系的潛力。

二、賦能：工業賦能，開辟中國神話史詩電影新路徑

神話史詩電影包含了厚重的文化和歷史。時間跨度之長、包含范圍之廣及歷史底蘊之深，注定了神話史詩電影的制作需要一個龐大的工業運作體系，以此滿足電影創作上的需求和視覺效果上的呈現。“史詩電影的敘事致力于營造厚重的時空感、描繪英雄宿命的壯烈感，另外，史詩電影通過技術的發展，也成功地構造視聽‘奇觀’，特效的進步在其中展現了強大的作用。”⑤而電影《封神》通過電影工業的賦能，運用數字技術構建了奇幻的視聽奇觀，描繪了中國歷史上一幅宏偉的史詩畫卷。該片上映之前，中國神話史詩類型的電影幾乎沒有代表作，雖然之前有上映過中國的神話史詩電影，但是相比于國外制作精良、工業化體系下生產出來的神話史詩電影（例如《特洛伊》《指環王》《法老與眾神》），中國神話史詩電影自然相形見絀。對故事的胡亂改編和小成本的粗制濫造，再加上缺少專業的電影工業體系的保障，導致視覺特效和敘事呈現不夠吸引大眾，中國神話史詩電影的質量堪憂，以至于大眾對中國神話史詩電影失去了興趣與信心。但是工業化電影《封神》上映之后，重新吸引了大眾對中國神話史詩電影的關注和討論，為中國電影講述自己的神話史詩故事開辟了新路徑。

（一）分工：制作管理工業化

電影《封神》的制作團隊人員數量十分龐大，整個劇組加起來人數在10000人左右。按照常理去看，對于人數如此眾多的制作團隊，人員的管理與分配應該是一大問題，但是《封神》劇組各個部門之間分工明確，配合緊密，管理井井有條，各部門之間的溝通也十分高效，這都得益于烏爾善向《指環王》導演請教后學到了許多電影工業化制作的經驗，并運用到電影的制作過程中。他將制作人員分到了不同的工作組，同時將每一個工作組的人員進行再次細分，例如攝影組就被分為了A 組和B組，每一組主要負責拍攝的影像也不同，提高了電影的拍攝效率；同時還設置了演員和工作人員的上下班時間，要求嚴格遵守，實施標準化的統一管理；電影的拍攝現場能夠容納2800 人同時工作，甚至還專門為劇組建了一個食堂，最多可以實現2000人同時用餐，保證工作科學有效地進行。整個劇組高效運轉的背后是一個龐大的工業體系在支撐，這是《封神》劇組的一次成功嘗試。“《封神》區別于以往中國電影的制作系統，且作為中國電影行業經驗可被復用的管理制度，探索出了適合中國電影產業的工業化道路。”⑥

（二）整體：視覺奇觀體系化

學者劉海波認為，“史詩電影是一種以宏大的視聽場面、宏闊的歷史視野、塑造崇高的英雄形象、反映非凡的歷史事件的電影類型。”⑦宏大的視聽場面是神話史詩電影不可缺少的重要組成部分，要實現電影中的視聽效果，打造對標國際化水準的視聽場面，需要借助電影工業層面的幫助，也需要高投入、大制作和精美的服道化。《封神》是電影工業化運作體系下的產物，電影中展現了許多宏大的視聽場面，在電影的視覺奇觀體系中，東方美學貫穿全場。同時，電影對視覺細節上的追求精益求精，不論是服飾搭配、道具布景、建筑風格還是兵器、樂器、裝飾，都經過精心設計，整體呈現出東方美學視覺體系下的視效奇觀。例如，影片開頭姬發騎馬攻打冀州城時，身穿融合了青銅器和饕餮圖案的黃色戰甲騎馬跨越火海，黃色與火海的紅色形成明顯對比，帶來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影片中紂王登基的場面十分宏大，帶來了令人震撼的視覺效果；紅色在中國傳統的文化中代表了情欲、危險和美艷，影片中妲己的紅色衣服與昏暗的背景在視覺上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影片中建造的龍德殿高17 米，整個殿內的雕刻裝飾都是木雕師傅參考史書進行雕刻還原的，細節十分考究，在視覺上體現了龍德殿的莊嚴宏偉。影片中仙界與人界布景的不同，也帶來了視覺上的不同感受：仙界的神仙端坐在蓮花寶座上，符合傳統文化中神仙仙風道骨的特點；而人界則是以人為本，以大片的金黃色麥田作為背景，符合人界的特點。“無論是人、妖還是仙，《封神第一部》中的服裝設計都實現了角色屬性、人物情緒和情節匹配三者之間的和諧統一，呈現了整體視覺效果的真實靈動，在滿足觀眾期待、帶領觀眾沉浸的同時，又超乎觀眾的想象。”⑧可以說，這部電影中的每一個大場面都是一次視覺奇觀，電影中的視覺奇觀雖然很多，但都沒有脫離東方美學視覺體系，各自獨立又相互聯系，形成了中國神話史詩電影的視覺奇觀體系。

（三）技術：影像特效數字化

數字制作技術是構成一部工業化電影的必備要素，先進的電影工業生產技術可以用數字和特效塑造現實中無法呈現出的畫面。“如今以游戲引擎、XR虛擬制作等為代表的電影技術已經全面革新了電影工業的流程，比如XR虛擬制作，可以做到‘一個屏+一個數字化機械臂’便能拍攝一部電影或電視作品。”⑨在神話史詩電影這么宏大的敘事空間中，數字制作技術和特效可以幫助導演呈現故事、講述故事。國外的工業電影已經對先進的電影數字技術進行了成功的探索和實踐，例如電影《阿凡達》就運用了先進的虛擬XR 技術對許多場面進行了虛擬拍攝，借助數字技術對電影中的奇幻場景和宏偉景象進行制作，使電影畫面更逼真。電影《封神》也運用了工業化的數字技術，邀請了好萊塢的頂級特效團隊對電影中的特效鏡頭進行制作，使影片的特效技術和視覺效果達到了中國神話史詩電影的高峰。尤其是影片中雷震子這個數字角色，是由真人進行表演，并結合數字特效制作而成的。運用數字技術對身穿動態捕捉服的演員進行實時動態捕捉，不僅能還原史書上的記載，還能與真人演員貼合，通過電腦的動態捕捉還原人物表情，將雷震子細膩的情感變化和生動的動作表達呈現出來。影片還通過集群動畫技術對千軍萬馬和人山人海的場面進行了特效制作，通過電腦數字技術對特效場面進行構建，實現了中國神話史詩電影在技術上的新突破。

三、守正：創新敘事，從歷史視野講述中國故事

《封神》這部電影的成功與烏爾善導演用歷史視野講述現代封神故事的守正創新有密不可分的聯系。其中，守正體現在這部電影取材于中國古代的小說和話本，電影的劇本在《封神演義》和《武王伐紂平話》的基礎上進行改編，并且不斷修改而成；創新體現在烏爾善并沒有對封神和武王伐紂的故事進行“移植式”的照搬排演，而是對劇本進行了精心打磨，對傳統的敘事體系進行了創新，在不改變原本故事內核的前提下，使電影劇情更符合現代人的價值觀，更多地體現以人為本的人文主義思想。同時，電影中還加入了許多中國獨有的文化符號和東方史詩美學元素，能夠激起大眾的情感共鳴，樹立文化自信，從歷史視野出發，為中國傳統神話故事賦予新的時代意義。

（一）創新敘事視角

“封神”的故事來源于中國古代的神話譜系，同時也是中國神話譜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中國影視界以“封神”為主題進行的探索實踐有很多，例如電影《封神：紂滅》《封神：禍商》和電視劇《封神榜》《封神英雄榜》，但是播出之后卻反響平平。反觀烏爾善導演的《封神》，上映后獲得了廣泛關注，原因在于該電影對故事敘事體系的創新，它通過新的敘事視角講述故事，產生陌生化效果。“‘陌生化效果’的應用出現在電影中，給觀眾的感受是新鮮的、刺激的、驚喜的。”⑩以往的“封神”系列影視作品都把妲己作為禍國殃民的女性形象進行敘事，但《封神》創新性地從女性視角進行敘事，一改妲己往日禍國妖女的形象，而把滅國的根源指向了始作俑者紂王。滅國的根源是紂王的暴虐成性和貪婪，妲己只是一個一心報恩的狐貍，這樣新奇和陌生的解讀與敘事視角能夠引導大眾對以往的敘事視角進行思考。該電影的另一個創新之處在于，首次把敘事主體從神仙變為普通人，弱化了神的角色，突出了人的力量。敘事視角從姜子牙變成了姬發，影片中更多呈現的是姬發的成長及其心態上的轉變，體現了當代電影以人為本的人文主義關懷，符合當代的價值觀念，也將中國神話故事的影視化呈現拉出了固有的敘事框架。

（二）傳播中國文化

四、結語

十年磨一劍，電影《封神》作為中國電影工業化進程的產物，給大眾帶來的是史詩級的工業電影質感，意味著中國電影工業化進程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同時也為中國神話史詩電影提供了參考范本。無論是工業化制作、創新性敘事還是傳播中國文化，《封神》都給大眾帶來了驚喜，也開辟了中國神話史詩電影的新賽道。立足歷史視野，將中國文化與中國故事傳播到海外，在全球范圍內展現東方文化之美，樹立文化自信，通過電影將中國的神話故事講給世界聽，使《封神》成為中國電影工業化進程中、中國神話史詩電影中里程碑式的存在。

①侯光明,劉正山.中國電影工業化的現狀與發展新思考[J].中國電影市場,2020(01):6-9.

④張斌寧.個性與標準——工業語境中的烏爾善導演電影研究[J].當代電影,2016(04):29-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