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工人體育館修建史事小考

章舜粵

北京工人體育館西入口立面局部

北京是世界上第一個“雙奧”之城。運動健兒們在“鳥巢”“水立方”和國家速滑館等運動場館中奮力拼搏的身姿和鍛造的體育精神，給全世界人民留下了深刻印象，更激勵著幾代中國人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奮斗不息。其中，北京工人體育館在新中國建設體育強國的征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不過，圍繞北京工人體育館的興建還有一些問題未得到解釋。例如，北京工人體育館緣何而建？又是何時動工修建的？它與北京工人體育場關系如何？到底算不算1959年北京“十大建筑”？本文將梳理北京工人體育館的修建過程，并對這些問題作一探索。

修建北京工人體育館的緣起

體育向來與民族命運關系密切。近代以來，中國長期積貧積弱，中國人甚至被譏諷為“東亞病夫”。對此，無數愛國志士痛心疾首，渴求中國人民能夠強健體魄，振興中華。毛澤東曾在《新青年》上發表的《體育之研究》中指出：“國力苶弱，武風不振，民族之體質，日趨輕細。此甚可憂之現象也。”中國歷史上的第一位國際奧委會委員王正廷曾大聲疾呼：“一民族欲求自由平等之地位于今日弱肉強食之世界，其必先鍛煉健全之身體而后可。”

然而在舊中國，國家連年戰亂，人民顛沛流離，哪里顧得上發展體育事業？雖然也進行了一定的體育建設，但舊中國始終是一個體育小國、弱國。新中國成立時，此前留下的體育場館僅26個。其中，北京僅有1座公共體育場，即1937年建造的先農壇體育場。它最多只能容納1.5萬人，設施也相當簡易。1950年12月底，蘇聯體育代表團訪華，其籃球隊與我國各地籃球隊進行友誼比賽，但苦于沒有場館，“只好以杉篙搭看臺，用葦席圍墻蓋頂，臨時搭起一個簡易體育館”。

這樣簡陋的條件，與新中國人民體育事業蓬勃發展的向上勢頭是極不相稱的。為了解決這一矛盾，賀龍元帥于1952年甫一就任首任國家體委主任，就決定興建一批場館。1955年4月，占地16公頃的北京體育館在賀龍的親自領導下拔地而起。可是這還不夠，國家還需要一座中央體育場性質的大型場館，而北京工人體育場和工人體育館就是這樣的一座大型綜合性體育場館。

憾未被列入1959年“十大建筑”

眾所周知，北京工人體育場是1959年為了向新中國成立十周年獻禮而興建的“十大建筑”之一。而北京工人體育館是1961年落成的，因此有學者認為，工人體育館“既不應附在北京工人體育場之后，共同作為一個建筑列入十大建筑；更沒有資格獨立作為一個單體建筑，列入十大建筑”。

這一說法有一定道理。北京工人體育館確實是獨立于工人體育場的一座建筑，現在也不被算作“十大建筑”。不過歷史地看，北京工人體育館最初實際上和中心競賽場、游泳池、水上國防體育俱樂部一樣，是工人體育場的一部分。只不過由于興建過程中擴大規模，修改設計，導致工程量和資金缺口增大，無法趕在1959年國慶之前完工。北京工人體育館因此未被算入北京工人體育場，失去了位列“十大建筑”的機會。

其實，北京工人體育場一開始也沒有被列入“十大建筑”。1958年8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決定，“要大規模慶祝國慶十周年，展現我國各方面的成就”，“要建設一批‘國慶工程，反映建國十年來工農業生產和各個方面建設取得的偉大成就，檢驗社會主義中國已經達到的生產力水平”。這就是“十大建筑”的由來。而據1958年1月《人民日報》一則報道說，“坐落在東郊的一座工人體育場，按原來的設計要把地勢洼的部分填得和馬路一樣高”，“反浪費運動”開始后，設計師們進行了重新設計，節約了大量人力物力。可見，至遲到1958年1月，北京工人體育場已開始初步設計，而此時中央還沒有興建“十大建筑”的計劃，它自然也不是“十大建筑”之一。只不過后來由于工期等原因，原計劃中的劇院、科技館等緩建，而將已經開工建設的北京工人體育場列入，以補齊“十大”之數。

1958年4月，北京工人體育場正式進入設計。它其實是一個占地達35公頃的綜合性體育場館。我們今天所稱的北京工人體育場，實際上是指它的中心競賽場。除能容納8萬觀眾的中心競賽場之外，它還包括了游泳池、停車場、球類練習用地、田徑場、投擲場、網球場、排球場和體育公園，以及水上國防體育俱樂部等建筑和場地。

1959年3月，體育館因故停工時，被稱為“體育場之體育館”。1959年北京工人體育場項目完工后，負責規劃設計工作的北京市規劃管理局設計院體育場設計組在介紹體育場時稱，“場外西北角設大型室內體育館”，并將“容納15000觀眾的室內體育館”列為“建造主要項目”。1959年10月，體育館復工時，有關部門亦稱“北京市工人體育場原計劃修建能容五萬觀眾的競賽場和室外游泳池，以及較簡單的體育館各一處”。

可見，在當時的主管部門和設計者、建設者心目中，北京工人體育館和中央競賽場一樣，就是工人體育場的一部分，只不過當時體育館的建設中斷了一段時間，沒有趕上向國慶十周年獻禮。而這又是為什么呢？

北京工人體育館建設的開工與停工

北京工人體育館的建設比中心競賽場略微晚一些。1958年9月，北京工人體育場開始施工。1958年10月30日，《國慶工程簡報》第1期在匯報工人體育場建設進度時，不僅說明了競賽場的建設情況，同時也指出“游泳館和體育館原計劃也在年底全部完工，但由于材料供應困難和設計變更等原因，公司考慮今年暫不開工或僅完成基礎部分”。至12月19日，體育館“正在基礎挖土，部分開始打混凝土”，建設有條不紊地推進。

不過，到了1959年3月，情況發生了變化。3月11日，北京市總工會致函第五建筑工程公司稱：“北京市工人體育場之體育館工程，由于原設計在使用上有些難以解決的問題，因此決定重新設計，希即停止按原設計施工，俟新設計確定后，再行施工。”

3月18日，北京市總工會又致函中華全國總工會，稱在籌建過程中，考慮到體育場建成之后，“在最近一個時期內，將成為首都體育活動的中心”，因此擴大了規模：體育場由5萬人擴大到8萬人，還增添了擋風板和照明設備等，另外增設了室內游泳館等。但由于體育館“原設計的比賽場地太小，沒有練習場地，在觀眾人數（4000人）和觀眾休息面積上，均感不夠，而且在建筑體型上與競賽場也極不相稱”，另外“建筑物的主要部分在裝修標準上也提高了一些”。為此還必須修改設計方案，計劃將投資由原本的1000萬元追加到1700萬元，并希望全總解決其中500萬元。同日，全總批復同意。

4月2日，北京市總工會向北京市規劃局設計院去函，對新的體育館提出了設計要求，希望將體育館的位置從體育場的西北角移到西部，看臺擴容至可容納8000—9000人，并除正式比賽場外，包括一個可容兩個籃球場的練習館，等等。

“十大建筑”的建設時間緊，任務重。它有著重大政治意義，必須保證趕在1959年10月1日之前完成。6月2日，“十大建筑”工程總指揮萬里在五級干部會議上強調，“全國運動會的運動員在8月份進入東郊體育場場地練習”，體育場必須在8月15日之前基本竣工。可能是為了保證第一屆全國運動會順利舉行，施工方將主要精力放在了中心競賽場的建設上，而體育館的重新設計和建設還需要時間，因而就暫時擱置了下來。

北京工人體育館建設的復工

北京工人體育館內部

1959年8月底，包括競賽場、游泳館在內的北京工人體育場正式竣工。9月13日，第一屆全國運動會在此正式開幕。而隨著競賽場等工程的完工，體育館的建設也得以重新開啟。

繼續完成體育館的建設，本來就是北京工人體育場項目的計劃。工人體育館雖然錯失了位列“十大建筑”的機會，但也迎來了一個歷史性機遇。

1959年4月5日，國際乒乓球聯合會第25屆代表大會以37票對5票通過決議，規定下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于1961年在北京舉行。這將是新中國成立以來主辦的第一次世界性單項體育賽事，意義非凡，必須辦好。

而辦好這次世乒賽，無疑需要一個現代化的大型體育館，而北京工人體育館就是最好的選擇。1959年10月，北京市總工會表示，原有的體育館設計“無論從目前還是從發展形勢來看，都不能滿足職工群眾日益增長的體育運動之需要；它與體育中央場地來比較，也是很不相稱的；同時，1961年國際乒乓球比賽也將在此舉行。為了適應群眾的需要和完成國際乒乓球賽的政治任務，我們擬增加體育館的建筑面積，分為比賽館和練習館”。場館再度擴容至14500個觀眾席，“場中央能容納10個乒乓球臺進行比賽，既能進行籃球、排球、體操、舉重等比賽，也可以作為群眾集會和馬戲表演的場所”。

1959年11月，北京工人體育館正式開工建設。歷經15個月奮戰，一座圓柱形四層建筑于1961年2月初拔地而起。它可以容納1.5萬名觀眾，比北京體育館比賽館容納的觀眾要多一倍半，是我國第一個采用懸索結構的大型公共建筑。該館“將懸索結構的新技術和建筑藝術有機地結合起來，在采用新技術、創造新風格方面，作了許多有益的嘗試”。

1961年4月4日，北京工人體育館喜迎來自五大洲的賓客，第26屆世乒賽正式開幕。從此，北京工人體育館和北京工人體育場猶如雙璧，佇立在北京三里屯，見證了新中國體育事業的風風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