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目”

富麗

眼睛是重要的人體器官。表示這個器官，我們現(xiàn)在多用“眼”字，古代最初用的則是“目”字。

“目”的甲骨文和金文字形描畫的都是一只眼睛的形狀，外有眼眶，內(nèi)有眼珠。后來，字形由橫向變成縱向，逐漸失去象形性，最終演變成我們現(xiàn)在所使用的字形。

“目”從一開始就是指人的眼睛。《詩經(jīng)·衛(wèi)風·碩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形容女子笑得很美，明眸善睞，嫵媚動人。東漢思想家王充在《論衡·命義》中談到關于胎教的內(nèi)容時說：“非正色目不視，非正聲耳不聽。”

著眼于眼睛的功能，“目”就有了“看、注視”的意思。《史記·陳丞相世家》：“船人見其美丈夫獨行，疑其亡將，要（腰）中當有金玉寶器，目之，欲殺平。”這段話講的是西漢開國功臣陳平的經(jīng)歷：有一次渡河，船夫見他儀表堂堂，一個人帶劍出行，懷疑他是逃亡的將領，猜他囊中或許藏有金銀財寶，就時不時地盯著他看，想殺了他。唐代韓愈在《送陳秀才彤序》一文中寫道：“吾目其貌，耳其言，因以得其為人。”此處的“目”和“耳”分別指用眼睛觀察和用耳朵聽，通過一個人的樣貌、言行來判斷其為人。

“目”進一步也表示“用眼睛示意、使眼色”等意思。《史記·項羽本紀》：“范增數(shù)目項王。”是說范增多次向項羽使眼色。《國語·周語上》：“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人們在路上相遇時不敢用言語進行交流，只能以目示意，可見當時反動統(tǒng)治的暴虐與專橫。

“目”表示“看”這種行為動作的意思進一步抽象化，就有了“看待、看作”的含義。唐代白居易《不出門》：“不知天壤內(nèi)，目我為何人。”不知這世間把我視作什么人。清代黃宗羲《柳敬亭傳》：“軍中亦不敢以說書目敬亭。”大意是說，軍中沒有人敢用說書藝人的身份來看待柳敬亭并對他有所輕視怠慢。“目為”一詞，表示“看作”的意思，現(xiàn)在書面語當中仍然使用。現(xiàn)代作家孫犁《秀露集·石子》：“……唯一的消遣和愛好就是撿石子。時間長了，收藏豐富，有一段時間，居然被病友們目為專家。”

由“看待、看作”的意思再進一步，“目”又可以表示“稱作”的意思。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巨洋水》：“泉溪之上，源麓之側(cè)有一祠，目之為冶泉祠。”在溪岸上，源頭的山麓近旁，有一座祠廟，叫作“冶泉祠”。

沿著最初指“眼睛”這一意義線索進一步發(fā)展，“目”又可以指形狀跟眼睛相類似的事物，比如孔眼、網(wǎng)眼等。在“綱舉目張”這個成語當中，“綱”指漁網(wǎng)的大繩，“目”指“網(wǎng)眼”。《韓非子·外儲說右下》：“善張網(wǎng)者引其綱，不一一攝萬目而后得。”大意是說，善于張網(wǎng)捕魚的人總是拉著網(wǎng)的主繩撒網(wǎng)，比喻做事要抓住關鍵環(huán)節(jié)。東漢經(jīng)學家鄭玄在為已經(jīng)失傳的《詩譜》所作序言當中也寫道：“舉一綱而萬目張。”字面意思是說只要把漁網(wǎng)上的大繩子一展開，所有的網(wǎng)眼也就都跟著打開了，以此來形容只要把文章的主線鋪陳到位，那么，圍繞主線的其他細節(jié)也就都可以有條理地展開了。

因為網(wǎng)眼是以一定的數(shù)量有條理地編織而成的，就好像從一個大項中分出很多小項，于是，“目”進一步又發(fā)展出“細目、條目”的意思。《論語·顏淵》中記載，顏淵向孔子請教如何行仁，孔子概括性地做了一番回答，顏淵則說：“請問其目。”意思是希望孔子指點一些具體做法。明代何景明《贈向先生序》：“君子之治也，設其綱紀，而有其目，與民守之。”大意是說，君子之治，首先設立大的法律制度，其下再做更細的規(guī)定，人民遵照執(zhí)行。

那么，“題目”的“目”又是怎么回事呢？這是因為，“題”最初指額頭，“目”指眼睛。額頭和眼睛都處在人頭部居上靠前的位置，而標題同樣位于文章或書籍等的最前面，所以，“題”和“目”都發(fā)展出“標題”的意思。《后漢書·襄楷傳》：“……所得神書百七十卷，皆縹白素朱介青首朱目。”此處的“目”，就是指題目。這句話大意是說，這些神書都是用青白色的細絹制作，有朱色的界欄、青色的書簽和朱色的題目。

“目”可以作為部首使用。屬于這個部首的字，在意思上大都跟眼部或眼部的動作有關，比如“眉、盲、眼、睛、睹、瞪、眷、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