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媒時代“慢新聞”的價值與實踐探索

摘要：文章基于融媒時代新聞業的發展特征，系統梳理“慢新聞”的概念、產生緣由及其發展價值，揭示“慢新聞”在堅守事實真相、重塑媒體公信力、培養新聞消費者素養等方面的合理性。“慢新聞”強調對事實真相的堅守和對媒體公信力的重塑，它追求社會意義，致力于維護新聞公共性的本質。“慢新聞”通過深入調查、細致采訪和嚴謹編輯，能夠為公眾提供更加真實、客觀的新聞報道。

為了推動“慢新聞”的高質量發展，文章從多個維度提出相應的策略與建議，包括提升新聞工作者的專業素養、借力技術優勢發展“慢新聞”、吸引更多人假如“慢新聞”的創作等，旨在提升業界對“慢新聞”的關注度，并期望主流媒體創作更具傳播力、引導力和影響力的新聞精品。通過這樣的努力，有望重塑媒體公信力，提升新聞行業的整體形象，做大做強主流輿論，做好黨和人民的喉舌，為經濟社會的高質量發展貢獻力量。

關鍵詞：“慢新聞”；融媒時代；新聞價值；新聞素養；公信力

中圖分類號：G2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4）22-0016-05

2014年，媒體融合正式上升為國家戰略，開啟“媒體融合元年”。歷經十年的不懈探索，從初期的機構、人員、組織層面的初步融合，發展到了如今深度融合的嶄新階段。當然，在此發展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新問題，媒體甚至整個行業面臨著如何緊抓融合大潮的歷史機遇，重塑主流輿論生態的新課題。

近年來，科技發展日新月異，5G網絡、人工智能、區塊鏈等前沿技術如雨后春筍般涌現，這些豐富的技術手段不斷滲透進新聞領域，不僅加速了新聞傳播的速度，更催生了新的媒體文化形態。與此同時，海量信息涌現也帶來了諸多負面影響，謠言、反轉新聞層出不窮，給新聞行業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在此背景下，“慢新聞”應運而生，其旨在顛覆由“快新聞”所塑造的媒體文化，以及由“短平快”式碎片化信息所帶來的低質新聞現象，重新將準確性置于新聞價值的首位，引領新聞回歸本質。

一、“慢新聞”概念的界定

關于“慢新聞”概念的界定，目前業內并沒有出現統一的標準。美國《時代》周刊的創始人亨利·R.魯斯率先引入了“慢新聞”的概念。在他看來，新聞可以被劃分為“快新聞”和“慢新聞”兩種類別。其中，“快新聞”是某時某地發生了某些事情，以最快速度去做一則簡略報道；“慢新聞”則是用較長的時間，對某時某地發生的某事作深入調查，弄清楚來龍去脈，分析前因后果，是有分析有深度的形象化新聞[1]。這種區分主要基于報道時間和對事件深入程度的不同，“慢新聞”強調對新聞真相的深入挖掘。

學者徐艷認為，“慢新聞的‘慢’指的是需要嚴格遵守新聞客觀規律與調查程序，細節和過程都要調查準確和推敲清楚，這些需要一定的時間”[2]。這里的“慢”強調的是對于真相和細節的追求。而Susan Greenberg參照“慢食運動”提出“慢新聞”，強調在眾多碎裂信息中為受眾提供有營養的內容，旨在喚醒速度崇拜和娛樂至上的人們，重塑社會共同價值。

在眾多的概念界定中，筆者較為認同學者林煒的說法。林瑋在分析了“慢新聞”的文體標準、載體標準和價值標準后對“慢新聞”進行了定義：“慢新聞”指通過對事件的多方調查，從而完整、深刻地揭示出它的原因、結果、趨勢與影響，用講故事的手法，喚起受眾的反思和同情[3]。林煒對“慢新聞”應包含新聞真實、新聞價值和新聞意義都做了較為清晰的表述。

綜上所述，本文所探討的“慢新聞”，是指在融媒體時代背景下，通過“慢”的方式追求新聞真相、新聞價值及新聞意義的一種新型報道策略。

二、“慢新聞”產生的背景

“慢新聞”的誕生不僅與當下社會格局的不斷變遷與重構緊密相連，而且同新聞業自身面臨的挑戰有著千絲萬縷的因緣，這些都在某種程度上催生著屬于這個時代的新聞樣態。

（一）技術的變革對傳播速度的提升及傳播主體的拓展

托馬斯·弗里德曼提出，現代社會中，摩爾定律已經不斷被驗證，技術進步會不斷加速，呈指數級增長[4]。縱觀媒介技術的發展史，對速度的追求是激勵新聞業不斷向前的重要因素。而今互聯網的出現更是讓人們馳騁于比特世界中流連忘返。在媒體融合時代，有了高速率、低時延的5G網絡“加持”，媒體對大數據、人工智能、社交媒體等技術依賴性不斷增強，各大縣級融媒體中心也想方設法從硬件、軟件上進行自我更新，力求在新聞速度上更上一層樓。甚至很多時候為了所謂的“第一”，部分新聞工作者以扁平和缺乏深度的媒介邏輯為公眾提供低營養的“快餐信息”，形成了一種便捷的復制粘貼模式。他們在挖掘具有獨特性新聞的積極性不高，很多時候傾向于將已經發表的新聞小修小改，因此在內容創新上很難有大的突破，也消耗著自己的公信力。

同時，由新媒體引領的自媒體憑借其簡明的發布方式和易于獲取的使用權限，贏得了廣大受眾的青睞，模糊了草根和精英文化間的分界線。在一個鼓勵人人表達觀點的時代背景下，傳統媒體曾享有的話語主導權被削弱，并且伴隨著因自媒體智能化發展及審核體系不健全所引發的媒介環境混亂問題[5]。新聞真相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傳播主體的多元化使得一些虛假新聞得到廣泛傳播，新聞極易變成公眾情感消費的產物，也可能成為他們制造情感、排斥理性的溫床。

（二）新聞專業主義的迷失對媒體公信力的侵蝕

從某種意義上說，“慢新聞”的提出，是傳統媒體力求在新聞業遭遇信任危機時進行自我救贖的方式。在互聯網的沖擊下，傳統媒體“把關人”的作用逐漸減弱，社會上的議題設置也呈現式微之勢。例如，2015年2月，美國全國廣播公司主持人布萊恩·威廉斯的說謊丑聞事件等都對職業新聞媒體人的公信力造成了損害。新媒體環境下的職業媒體人往往為了追求轟動性和利益，在未對新聞事實進行核實的基礎上便跟風報道，從而不斷消耗自己的公信力。

同時，各種社會力量的強烈沖擊，也使得職業傳播主體對新聞理想的逐漸迷失。尤其是在商業化浪潮中，對商業利益的追逐，使新聞理想被棄之不顧。正如科瓦奇所言：新聞正變成娛樂和娛樂化的新聞。新聞工作的質量與獎金關系越來弱，與公司利潤的聯系則更加緊密[6]。

為公共利益服務的新聞理想，逐漸被商業利益所取代，各種優秀的傳統媒體人紛紛離職，也給新聞業帶來致命的打擊。在這樣的雙重困境下，“慢新聞”的提出，無疑是對新聞業新聞理想的重塑。

（三）新聞邊界的泛化對新聞價值的沖擊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新聞的邊界在不斷泛化。那些聳人聽聞的新聞標題、將小眾的個人興趣不斷延伸的新聞、為尋求刺激而不斷煽情化的偽新聞風起云涌。

學者楊保軍認為，在全民皆可發聲的時代，新聞生產變得愈發自由，其涵蓋范圍也無限拓寬，這導致一種認知上的誤區，即將新聞與信息等同起來。傳統上對“新聞”的界定被打破，新聞的界限正逐漸模糊乃至消失，新聞內容趨向隨意與零散[7]。新聞不應只是輕松有趣的、以情感為導向的信息，作為為公共利益服務的新聞，更應該為這個社會塑造共同的價值體系，傳播有利于社會向上發展的能量。

新聞的碎片化也對新聞內容的泛化起著作用。學者彭蘭認為，碎片化傳播體現在兩大層面：在事實性信息傳播層面，碎片化主要體現在信息來源的多樣化、觀察角度的廣泛分布、信息文本的片段性以及信息要素的非完整性；在意見性信息傳播層面，碎片化不僅意味著零散分布，更深層次地，它指的是意見的差異性、對立性和分裂狀態[8]。

傳播主體范圍擴大，帶給人們發言權的同時，也使信息的不確定性增強，越多的信息，帶來的可能是各種面向的事實，人們只選擇那些自己感興趣的內容進行傳播，有意無意制造著謠言、情緒，沉浸在信息繭房中而不自知。新聞內容因此不斷泛化，人們很難清晰地理解哪些才是新聞。

三、“慢新聞”在媒體深度融合進程中的價值

陳力丹指出，“當前是新聞最多的時代，也是新聞最差的時代。我們比以往更多地獲得新聞，同時也更容易困惑；我們似乎更容易看見‘真相’，但追究真相更難”[9]。置身于一個辨別真相需要極大成本的時代，“慢新聞”的出現具有重要意義，它不僅對新聞業具有撥開云霧的效果，而且重塑著媒體公信力，培養了新聞消費者的新聞素養，為下一代新聞業的發展打下基礎。

（一）重塑媒體的公信力

在不同的時代，新聞界以符合歷史潮流的方式不斷踐行著其追求真相的傳統。“慢新聞”的提出，正體現新聞業在互聯網時代堅守新聞的使命——代表公眾生產準確的信息。在英國，雜志《延遲滿足》在2011年便已經開始提倡“慢新聞”，他們想要阻止第一凌駕正確；而在國內，從重慶晚報2016年底推出的首款“慢新聞”客戶端，到2017年6月12日印象網“慢新聞”欄目的悄然上線，他們都在真相越來越難以辨別的時代用“慢新聞”來反抗速度所帶來的對真相的侵蝕。正如《慢新聞》開篇欄目所言：新聞崇尚速度，但真實才是生命。他們毫不諱言地表達著對“快新聞”的熱衷，但也希望真相在泥沙俱下的時代依舊崛起[10]。“慢新聞”體現了逐漸覺醒的新聞業對真相的不懈追求，而不是一味地追逐社會熱點而不加核實，同非職業傳播主體一樣，依靠情緒和非理性來奪取眼球。對于媒體而言，媒體公信力的塑造，應該建立在一次次對報道準確性的維持、對優質內容的深耕上，而“慢新聞”正是將此作為自己的目標。著名記者賀延光強調，比起簡單地按下快門，對事件的深入思考更為重要。按下快門很簡單，真正的挑戰在于決定何時按下快門[11]。優質內容從來不會也不應該缺席，“慢新聞”可以通過深入挖掘事件的真相，生產異質化的內容，從而為公眾提供優質內容，使受眾在甄別信息時有章可循。

（二）培養受眾的新聞素養

互聯網時代，信息技術不斷發展，除了改變信息傳播的方式，也改變著公眾接收信息的方式。人們在接收信息的過程中偏愛那些短平快的內容。微博代替博客，碎片取代體系，各式各樣的段子代替了擲地有聲的深度閱讀，人們在選擇新聞的同時，似乎擁有極大的權力，但也太容易深陷“信息孤島”中難以自拔。倘若缺失信息時代應有的新聞素養，被新聞牽著鼻子走也不足為奇。

而“慢新聞”正試圖為新聞消費者提供有營養有深度的新聞，以培養讀者的理性。作家王蒙指出，“當信息的獲取變得越加便捷、舒適且數量龐大時，我們更應致力于深入閱讀，尤其是那些需要費心思考的書籍。閱讀時應積極運用腦力，而非僅僅隨波逐流、追逐趣味，或是滿足于對八卦的精通和空洞的談論，以免最終成為看似聰明實則一無所知的‘萬事通’式的白癡”[12]。因為只有深度的閱讀，才能讓人們產生思維之花，碎片的閱讀所呈現的只是碎片的世界，而人們需要對所處的時代擁有整體且清晰的認識。經過長期的“有營養”新聞的喂養，用戶群體將極大提升對真假信息的辨別能力，為后期借助大眾力量拓展媒體融合蓄勢。

四、“慢新聞”高質量發展的對策與建議

“慢新聞”的存在價值無可辯駁，但是也不能無視其所面臨的困境。它所提倡的“慢”與現實社會不斷發展的技術之間的矛盾、新聞業本身出現的困境，以及互聯網時代受眾的碎片化閱讀習慣，都是它前進路上的阻力。只有在認清這些困境的前提下，才能探索出一條有助于“慢新聞”高質量發展之路。

（一）提升新聞工作者的專業素養

“慢新聞”產生的一大背景是部分新聞工作者對新聞專業素養的迷失，在追逐速度的路上，他們輕視了新聞應該堅守的一些原則，也忽視了當下的媒介環境。

從態度上看，新聞工作者必須明確自己工作的目的和服務的對象，時刻銘記自己的工作是為受眾服務，為受眾提供準確的新聞，要始終秉持對真實負責的從業態度。只有將這樣的信念內化于心，新聞工作者才能在面臨各種誘惑和壓力時，作出正確的抉擇。同時，新聞呈現方式的多樣化發展，也對新聞人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盡管媒體融合發展已進入深水階段，但主流媒體部分工作人員依然殘留著傳統媒體的運營思維，對新媒體認識不足，也不能熟練掌握和運用新媒體新技術[13]。

智媒時代對新聞人才最核心的要求在于技能的全面性和多樣性。新聞媒體通常跨越多個領域與學科，因此，新聞人才需具備跨學科知識與技能的整合能力，成為符合智媒時代要求的復合型人才[14]。

基于此，應著重強調新聞專業人才對前沿智能技術的熟練掌握及跨學科學習能力的構建。這不僅有助于新聞工作者在制作新聞內容時，能夠靈活運用多元化的呈現手段，實現新聞信息的多角度、立體式傳播，還能通過深度挖掘與分析相關數據，精準捕捉用戶的潛在需求，進而創作出更具吸引力的新聞內容。尤為重要的是，面對“慢新聞”對事實真相的執著追求，專業新聞工作者需堅守傳統媒體人對新聞客觀性與真實性的崇高信念，通過不斷深化跨學科知識體系，積極投身基層一線采訪實踐，致力于提升個人的調查與研究能力。

（二）借力技術優勢發展“慢新聞”

隨著媒體融合不斷進入深水區，5G網絡、人工智能、大數據、VR、算法等技術將成為媒體不斷豐富新聞形式的重要。

“慢新聞”恰恰應借助技術發展的優勢，在融媒時代大放光彩。由于慢新聞對新聞真相、價值、意義的孜孜追求，因此其在速度上稍顯遜色，但隨著技術的發展，其速度和呈現豐富度將迎來新的突破。

一方面，媒體可以通過引進大數據，在新聞采集階段廣泛收集相關背景材料，從煩瑣的前期材料收集工作中解放出來，投入更具有創造性的工作中去，以深層次的思索和研判為用戶提供更具權威性的解讀。

另一方面，在新聞生產階段，則可以借助人工智能寫作、AI短視頻制作工具等賦能機械性、重復性較高的工作，讓記者去完成那些需要精雕細琢的工作。同時在新聞呈現方式上，利用5G技術高速率、低延時特點，VR沉浸感高、交互性強等特點，讓新聞更具有現場感，讓用戶獲得沉浸式體驗。在分發新聞的過程中，則應有效利用算法技術，精準描繪用戶畫像，送達用戶真正感興趣的內容，增強用戶黏性。不過，所有的技術最終只能起到輔助作用，助力實現更好的自我表達，最后的落腳點依舊是人。

（三）吸引更多用戶加入“慢新聞”的創作

希望獲得真實信息，這是人的基本欲求。因為新聞是人類了解和思考自己所處世界的主要依據[15]。因此，在媒體融合時代，更應該利用好互聯網對新聞真實性渴求的聚合力量優勢，吸引更多有志之士加入“慢新聞”的創作中。可以通過全面公開“慢新聞”的采編流程與方法，來提升其生產的透明度，包括詳細展示記者如何精心搜集信息、如何嚴謹甄別信息源的準確性，以及如何將信息置于更廣闊的社會、歷史語境中進行深入解讀等關鍵環節。

采編流程的公開透明，有利于新聞用戶直觀了解新聞報道背后的努力與艱辛，也更容易在第一時間對記者創作中出現的失實或爭議內容進行指正，并提供寶貴的線索。而這些線索，無疑將為記者的后續報道提供有力支持，推動新聞報道向更加真實、準確的方向發展。此外，還可以借助先進的算法技術，精準識別并聚合對特定話題感興趣的用戶群體。通過構建垂直化的管理體系，以及開展豐富多彩的話題征集活動，可以進一步激發用戶的參與熱情，增強用戶黏性。同時，加強與用戶之間的互動交流，不僅能夠收集到更多有價值的反饋和建議，傳遞更多元的聲音，還能為新聞報道的持續優化提供有力支撐。在這一過程中，集體智慧將被充分激發，共同助力新聞真相的挖掘與傳播。

五、結語

“慢新聞”是在媒體融合時代新聞業根據時代環境所作出的反應。技術的變革使整個社會樣態在某種程度上發生了改變，但越是在人人都激流勇進的時代，更需要停下腳步去反思去總結。這個世界的信息和知識在不斷更新，只有放慢腳步對所接觸的一切進行反思，所接觸的信息才是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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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劉佳.基于媒體功能的微博價值研究[D].重慶：重慶工商大學，2012.

作者簡介 陳政清，助理記者， 研究方向：傳媒實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