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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夢工廠

2024-02-28 00:00:00王冠楠
鴨綠江 2024年12期
關(guān)鍵詞:夢境

再見到趙騾兒是在沈陽一個文創(chuàng)園角落的咖啡館里,坐在桌子兩岸的彼此都不再是孩子。他如今是一名本地小有名氣的醫(yī)生,我目前在一家設(shè)計公司做工業(yè)設(shè)計,為不同的產(chǎn)品畫草圖,建模。

因為公司戰(zhàn)略上的調(diào)整,我被公司安排從外地的總公司回到沈陽的分公司發(fā)展,回沈陽之后見的第一個朋友就是趙騾兒。他本名不叫這個,不會有人叫趙騾兒,他身份證上的名字最初應(yīng)該是趙洛,由他爸媽的姓組合而成,后來他父母離婚改了隨母姓,胸口塞在衣服里的工牌上掛著的是一個叫洛佳成的名字,這名字對我來說太陌生,于是我還是叫他少年時的名字,趙騾兒。

他人高馬大,油性的皮膚黝黑,總是泛著光,濃眉大眼,毛發(fā)也濃密,頭發(fā)和十年前一樣微微卷曲,像是非洲混血,但他父母確實都是純沈陽人,只是沈陽人里總有些像他那樣長得黢黑的,也有些像我這樣長得白些的。

我倆學(xué)生時代有一個組合外號,黑白雙煞。一個又黑又壯,一個又白又瘦。但是調(diào)皮搗蛋的功夫我倆真是各臻化境、爐火純青,又是平分秋色、伯仲之間。從小學(xué)開始我倆就是同班的同學(xué),初中、高中的升學(xué)都未能分開,直到高三那年趙騾兒轉(zhuǎn)學(xué)去了別的城市,之后我們各自上了大學(xué),一個往南,一個往西,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回到沈陽,我漂泊在外直到上周才回來。

時鐘響了一聲,現(xiàn)在是下午一點,鐘聲打破了安靜的沉默,我們開始開口交談。他外形沒太大變化,和十年前高中時期基本無異,但是言語習(xí)慣卻已大為不同,如今的他會在說話之前思考一會兒,仔細想過之后再說出話來,好像每一句話都是他的病人,他要為他的病人負(fù)責(zé),所以字斟句酌,生怕下錯了藥。

那時候的他并不這樣。

我問他,我說現(xiàn)在你的生活如何,他說,重復(fù)的工作,看各種各樣的病人,治療各種各樣的癥狀。然后問我現(xiàn)在的工作內(nèi)容都是做些什么。

我說,繪圖、建模、跟工廠溝通產(chǎn)品細節(jié)。

我倆笑笑,他自嘲,說現(xiàn)在的工作就是一個坐在診室里的工人,沒有看起來那么光鮮亮麗。我說,我也一樣,搞專業(yè)技術(shù)的工人。

他說,就像你說的,我們和那時候一樣,還是工人,還是工友。

我說,可惜咱們的廠子黃了。

祝你夜里好祝你夢里好

美夢工廠的人啊從來不睡覺……

我哼起那首我們工廠的廠歌,哈哈大笑起來。

他看著我,也笑笑。

小學(xué)的課堂上,我在課桌上刻畫著地圖,那是我想象之中的一個世界,這里有山川河流,有鬼怪靈獸,有魔法神功。我準(zhǔn)備將它刻在桌子上,以便我隨時能夠在課桌前進入這個想象中的世界。

“喂,白木你干什么呢?”一個黑色卷曲頭發(fā)鑲嵌著兩個大眼睛的腦袋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那是我第一次和趙騾兒說話。

“不管你事。”我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去繼續(xù)忙活手上的活兒。

“我是班長,你這是破壞班級公物!”

我心里合計這人事兒真多,我不再繼續(xù)刻下去,將鐵尺子塞進書桌里。

“你告訴我這是什么,要不然我就和老師說白木破壞公物。”他端詳著我未完成的作品,然后用一種威脅的語調(diào)向我發(fā)問。

我心想,這人真煩。

他眼睛里開始放射出光來,更貼近我未完成的作品,竟然開始點評起來。用手指著一處說這里應(yīng)該有一道橋,連接起這條河的兩岸,這邊的魔獸和那邊的戰(zhàn)士將會為了爭奪這道橋展開激烈的戰(zhàn)爭。他說這邊的山脈上應(yīng)該有不少魔獸的防御工事,在雙方交戰(zhàn)的時候會給予那些毫無準(zhǔn)備的戰(zhàn)士們致命一擊。

我說河這邊的戰(zhàn)士們有更先進的科技、更好的裝備和更多的工具,他們甚至有威力強大的槍炮,可以用遠程攻擊來消耗對方,魔獸們根本過不了河。

他拿起我剛剛?cè)M書桌里的鐵尺子,咔咔幾下在魔獸陣營的中央畫了一個祭壇。他說,這個祭壇能讓那些死去的魔獸復(fù)活并且更強,戰(zhàn)士們這樣就沒有任何勝算了。

我說,你破壞公物,我要把你告老師。

從那天起,我們變成了朋友。很巧的是我們各自是彼此人生中第一個朋友。我是因為想象力過于豐富,像一顆瘋狂生長的樹,并且絲毫沒有修剪過,我是一個很難和別人交流的孩子,他們理解不了我想的和我說的,同時我也覺得其他的孩子無趣。在這一點上,趙騾兒和我不同,他其實在生活中有很多伙伴,可是伙伴和朋友不同。我們彼此坦白過,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最快樂。

趙騾兒的家境比我家富裕很多,我家算是在小康線上徘徊多年的準(zhǔn)小康戶,趙騾兒家卻不一般,他家有工廠,玩具廠,專門生產(chǎn)一些品質(zhì)不太高的玩具。用趙騾兒的話說,要是沒有他家的廠子,半個沈陽的孩子都沒有童年。他偶爾給我拿些他家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來,但是那些玩具的品質(zhì)大多介于玩具與垃圾之間,把玩的時候偶爾割手,偶爾染色。

我們兩家住得近,是兩個相鄰的小區(qū),一個高檔一個低端。本來是有人開車送趙騾兒上學(xué)的,自從我們結(jié)識之后便每天約著一起上下學(xué),在上下學(xué)的路上我們放飛想象,然后對互相幻想的產(chǎn)物進行點評,不斷豐富,在不長的路上便形成了無數(shù)個想象中的世界。

有時候我們說路邊的一束長在草叢中的花是精靈的宮殿,很多人類看不見的精靈在這里居住,蜜蜂是它們的飛行工具,它們靠著蜜蜂和其他的宮殿搞貿(mào)易和旅游。有一天那束花枯萎了,我們還去哀悼那些因為宮殿倒塌而葬身于此的精靈。

有時候我們說樹上的鳥巢里其實住著的是一條長了翅膀的蛇,但是它翅膀受傷了現(xiàn)在飛不了了,那些外出的鳥兒都是它的朋友,為他帶來食物,直到它能再飛起來那天。有一天我們在那個鳥巢下?lián)斓揭幻兜埃覀冋f可能是鳥蛋,也可能是蛇蛋,不知道,鳥巢太高了我們上不去,所以我倆努力去孵化它,直到有一天它被作業(yè)本壓碎,所以它到底是蛇蛋還是鳥蛋我們不得而知。

我們在冬天上學(xué)時喜歡抄近路,走過一個結(jié)冰的湖面。每次上冰我倆都膽戰(zhàn)心驚,我們不怕冰面的碎裂,也不怕腳下打滑卡個狗啃屎或是大馬趴,我們是害怕被冰封在湖底的怪物,它有巨大且尖利的牙齒和長滿了冰霜與倒刺的舌頭,偶爾冰面發(fā)出的咔咔聲就是它在舔舐冰面。

后來上了初中,初中更遠些,我們能走的路更長些,所以想象也更廣闊些。

太陽是長在天上的紅色深坑,它有巨大的吸力能吸去那些死去人們的靈魂。那些掉進太陽的靈魂會從夜晚的月亮掉出來,漂浮在黑夜里成為星星。每一片樹木的綠葉都是夏天的衛(wèi)士,當(dāng)夏天離去他們便跟著消亡。馬路的下方有著另外一個空間,那里的車在我們腳底下貼著馬路飛馳。云是天上人的枕頭,那些漂浮著的巨人枕著他們睡覺。雪是天上人在很長時間之前留下的眼淚,經(jīng)過一些歲月被擠壓成堅硬的顆粒。

我們彼此的想象在一種野性的生長下產(chǎn)生了一些比想象更奇妙的聯(lián)系,那是那個夏天我們意識到的事,也是改變了我們未來的事。

那個夏天,趙騾兒被他爸拉到工廠里,說是看他學(xué)習(xí)不好,要讓他提前熟悉廠里的工作,以后要是考不上大學(xué)可以直接回廠里接他的班。

趙騾兒死活不去,說自己就是以后不上大學(xué)去南方打工都不會回工廠生產(chǎn)彈簧。我跟他說,你應(yīng)該去生產(chǎn)玩具,改良改良你家工廠生產(chǎn)出那些產(chǎn)品,給沈陽孩子一個更美好的童年,別讓他們手都染得花花綠綠的,別讓那些玩具接口的白茬兒給孩子們的小手割得全是口子。

他說,工廠那流水線一點意思沒有,往那一坐,扒拉扒拉這,扒拉扒拉那,就是一天,老無聊了!

我說,那咋整?

他說,你陪我去。

于是那個夏天,我們在他家的玩具廠成了一條流水線上的工友。

本來我們以為會打打鬧鬧開開心心,在流水線上吹吹空調(diào),折折騰騰一個暑假就過去了,但是我們沒想到,他爸根本沒給我倆安排到一起。

他坐辦公室,我坐流水線。

流水線上的工作確實如趙騾兒說的,往那一坐,扒拉扒拉這,扒拉扒拉那,就是一天。劣質(zhì)的恐龍、掉色的坦克、味道刺鼻的猴子、敲鼓的大象、跳躍的青蛙……它們一個個從我面前經(jīng)過,向我敬禮,我輕輕扒拉它們,讓它們成為我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無聊,而且流水線上并沒有空調(diào),只有頭頂上巨大的電扇,我總是擔(dān)心它掉下來,削掉我們這一排流水線上的頭顱。我的頭顱,以及對面那幾個年輕的女性工友的頭顱。

對面的幾位女性工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年紀(jì)大些的也不超過三十歲,年紀(jì)小些的看起來和我與趙騾兒差不多。有的在和身邊的工友扯老婆舌,有的把臉埋在頭發(fā)里,把自己封閉在流水線上。

趙騾兒的暑假生活也沒好到哪去,他和他爸一個屋,雖然有空調(diào),但是更無聊。

我和趙騾兒交換了彼此的情況,也聊起了我流水線對面的幾個女工。趙騾兒說她們有的沒念過書,有的初中畢業(yè),有的高中畢業(yè),有的和我倆一樣,是暑假來干干活兒,掙點錢。

我說那還有沒成年的啊,你家這不是雇傭童工嗎?

他反問我,你成年了?

為了對抗無聊,我們發(fā)明了一個新的游戲。我們共同想象出一個世界,我倆是這個世界中的兩個小角色,在這個世界中冒險與成長。在現(xiàn)實世界我每扒拉三四個小時劣質(zhì)玩具,我們就會去一個約定好的地點放風(fēng),放風(fēng)的時候交換一下彼此的進度,然后再繼續(xù)進行下去。我們的想象頻率相同,步調(diào)一致,我倆在幻想的世界里共同前進,不斷成長。我倆的想象猶如兩根藤蔓,生長、交叉、攀天,然后結(jié)出果實來。

我們?nèi)沼兴迹覀円褂兴鶋簟?/p>

在暑假結(jié)束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從未有過的真實的夢。之所以說和之前所做的所有夢都不同,是因為這一次我沒感覺到自己在做夢,我能感覺到風(fēng)的速度,水的清涼,風(fēng)吹過山發(fā)出陣陣的嗚嗚聲響,不知名的動物在無邊的草原上自由生活。我能飛起來,可以調(diào)整高度和速度,我能看透一切,透視山的內(nèi)核和動物的血肉,我能從夏天一瞬來到冬天,我能在冬天最高的雪山頂上升起一團沖天的火,我能感覺到熱,但是沒有疼痛,我聽到火的另一側(cè)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白木白木。我穿過火焰,看見了趙騾兒。

你怎么在這?我們互相問出這句話。隨后這句話像一個咒語,將整個世界引爆了。

山川開始向后傾倒,河流開始蒸騰,樹木褪去了顏色,所有的生物都被吸進了太陽,然后太陽變成月亮,吐出無數(shù)的星星。

一切暗淡下來,剩下我和趙騾兒面面相覷,在看不見邊際的黑色里,出現(xiàn)了一座亮著光的工廠。

漂浮是我和趙騾兒前進的方式,我倆對視一眼之后快速的飄向那座工廠。它主動打開大門,讓我們降落。

本來稍顯暗淡的燈光更亮了些。這座工廠規(guī)模不大,目之所及有三四棟建筑,正對著我們有一座四層小樓,左右各有一個一樣的三層樓,在四層樓的后面好像還有一棟建筑。整個工廠看起來外表有些破舊,是沈陽常見的老蘇式建筑類型,別說,和趙騾兒家的玩具廠還有點像。工廠正門上四個紅色的大字有些上個世紀(jì)末的年代感——“美夢工廠”。

那是我們第一次來到美夢工廠。

祝你夜里好祝你夢里好

美夢工廠的人啊從來不睡覺……

一些掛在墻角的喇叭環(huán)繞式的唱起歌來,旋律簡單,歌詞好記。

我們正準(zhǔn)備向里走去,正對著我們那棟樓的大門卻突然敞開,兩個人從門口快速走出來,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年紀(jì)都不算太大,看起來像是一對夫婦。下一秒,兩人便來到我和趙騾兒的面前。兩個人很熱情的向我和趙騾兒打招呼,跟我倆握手,與我們擁抱。之后他們做了自我介紹,男的叫蘇利達,女的叫唐黛,兩人是這個工廠的管理者。兩個人也是生活中的夫妻。

蘇利達和唐黛把我們兩個人引進工廠,工廠大堂里的燈光亮起來,點亮整個空間。

“歡迎來到美夢工廠,我們倆的任期快到了,你們倆將成為新的廠長。”

聽完他們的話,我和趙騾兒開始張嘴發(fā)問,我們要了解這座工廠,我們要了解我們?yōu)槭裁磿淼竭@。

“美夢工廠就是美夢工廠,為人類制造美夢的地方,世界上有很多美夢工廠,為全世界的所有人制造美夢。”

“美夢是需要制造的,其他的夢不用,那些普通的、零碎的、組合起來的夢是對現(xiàn)實的反映,但是美夢需要我們工廠來制造。”

“那棟樓里是儲存和制作以想象力為原材料的各種試劑,需要將他們添加進每個人的夢里,這是制造美夢的重要步驟。”

“那棟樓里放的是觀察夢境的鏡子,也是進入他人夢境的通道,有些人在睡眠中會生成噩夢,有時候試劑不起作用,需要我們親自解決。”

兩人一人一句的介紹著。

“靠什么解決呢?”我和趙騾兒共同問。

“想象力。”兩人共同答道。

真是個怪夢,我從未有過如此真實又奇怪的夢,也從未有過這樣真實的感受,同樣也從未對一個夢的記憶如此真實,從開始到結(jié)束,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吃完早飯,趙騾兒已經(jīng)在我家門口等我,他黑色面容上的大眼睛仍舊閃爍著光芒,透露出一種別樣的光彩,我們四目相對,在十四歲夏天的清晨無聲的交換了一個完整的秘密。

那一刻開始,我們的生命具有了一些特殊的意義。那一天我們整天都在討論我們的夢境,討論我們的未來以及構(gòu)想我們的職責(zé)。我們?yōu)槊\選擇了我們從事如此特殊的事業(yè)而感到興奮,因為有了和別人不同的生命而感到驕傲,也因為有了共同的秘密而更加親密,畢竟我們現(xiàn)在不僅僅是同學(xué),還是同事、工友。

夜里我們相約一個共同的時間入睡,回到了美夢工廠,蘇利達和唐黛快從工廠退休了,兩個人告訴了我們他們退休的理由。

“生活剝奪了我們的想象力。”

“我們還有一個和你們差不多大的孩子,我們沒辦法繼續(xù)想象。”

“我們遇到了越來越多的問題,比如爭吵和懷疑。”

“想象力是一口井,一口越打水越多的井。”

“想象力是一塊鐵,一塊不保養(yǎng)就會生銹的鐵。”

“對不起,我們的水越來越少了。”

“對不起,我們的鐵越來越銹了。”

“生活是現(xiàn)實的。”

“重復(fù)的生活是枯井,是銹鐵。”

“不要踏入重復(fù)的生活里。”

說完這些話,蘇利達和唐黛消失在了我和趙騾兒的夢里。把整個工廠和美夢的生產(chǎn)流程留給了我倆,讓我倆擔(dān)負(fù)起了廠長的重任。

為每個人的夢境加入以想象力為原材料的美夢試劑。親自去別人的夢里解決那些試劑不起作用的噩夢。這就是我和趙騾兒作為美夢工廠廠長的全部職責(zé)。但是去別人的夢里不能用自己的真實面目,必須要帶上夢境的面具,這個面具是一種模糊的形象,以便做夢的人在醒來后忘記我們。

“這個面具會在進入別人的夢境時自動戴在你們的臉上,你們自己也沒辦法拿下來。”

“如果以真實面目進入別人的夢境,你就再也進不了美夢工廠了。”

“而離開了美夢工廠的人,會慢慢忘記它的所有。”這是蘇利達和唐黛對我們的警告。

蘇利達和唐黛還曾經(jīng)說過,在夢中的世界有無數(shù)個美夢工廠,為工廠廠長在生活中認(rèn)識的人們制造美夢。這些工廠漂浮在虛幻的夢境空間里永遠也不會相遇,但是如果廠長的想象力枯竭又沒有出現(xiàn)合適的繼任者,美夢工廠就會消亡。

這座美夢工廠是幸運的,在消失前遇到了我和趙騾兒。那時候的我覺得我和趙騾兒也是幸運的,能夠用自己的想象力去為身邊的人制造美夢。這是我們的社會貢獻,這是我們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手段。

我問趙騾兒他覺得蘇利達和唐黛在現(xiàn)實生活中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人。趙騾兒說他倆應(yīng)該是兩個狠人。

夜里工作,白天也不會困,不知道什么是累,也不知道哪里是腰,這應(yīng)該是屬于少年的特權(quán)。年輕的靈魂在茁壯的軀體里狂野著,肆意生長著,不知疲倦。晚上我和趙騾兒幫助成百上千的人制造美夢,白天偶爾會見到這些人,有的熟悉,有的認(rèn)識,有的陌生。但是想到他們晚上的美夢都是出自我們的手,一種莫名的自豪感依舊會從我的心底生長出來。

為勞累的老父親在夢里送上一個事業(yè)有成的兒子,讓他帶著老婆與孩子拎著禮品敲開家門;為成長中的少年送上游戲與體育多重的刺激與快樂;讓疾病纏身的陌生人在陽光下的沙灘上奔跑。制造美夢,實在是一件過于簡單的事情。

剛剛接手工廠沒幾天,我和趙騾兒便開始競爭廠長的位置,我倆非要決出一個勝負(fù)來。那天晚上我們決定看誰制造的美夢更多,誰就擔(dān)任美夢工廠的廠長,我們懸掛了兩個巨大的計數(shù)器來標(biāo)記我和趙騾兒制造美夢的數(shù)量。計數(shù)器高高懸著,像是體育比賽直播的屏幕。

那是我們第一次遇到噩夢。

人類的噩夢其實并不多,相對于不做夢和美夢而言,噩夢要少的很。蘇利達和唐黛也從沒警告過我和趙騾兒噩夢是如此危險的東西。

那是一個女孩的夢,我滴入的試劑沒起作用。看著逐漸迫近的比分,我決定去另外一個車間看看這個女孩的夢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閃到另一個車間戴好模糊的面具進入這個女孩的夢里。

黑暗的,無邊的湖,破舊而無槳的船,一些藍色的火焰閃爍著骷髏一樣的臉,圍繞著她,圍繞著孤獨的她,一個把頭埋在雙腿間的孤獨的女孩,在一片黑暗和微弱藍光中亮著。

像一朵孤獨的白花開著。

孤獨太過強烈,我嘗試了所有能嘗試的美夢試劑都無法對她所處的環(huán)境產(chǎn)生影響。于是我只能靠近她,想將她帶離這里,帶她去很遠的地方,哪里都行,只要逃離這片孤獨就可以。當(dāng)我觸碰她的時候,那些藍色的火焰開始像我襲來,燃燒我的衣角,圍繞我旋轉(zhuǎn),那是一種冷的火焰,燃燒著帶走我的知覺。我仍未放開女孩的手,直到我將她拉離那艘孤寂的小船。在無垠的夜空中她抬起頭,和我對視,在她抬起頭的那一刻,我卻別過臉去,沒敢看她,即使我?guī)Я嗣婢摺?/p>

這張臉我是見過的。

蘇尤人推開咖啡店的門走進來。她穿了一件咖啡色的長款羊毛風(fēng)衣,黑色的長發(fā)自然垂下,原本消瘦的臉現(xiàn)在看起來圓潤了些。如今的她正是美麗隨著時間遞增的年紀(jì),能見到她真好。聽說她現(xiàn)在是一名成績斐然的插畫師,只是我們多年未曾在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上有過交流。多年前第一次見她那種憂郁與孤獨已經(jīng)消失不見,她臉上帶著笑,像是抹了陽光似的坐在我對面,坐在趙騾兒旁邊。

他們倆是不是結(jié)婚了,這件事我不確定。

“白木。”她看向我,和我打招呼。

我說,“好久不見了,我也很想你。”

將那個女孩帶離夢境之后的某一天,我在校園里看見了她,蘇尤人。這是一個絕對不會引人注意的女孩,只是她的名字有點特別。

如果不是在趙騾兒家的玩具工廠里,她坐在我對面,把頭埋在頭發(fā)里,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注意到她。

如果不是晚上進入了她的夢境,我想我這輩子也不會注意到她。坐在她們班班級最角落里的她,從不與人主動交流,長長的頭發(fā)幾乎遮住整張臉,也擋住所有的青春氣。看來她早已在玩具廠的流水線上領(lǐng)悟了頭發(fā)的妙用。

后來我曾遇到過不少的噩夢,有的陰冷,有的黑暗,有的如烈火炙烤,有的噩夢里有怪獸和惡魔,有的噩夢里有陰暗面的自己。但是只有那個夢是孤獨的,是無邊無際的孤獨,她的噩夢來源于此。我多次嘗試在她的夢里添加一些親人、朋友、伙伴甚至寵物,但都敵不過那種恐怖的孤獨感。我終于決定在現(xiàn)實中幫助她。

我和趙騾兒說了我的計劃,但是趙騾兒并不支持我,他說我們就這樣貿(mào)然上去跟她搭話可能有兩種結(jié)果,第一種是咱倆被當(dāng)成傻子,第二種是被別人認(rèn)為喜歡她這個傻子,無論哪種都不好。

我說確實,接著我問趙騾兒我們怎么才能幫她,趙騾兒說等她下次再做噩夢的時候咱倆一起進去。好歹她是咱們學(xué)校的同學(xué),而且她也算是他們家的工人。

但她其實不經(jīng)常做噩夢,她本身的心靈應(yīng)該足夠強大,在她的夢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是父母的陪伴、家庭、溫暖的房子和午后的陽光,一些老人,還有偶爾會出現(xiàn)些同學(xué),或是老師講課的內(nèi)容。有時她的夢里會出現(xiàn)一些明星,長得很帥的男孩子,我叫不上名字的動漫,各種各樣的花草樹木,各式各樣的漂亮衣服,還有一些我想象不到和沒見過的東西。她的夢里最閃耀的是無邊的宇宙,她為每一顆遙遠的星星命名,我猜她喜歡星空與銀河。這樣一個由現(xiàn)實生發(fā)出的虛擬而變幻的世界吸引著我,誘惑著我。那時候的我找到了世界上最吸引我的事情和最吸引我的人。

我和趙騾兒一起進入過很多難以解決的噩夢,也一起享受過很多其他人的美夢,但是我沒有邀請趙騾兒進入任何一個蘇尤人的夢境,好的壞的,美夢噩夢。蘇尤人的夢境是屬于我和她的。我戴著她永遠不會認(rèn)出的面具,在她的夢里遙遠的望向她,也能貼近她說話,我們在她的夢里經(jīng)歷四季,環(huán)游銀河系,去一顆很小的星星上種蘋果樹,結(jié)出會說話的外星蘋果來;我們在遙遠的銀河邊際啃食著各種味道的星球碎片;我造了一艘有槳的小船在銀河里劃啊劃,灑下一張網(wǎng)捕上一顆很亮很亮的星星,我將它命名為“銀河之眼”送給蘇尤人。她在夢里說“真漂亮!”。

在她對我說第一句話之前,我已經(jīng)了解過她了。這是我認(rèn)為的。

在我和她說第一句話之前,我已經(jīng)喜歡上她了。這是我確定的。

初三畢業(yè),又是一個暑假來臨,我和趙騾兒再次回到了玩具廠當(dāng)工友,在趙騾兒和他爸的軟磨硬泡下我倆這次終于并肩坐在流水線上,對面的女工換了幾個,但是蘇尤人還在,趙騾兒告訴我她不光寒暑假在,周六周日也都在。趙騾兒說蘇尤人的家住得不遠,她家有親戚之前在廠里工作,親戚不來了,她卻總是過來干活兒,掙點錢補貼家用。后來我倆才知道,她住得的確實不遠,她家和我家就在一個小區(qū)。

我們終于在工廠的食堂里搭上了話。

“你這有人嗎?我和他沒地方坐了。”趙騾兒問正在埋頭吃飯的蘇尤人,她好像要把整個頭伸進碗里。

“不回答我倆就當(dāng)沒有人了啊!”他倒不客氣,抻出凳子便坐下。我也跟著坐在他的旁邊,我看了蘇尤人一眼,發(fā)現(xiàn)她也在透過頭發(fā)的縫隙看我,然后我倆快速的閃開目光,畢竟我們沒在現(xiàn)實中對視過。

人的夢是很容易遺忘的,這是我們每個人都深有體會的事情。但是如果她最近總是能在夢里見到我,她肯定也會覺得這是一件不尋常的事。多虧我戴了面具她根本認(rèn)不出我,這時我才逐漸懂得了面具的必要性,這是一種雙向的保護。在現(xiàn)實中我們從未說過話,盡管我對她很了解,但表面上我們是兩個陌生人。

趙騾兒的主動讓我們不再陌生,我們慢慢從一張飯桌開始,成為朋友。畢竟我們是這個廠里僅有的三個同齡人,在這里我們仨自然而然成為了一個小團體。

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一起上下班。

慢慢我能感覺到蘇尤人開始開朗起來,經(jīng)過長期對她夢境的窺視,我對她的生活確實有諸多好奇,但是那些我好奇的事情她沒說,我沒問。

在玩具廠的日子我們仨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在流水線兩端的我們成為一起扒拉劣質(zhì)玩具的朋友,那段“工友時光”很快樂,也很短暫。雖然在一切發(fā)生之前我就已經(jīng)知道很多事,但那個夏天之后的事我們卻誰都沒能預(yù)料到。

那個夏天我明確地知道自己喜歡蘇尤人,但我不知道蘇尤人怎么想,我也忽略了趙騾兒怎么想。

祝你夜里好祝你夢里好

美夢工廠的人啊從來不睡覺……

每天晚上我和趙騾兒依舊在美夢工廠中制造美夢,但是我減少了去蘇尤人夢里的次數(shù),我其實有些害怕,怕她在夢里見我見得多了,在真實中對我產(chǎn)生厭惡或恐懼,即使她不知道那是我。

日子一天天過著,我被現(xiàn)實和夢境擠壓著,涌動的情感和觸手可及的虛幻不停的糾纏著我,一些壓抑與痛苦隨之而來,我想如果我也做夢的話,我會做什么樣的夢呢?我會不會夢到蘇尤人。我總在思考答案,卻從未有過答案。

上了高中,學(xué)習(xí)任務(wù)重了不少。但是我們仨還是會經(jīng)常到玩具廠去,倒不是去流水線上扒拉玩具,而是把玩具廠當(dāng)成了我們的秘密基地,總是打著去趙騾兒爸爸辦公室自習(xí)的名義找個地方侃大山。

那時候趙騾兒他爹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改良了生產(chǎn)玩具的技術(shù),還辦了貸款更新了生產(chǎn)線,產(chǎn)品質(zhì)量和生產(chǎn)速度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全自動了,把流水線幾乎消滅殆盡,只留下三五個計件的大姐依舊在扯老婆舌。

高二那年的夏天,我們?nèi)齻€人一起報名了一個課后補習(xí)班補數(shù)學(xué)。我們仨數(shù)學(xué)成績都不好。趙騾兒的廠長父親找了一個校外的老師為我們仨上課,每天晚上八點上到晚上十點。時間很晚,但是距離我們?nèi)齻€居住的小區(qū)并不遠,在學(xué)校和我們的家中間位置,所以我們仨還是結(jié)伴去,結(jié)伴走。

那是高二臨近尾聲的一天晚上,趙騾兒說他今天有點發(fā)燒,要回家先休息了,我和蘇尤人難得的獲得了獨處的機會。

我緊張,我忐忑,我慌亂。我要向她表白,就在今天。

那天晚上老師講了什么,我是一句也沒聽進去,我只記得蘇尤人的筆在本子上劃過的沙沙聲,窗外的夏夜與蟲鳴,像是某種號角,也像在呼喚什么,一些蟲語,有些說我要表白失敗,有些說讓我加油,有些說我沖動,有些說我什么都不說最好,有的蟲子為我吹響沖鋒號,有的蟲子低鳴著為我迷頹的青春哀悼。

那天晚上我和蘇尤人坐在老師家餐桌的兩端,我想起之前我倆在流水線兩側(cè)的廠弟廠妹生活。流水線化成銀河,銀河之上漂流著動感的玩具樂隊,鼓手大象敲出浪漫鼓點;貝斯手恐龍發(fā)出野性聲音;瘋狂猴子奏出激情音符……我拍拍腦袋把它們從腦袋里拍出去,然后和蘇尤人向家走去。

我倆結(jié)伴回家的路口,路燈一閃一閃的,閃爍的東西會顯得曖昧,恰如此刻略有些尷尬的氛圍。我們成為朋友之后話依舊不多,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習(xí)慣了沒頭沒尾的開始和結(jié)束。路上我們聊趙騾兒的病是不是被玩具廠的新產(chǎn)品中的化學(xué)添加劑熏得;我們聊新上市的果味雪糕到底是什么口味;我們聊學(xué)校里新來的研究生剛畢業(yè)的老師結(jié)了婚沒有;我們聊這晚的月亮。

我突然叫住了她。

“你有喜歡的人嗎,我是說,喜歡的同齡的男孩子。”我問她。

我總覺得這一切都好,時間氛圍和人物,但是我忽略了這個地點,這是一個路燈故障的陰暗路口。

一輛飛馳的電動車猛地拐進來,將蘇尤人撞飛了出去,只是一瞬間。我和蘇尤人還有那個騎車的男人都呆住了。

那個男人社會經(jīng)驗豐富,率先反應(yīng)過來,騎著車快速的逃離了。

我本想去追他,但是看到倒在地上的蘇尤人還是本能地選擇去她身邊。

蘇尤人頭撞在了路邊的石頭上,血在額頭上流淌下來,暈了過去。

我也顧不上太多,抱著她攔了一輛車,奔向醫(yī)院。

萬幸的是蘇尤人并無大礙,昏迷了一小會兒便醒來了,做了簡單的檢查和傷口處理之后醫(yī)生說確實沒事,就讓我們回家了。

醫(yī)院處理的很快,她的家人還沒來,我的家人也沒來。我們打車回家,感覺回家這段熟悉的路比平時長了好多,我倆坐在后座上,沒什么話說。

她打破沉默,說“有。”

“有什么?”我問。

“喜歡的人。”她答。

一瞬間我無比緊張,我生怕我心里的答案和她給出的答案不同,這是一場沒有正確答案,只能拼運氣的考試。

“我喜歡趙洛。”她看向我,臉上的表情像是和最好的朋友說出一個最珍貴的秘密。

窗外路燈的燈光飛馳向后,她額頭上貼著一塊繃帶,臉上帶著笑容忽明忽暗,此刻出租車停下,到了我們分別的路口。

“再見,好好休息。”

“再見。”

那晚上我一夜沒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用被子把自己包成蛹的形狀,再像蝴蝶似的將被子塞到身后,重復(fù)無數(shù)次直到天亮。

第二天趙騾兒在課間來找我聊天,他直奔主題聊起了蘇尤人。他說他知道了蘇尤人的秘密,想來想去決定告訴我,他覺得我應(yīng)該知道這件事。他說蘇尤人是蘇利達和唐黛的女兒。我說這很巧合但并不奇怪,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但是蘇利達和唐黛已經(jīng)死了三年半了,交通事故。”趙騾兒接著說。

“那我們之前遇到的……”

趙騾兒沒有回答我,他也和我一樣沉思著,眺望著遠方。之后趙騾兒轉(zhuǎn)過頭來和我告別,說他要轉(zhuǎn)學(xué)到別的學(xué)校了,是一所其他城市的學(xué)校,距離沈陽挺遠的。

原因是他爸的工廠支持不下去了,行業(yè)規(guī)則逐步完善,玩具廠生產(chǎn)的玩具抽查出很多問題,而且之前貸款升級的生產(chǎn)線還有好幾個經(jīng)濟上的大窟窿填不上。他爸鬧心了好一陣,最終決定帶著全家去其他地方再碰碰運氣。

但是趙騾兒說有空會經(jīng)常回來看我和蘇尤人,我們點頭,我們擁抱,我們告別。

后來的某天趙騾兒在網(wǎng)絡(luò)上和我說了一件屬于他的秘密,我并未想到我們之間也有秘密,畢竟我們白天晚上都在一起,白天一起上學(xué),晚上一起工作,我不知道這個秘密是從哪個縫隙里產(chǎn)生的。

他說他曾經(jīng)有一次進入過蘇尤人的噩夢。那是在他生病的那一天,他早早睡去,在美夢工廠里工作著,蘇尤人爆發(fā)了一場強烈的噩夢,他試了很多試劑都沒管用,于是他便進入了蘇尤人的夢境,這是他第一次進入蘇尤人的噩夢,一種極寒和孤獨像鐵甲士兵的人潮般圍攻著她,趙騾兒騎上燃燒的戰(zhàn)馬,劈開前方具象化的孤獨痛苦與恐懼,來到蘇尤人身旁,將她從這一切中抽離出來,把她拉到馬背上,蘇尤人在他身后環(huán)抱著他向外狂奔。趙騾兒一回頭,蘇尤人伸手摘去了他的面具。

那是蘇尤人被撞倒的那天,是趙騾兒生病的那天,是我準(zhǔn)備表白的那天。

我再也沒有在美夢工廠遇到他。

直到今天我們才再次相見。

他踏入了重復(fù)的生活,從轉(zhuǎn)學(xué)的那個高三開始努力學(xué)習(xí),不再去想象任何書本和習(xí)題之外的事情,大學(xué)學(xué)了醫(yī)學(xué),畢業(yè)成為了一名醫(yī)生,或許他就應(yīng)該這樣。

我們交談了許久之后他問我現(xiàn)在的工作內(nèi)容都是做什么。

我說,繪圖、建模,跟工廠溝通細節(jié)。

我面前的洛佳成醫(yī)生拿出剛剛就拿在手里的本子,仍舊在本子上勾勾畫畫。之后合上本子揣進包里,表明這是他問我的最后一個問題。

還有什么要問的嗎?我說。

沒有了。他說著站起身,他身邊的蘇尤人也跟著站起來。

“佳成,你看白木的病情怎么樣,你是我們的好朋友,也是國內(nèi)這方面最好的醫(yī)生,你能主動來幫他看看,我很感激。”他們倆說的話我聽的清清楚楚。

“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什么美夢工廠的事情。”洛佳成問蘇尤人。

“有過……他有時候會念叨,廠子沒了,廠子沒了。”

“他之前和我說過,說是因為想象力和我同頻,一起進入了能改變別人夢境的工廠,我覺得這個美夢工廠可能是我們小時候一起工作過的玩具廠在他腦海中的意象化,這才是他病癥的根源。”

“你是說,那段時光讓他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也不一定是這樣,但是那段時光對他來說肯定很重要,很快樂。”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他現(xiàn)在主要的癥狀除了經(jīng)常發(fā)呆還有什么?”

“嗯……除了總是發(fā)呆……還有失眠,有好幾次我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他正坐在床邊看星星。”

“去吃這幾樣比較普通的藥,先吃一陣看看情況。”說著洛佳成撕下一頁紙來遞給蘇尤人。

蘇尤人伸手去接藥單,手背上的紋身和雪白的手背形成極強的反差。

“什么時候紋身了?”

“有一段時間了。”

“這是什么?看起來像個大眼睛。”

“很多年前的一天,我做了一個很長但是很真實的夢,這是夢里出現(xiàn)的。”

“可以講給我聽聽。”

“有個人做了一艘小船,帶著我在銀河里劃船,然后他灑下一張大網(wǎng),撈上來一顆閃著光的星星,他說要把這顆星星送給我,還起了個名,叫銀河之眼。”

“那人是白木嗎?”洛佳成看著蘇尤人打趣道。

“有一段時間我以為是你,因為我有一次夢見過你,但是后來我知道,一定是白木。”

“你別被他傳染了。”洛佳成輕輕搖頭,開玩笑似的說著。

洛佳成囑咐了幾句之后便和蘇尤人還有我輕輕揮手告別。蘇尤人轉(zhuǎn)過身來輕趴在我的肩膀上,對我說,你在想什么呢?

我說,我在想你如果當(dāng)時和他在一起,會不會比現(xiàn)在幸福些。

她說,我們回家吧。

祝你夜里好祝你夢里好

美夢工廠的人啊從來不睡覺……

后來我自己在美夢工廠呆了很多年了,每天晚上依舊在為無數(shù)的人制造著美夢,幫助無數(shù)的人抵御著噩夢。但是那種沒有了伙伴,沒有了同頻想象力的人的孤獨,讓屬于我的美夢工廠漸漸崩塌了。

可我不想忘記美夢工廠,我也不愿像洛佳成那樣遺失自己的想象力,于是我總是發(fā)呆,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刻在腦袋里,越來越多的時候我分不清現(xiàn)實與夢境,我開始做夢,我會夢到我回到了美夢工廠,我會夢到我為所有的人制作他們的美夢,但是我一轉(zhuǎn)頭,身邊有一個臉上帶著模糊面具的人,我知道,這是來拯救我噩夢的其他美夢工廠的廠長。

蘇尤人在我的身邊睡著,我也閉上眼睛,這一夜的夢來的很快,是一個美夢,我猜是某個美夢工廠的試劑起了作用,我乘上一艘巨大的飛船,飛向遙遠的星空,我在一顆溫暖的奶白色星球上降落,這里有一棟巨大的建筑,發(fā)著光,乳白色的光芒照的人暖洋洋的,很舒服。我慢慢走進去,這巨大的建筑是一座高塔,內(nèi)部的旋轉(zhuǎn)樓梯一直向上,墻上是一幅幅我之前在美夢工廠幫別人制作美夢的畫面,這里像是屬于我的榮譽室。我踩著旋轉(zhuǎn)樓梯往上走著,燈光隨著我的腳步一點點亮起,我看到我為蘇尤人制作的美夢和幫她抵御過的噩夢。我聽見另外一個腳步聲,是從上往下行走的,我抬頭,看見她白色的高跟鞋和米黃色的裙子,看見她黑色的長發(fā),看見她的笑容,是蘇尤人,我終于夢到你了。

“你孤獨的太久了,我們一起去星星上吧!”她伸出手。

我睜開眼睛,身旁的蘇尤人正看著我,淚水從她的眼睛里橫著淌下來,打濕了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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